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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你中箭了?”

沈圓姝想要t回頭, 被冬酉一把按住:“我沒事。”

“吐了那麽多血,怎麽會沒事?”

“我……咳咳咳……你會騎馬嗎?”

“會一點,怎麽了?”

“待會兒我若是撐不住了,你一定要死死抓住缰繩。”

“等甩掉後面那些人, 我帶你去醫館。”

“不用了, 你記住我說的話。林子外面有一座石橋, 石橋右側的石堆裏我給你放了銀子和幹糧,帶着這些東西去金陵吧,別回來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 傷口處的疼痛讓他幾乎只能發出氣音。

“你是在交代後事嗎?我不許你這麽說, 要走咱們一起走。別忘了, 你是我買回來的,你得聽我的。”

“下輩子一定聽你的, 這次……不行。”

“你要做什麽?”

“抱歉。”

說完, 冬酉不等沈圓姝反應,飛速将禦馬的缰繩塞到她手中, 自己毫不猶豫的跳下了馬, 以身擋刃,只為給她争得一線生機。

剛才那一箭離他的心髒只差一寸的距離,在大量失血的情境下, 要不了半刻他就會死在馬背上。

用最後一口氣攔住匪徒,哪怕結果仍然不盡人意, 也不會有太多遺憾了。

但願老天開眼吧……

他希望沈圓姝能否極泰來。

長命百歲!

“冬酉!!!”沈圓姝拽着缰繩扭頭看着倒下的身影, 聲嘶力竭的喊道。

突然,一只利箭飛來, 馬兒受了傷,癫狂之下在林子裏橫沖直撞。

不知跑了多久, 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山坡,沈圓姝跌下馬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腦袋磕在石頭上那一瞬,前塵種種如走馬燈一般浮現在眼前。

意識模糊後,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沈府,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沒有怨怼,沒有欺騙,閑棋落花,家長裏短。

再一轉,她看到了謝俞塵。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君,文能立于朝堂,武能守于邊關。

煙波浩渺,飛沙揚礫。

大漠的月色也如汴京這般嗎?

夢裏……沒有答案。

***

岩石裏的水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的凹槽裏,火堆上懸挂着的鍋子中“咕嚕咕嚕”的煮着菜粥,一個小和尚用勺子不停的翻攪着。

“好險好險,差點粘鍋。”

沈圓姝聽到嘀咕聲緩緩睜開了眼睛,腦袋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她用力撐起身子迷迷糊糊的說:“這是哪兒?”

“施主醒了?這是我住的山洞,粥就快好了。你若是等不及,石床邊上有兩個餅子,是我化緣化來的,你可以先吃一個墊墊。”

“是你救了我?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施主記得沒錯,半年前在去寒玄寺的路上,你于我有搭救之恩。善因結善果,半年之後的今日我将你從林子裏帶回來,是為天意。”

“原來是你,多謝。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小師傅可否幫幫我?”

“施主請說。”

“我的好友因救我而死,我想把他的屍體尋回來,好好安葬。”

“施主說的是不是一個身穿褐色衣衫,胸口中箭的年輕男子?”

“正是。”

“我接下來說的話……施主聽了莫要傷心。”

沈圓姝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卻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兩個時辰前,我瞧見一群兇神惡煞的歹人将你的友人扔下懸崖,此地懸崖高百尺,屍首落地必然屍骨無存……不過,我在原地已為他誦經超度過了。輪回往生,來世有緣,你與他定會再次相逢。”

“小師傅。”

“嗯?”

“真的有來生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是非因果,嗔癡善惡,皆在一念之間。”

火堆此刻燒的正旺,時不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小和尚本想再勸誡兩句,沒想到低頭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猛的拍了下大腿:“遭了,光顧着說話,粥糊了。”

着急忙慌的搗鼓了半天,就差把鍋從架子上取下來了,可還是避免不了糊味越來越重。

“可惜我的米呀,花了好些個銅板呢。”

小和尚唉聲嘆氣的嚷了半天,沈圓姝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疑惑道:“你還化到了銅板?”

“銅板是我賣菜賺的。我在山洞門口劈了一塊菜地,前些日子種了些蘿蔔土豆什麽的,豐收後拿到城裏換了錢買了一鬥米面。鍋子裏的這些已經是我最後一點兒小米了。”

“你叫什麽名字?”

“法號空念。”

“空念小師傅,你為何不去寒玄寺修行?在那裏,你至少不用為衣食所擾。”

“那個地方我去不了。”

沈圓姝見他神态有異便不再繼續追問,指着石壁下碼的整整齊齊的四方石堆說:“那是什麽?怎麽還在動?”

空念放下手中的勺子走過去從裏面抱出一只雪白毛茸茸的東西:“這裏面是我養的兔子,圍起來的石頭是它的小家。平日裏它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有遇着生人才會躲起來。”

沈圓姝有些詫異:“你這兒還有其他人來過?”

空念搖頭:“你是第一個。但小兔子經常在外面撒歡亂跑,偶爾也會在林子裏遇到附近村子裏的獵戶。”

空念住的這處山洞很隐蔽,加上有一大片林子做掩護,很少有人能找到這兒來。

翻過兩座山頭就是寒玄寺的位置,晨鐘暮鼓回蕩在群山之間,十分空靈悅耳。

有了這些聲音,每每入夜前,空念才不會覺得孤寂。

畢竟只有十來歲的年紀,再堅定的佛心,也需要一些塵俗慰藉。

“空念小師傅。”

“何事?”

“我能在你這兒住一陣兒嗎?”

“當然。”

“我不白住,我有銀子。”

“我不要銀子。”

“我知道,出家人是錢財如糞土。但銀子可以買米買面,雖不該貪口腹之欲,但總要填飽肚子不是?”

“施主說的有理。”

***

除夕夜。

沈圓姝抱着兔子坐在火堆前看着空念做年夜飯,石桌上擺着大大小小的盤子,鍋裏豆腐湯香氣撲鼻。

最後一道菜上桌後,兩人相對而坐,互道吉祥話,倒酒夾菜,忙的不亦樂乎。

吃過飯,空念又多畫了幾道桃符和了漿糊貼到了山洞兩邊的石壁上。

用兩片竹片開合敲打,假作爆竹之音。

被吓到了的小兔子從火堆旁蹦起來,一骨溜竄進了空念為它搭建的“小家”裏。

前兩日,空念去石橋旁替沈圓姝取回了冬酉留下的包袱,裏面除了一袋子碎銀和兩包糕點外還有一顆紫金珍珠和一封書信。

沈圓姝遲遲不敢打開信封,今日是除夕,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把信拿了出來。

信紙被攤開後,冬酉的秘密也随之被揭開。

那藏匿在字裏行間的苦澀真心,讓人百感交集,聲淚俱下。

——————沈姑娘,展信歡顏。

我生于蘇姜,長于金陵。家中經營珠翠布匹生意,富甲一方。

七歲時,小舅舅為了霸占我家的錢財,收買知州表裏為奸,陷害我父親無辜入獄,促使他含冤而終,而後又串通我姑母逼死我母親。

他們欺我年幼,像賣牲口一樣把我賣到北地。幾經輾轉颠沛流離,我從千裏之外來到了汴京城。

這些年我所經歷的坎坷風霜,遭受的摧殘折磨,讓我嫉惡如仇,防微杜漸。

直到遇到你,我心覺你與旁人有所不同。

騙你說是偷的那顆紫金珍珠,是我母親送給我的周歲禮,我一直帶在身邊,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沒有被人搶走。

如今,我再次把它贈予你。

不許再還給我了。

你我相識雖只有短短數月,我卻覺得已然過了百十千年。午夜夢回,我總忍不住卑鄙妄想,若我還是金陵的富家公子,與你之間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哪怕是再親近幾分也好。

做朋友也好。

做兄妹也好。

只要能在你身邊,只要能說上幾句話,都好。

想到這兒我便知道自己逾距了。

明媚如你,不該困在誰的身邊。

還記得我說只要你把我買回去,就一定會在你勢衰時背叛你嗎?

我這烏鴉嘴,還真等到了你勢衰的這日。

不過沒事,我不會棄你而去的。

說了這麽多,也該道別了。

金陵我回不去了,你若是沒有別的去處就去那裏看看吧。山川落霞,烏蓬江煙都是人間絕色,臨河而居,煮茶聽曲,你應當會喜歡。

最後……

願你歲歲平安,年年康健。

—————— 陳梧絕筆。

“陳梧?這是你的本名嗎?”沈圓姝自言自語道。

空念不知從哪裏掏出方帕子放在她手邊寬慰道:“生即是死,死亦為生。故去的人定然不願意看到活着的人為其久痛哀思,尤其是在年節這樣的日子裏。”

“嗯。”

“時候不早了,快歇息吧”t

“好。”

山洞裏只有一張石床,空念把床讓給了沈圓姝,自己則在離火堆不遠處的地方打地鋪。

在昏昏欲睡的時候,沈圓姝突然開口:“空念,你在俗世中還有家人嗎?”

“之前有……今日過後便沒了。”

“……”

三月後,春光明媚。

空念站在菜園中央一鋤一鋤翻着地,沈圓姝摸索着往土坑裏栽種菜苗。

勞作了兩個多時辰,兩人累的直不起腰,剛要坐下歇歇,消失了大半個月的兔子突然蹦蹦跳跳的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群小兔子。

沈圓姝擱下手中的菜苗滿園子抓兔子,空念一邊喊慢點兒,一邊長籲短嘆:“這麽多兔子,我的菜地不保了。”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空念忍不住小聲嘀咕:“到底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沈圓姝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是不是你的仇人?要跑嗎?”

“不是。”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老者,是我的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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