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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紐約卡內基音樂廳。

卿檸穿着一身淺紫色的晚禮服, 兩側的頭發編好，用紫色的夾子固定在腦側，其餘的頭發自然下垂, 她的胸口別了一個白色的小蝴蝶。

燈光落在她的身上，臉龐精致, 身形唯美，身體随着演奏輕輕擺動着, 像是落入凡間的紫色精靈。

她正在演奏名曲《雲雀》

一曲結束, 臺下響起掌聲，她對着臺下微微一笑, 接着開始下一首曲子的演奏。

今年9月她就滿19歲了。

這兩年的時間，她除了兩年前參加帕格尼尼國際大賽拿了第二, 其餘時候包攬了所有第一。

像一顆明亮的星星一樣冉冉升起。

很多從她小時候就關注她的人都在說，她在經歷了那次受傷之後對情感的把控更上了幾層樓，演繹曲目時也更讓人沉醉, 越來越多的人喜歡聽她演奏, 就連一些外行人都能聽出她的演奏與其他人的區別, 渾然天成, 震撼人心。

她在國際上已經名聲大噪，已經開啓屬于自己的世界巡演。

國內很多節目想請她參加, 她都婉拒了，但有關她的報道也會在國內傳開，時不時就會接到一個采訪。

還有很多人問她為什麽每次比賽或者演出都會戴着那個蝴蝶胸針，是有什麽寓意嗎, 她也沒過回應。

她還有一年就要拿到茱莉亞學院的本科學位, 之後還會繼續上學，拿到博士學位。

現在她每天晚上可以使用一下智能手機玩一玩, 但她這麽多年養成了習慣，對網絡上的事沒什麽興趣，況且也沒有什麽人可以聯系，和安澄的話就有事的時候打個電話，所以沒必要玩。

她的生活已經完全恢複到了她以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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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如水、無波無瀾，沒有驚喜也沒有悲傷。

日複一日，除了休息就是練琴。

不過因為巡演的事，她創建了個人的社交媒體，但她很少看，但都是媽媽在管理，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準備比賽和巡演的事。

她現在年紀也還小，練習不能停，雖然這兩年勢如破竹拿了很多獎，但也要保持實力，偶爾有重要賽事了，媽媽還是會為她報名。

不過，在演奏的時候她是放松和開心的，她将自己的感情融入到音樂裏完美地演奏出來，也很高興讓更多人有了美好的體驗。

這是她本次巡演的最後一場，這場回到了紐約，之後就要在學校裏待一段時間，準備期末的考試。

暑假的時候可能會去受邀參加一些演出，但不是巡演了。

下午5點，她的演出結束，她在臺上和觀衆們鞠躬致謝，接着便回到後臺換衣服，準備回家了。

“這段時間辛苦了，”卿蔓幫她整理衣服，“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的巡演從今年1月份開始，在歐洲、美國、亞洲地區都有，一共用了3個月，現在又到3月底了。

距離他們分開過了兩年，因為忙碌，時間過得似乎很快，但她能感覺到，其實已經過很久。

“嗯。”她回答卿蔓。

這兩年媽媽專心在家裏陪着她，只是偶爾才回國參加一下小演出，她們的關系也變得和從前一樣緊密，但她覺得，她相比起以前，給她的自由空間多了點，只是她自己不想去做那些事。

但這兩年媽媽的身t體似乎越來越差了，

之前她跟她說，她在岚城那段日子沒聯系她是因為她想散散心，因為她很久都沒有過自己的生活了，也想讓她放松放松。

但是後面她才知道，她那段時間出了一點事，一直在醫院住院。

因為卿檸總覺得她的狀态很奇怪，問了好幾次媽媽才告訴她這件事。

媽媽給出的理由是怕影響她恢複，如果當時她就知道了，心理狀态肯定會更糟糕，複健也不會那麽順利。

爸爸知道這件事，也替她瞞着。

她現在已經恢複，但身體大不如前，要好好靜養。

媽媽說：“檸檸，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愛你比愛我自己要多得多，我想幫助你實現你的夢想，不想要任何事情影響你，也不想讓任何事成為你成長路上的阻力。對于你和許渡的那件事也是這樣，在我心裏沒有什麽比你的前程重要。”

媽媽的愛很沉重，在這個愛裏面，她有時候會覺得無所适從，她不知道怎樣去回饋這份愛，只能拼命地練習。

但其實她永遠都不會讨厭媽媽，無論她做了什麽事。

從此以後她讓她徹底推掉工作專心休養，因為她已經可以養她了。

-

換好衣服，外面有一些粉絲在等她，其中有一些拿着花的男生，有中國人也有國外的男生，大多都是一些富家公子哥。

“請收下我的禮物。”

其中有一個金發碧眼的男生是茱莉亞學院的，叫做勞倫斯，學的是大提琴，在學校上課的時候遇見過幾次，他就開始追求她了。

他家是音樂世家，父母都是小名氣的演奏家，他本人的成績也不錯，跟她的年紀差不多大。

他捧着一捧紅玫瑰，用英文說：“Lynn，恭喜你，本次巡演完美收官，賞個臉去吃飯嗎？阿姨也在，可否讓我邀請您的女兒共度今日的晚餐，我保證會将她安全送上家。”

随着她長大和名氣的增加，追求她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候卿檸會覺得有點煩。

卿蔓在旁邊看着她處理。

以前因為卿檸沒開竅，年紀也還太小，都是卿蔓私自幫她處理，但現在她完全懂得了這種情感，她會适當讓她自己處理。

“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說。

卿蔓聽到回答眉頭挑了挑，也沒說什麽，只是讓這工作人員來處理這些男生。

很快他們就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上了車。

很快回到家，她的家是一棟兩層的小樓，鄰居都是外國人，吃完飯她讓媽媽去休息，她自己練了一會兒琴，還把學校明天的課程大致了解的一下。

忙完後她去洗漱。

回到房間，她坐在床上發呆。

她的床頭也擺着那個倒計時，上面顯示還有360天。

不到一年了！

這些日子，她的生活中沒有任何關于許渡的事，他也跟他承諾過的一樣再也沒出現過。

她也沒再跟媽媽提過許渡，也不和安澄提。

但她其實每天都會想起他。

前一年的時候，她總是夢見他，她沒有她的照片，只能偶爾在網上搜一搜，許爺爺将他保護得很好，網上的消息不多，也沒有多少照片，但是她看到那一點點照片也是好的。

許渡會不會也來到了紐約呢？還是在華盛頓？他現在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呢？

她起床照照鏡子。

媽媽把她照顧地很好，營養均衡，她長高了一些，身體似乎也發育一點，身材更好了，頭發又變成了齊腰。其他大的變化倒是沒有，臉和以前一樣漂亮，但相比起16歲，她長大了一點，更像一個大人了。

可是她偶爾也會擔心，許渡喜歡她這個樣子嗎？會不會覺得她變樣了？

時間變近，她開心之餘，也擔心了起來。

她确定他們不會變心，但這麽長的時間會不會變得陌生呢？

-

她回學校上課了，勞倫斯依舊時不時來煩她，她慶幸自己不玩智能機，不用在其他地方受到他的煩擾。

學校裏也有一些點頭之交的朋友，

到她生日的那天，安澄剛好在這邊演出，邀請她去合奏，順便請她吃晚飯。作為多年的好友，他們合奏是常有的事，剛好還可以和朋友一起過生日。

但出門前，這個勞倫斯又來了，卿檸有點忍無可忍，就算她脾氣再好，也黑了臉。

“勞倫斯，我說過有男朋友了。”

“我問過了，那個彈鋼琴的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另外一個人。”

“你騙我的對嗎？不然他怎麽可能一次都沒有出現。”

“不是騙你，我們明年就會見面了，我們不見面是因為我們和我的媽媽有約定，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我媽媽。”

她說：“你這樣只會讓我煩惱，希望你有一點紳士風度。”

和安澄的合奏是快樂的，他的鋼琴彈得讓人沉醉，他們倆一起演奏更是讓每一個音符都變得美妙，很多人說他們是最好的搭檔。

等他的演出結束，他帶她去了一家餐廳吃飯，進去的時候，她發現還有一些其他朋友，有的是比賽時惺惺相惜的對手，有的是和她配合得很好伴奏老師，還有一些他們的共同朋友。

他們給她準備了一個大蛋糕。

十七歲和八歲的生日她沒有和朋友們過，所以他們想今年補給她。

卿檸很感激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有愛的人，她愉快地許了願。

玩了一會兒，到了晚上8點左右，林安澄準備送她回家了，他們一起坐在車的後座。

熱鬧過後卿檸就安靜了下來。

紐約市的夜景很美，街上也十分繁華，她看着外面的車輛發呆。

林安澄也沒開口說話，他們認識很久了，在對方想安靜的時候不必要找話題。

他只是看了她一會兒，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随後便拿手機處理信息了。

他這次訂的餐廳離她家比較遠，也不在市中心，還要經過一座大橋。

等他們的車開到橋上的時候，遠處突然升起了一道煙花。

橋上人行道裏，許多人停下來觀看。卿檸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天際綻放，将夜空點綴得絢爛多姿。

紐約市都是要經過允許才能放煙花的，所以平時很難看到。

林安澄也偏頭看了過去，他讓司機降下車窗。

夏風吹到車內，有些涼爽。

卿檸趴在車窗上欣賞美麗的煙火。

橋上有些堵，行駛速度也比較慢，可以看很久。

她想起了和許渡看煙花的那一次，自此之後，她再也沒見過那麽大的煙花秀了。

忽然，她愣了愣，煙花在天上組成了一行字母。

——Happy birthday

下一刻，出現了一個蛋糕和笑臉的符號。

“哇。”卿檸都看呆了，“今天也有別的人生日嗎？”

“不知道。”林安澄擡手給她拍了張照片，“記錄一下。”

卿檸其實沒發現，她沉浸在了浪漫的煙花秀裏。

她的內心也産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是巧合……還是……

她又酸澀了起來。

-

生日過後又是新學期，這學期她要好好修學分，巡演的事放在12月後。

但有件高興的事，勞倫斯終于不再煩她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到她就走得遠遠的。

這樣更好。

學習的時間過得很快，她又參加了一個比賽，得到了金獎。

12月後開始新一輪巡演，從中國開始，一共有兩場，但不在岚城，她很怕自己會忍不住，然後是東亞、東南亞的其他一些國家，到澳大利亞後轉回歐洲。

這次的場次更多了，時間也會更久一些。

新年是在美國過的。

今年的新年爺爺奶奶來了美國，在姑姑家過年。

爸爸也來了，新年的時候在她家過的，他們一家人在一起。

這兩年多，爸爸常來這邊，他和媽媽保持着默契地不挑明也不推開的狀态。

等她也知道媽媽身體情況之後，他經常會帶她去療養。

媽媽也默許了他的行為。

總之，他們這麽多年總算又在一起過年了。

但過完新年，第二天去姑姑家的時候只有她和爸爸兩個人去。

卿檸能理解，畢竟爸媽沒複婚。

現在卿檸有了這個成績，爺爺奶奶都很高興，對媽媽的責怪也少了一些。

姑父在這邊經商，他和爸爸坐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聊聊生意上的事，卿t檸在旁邊和妹妹玩，她聽到了許家公司的事，便認真聽了一下。

她這期間也會去搜許渡家公司的事，怕許渡會出有什麽事，但好在沒什麽大新聞。

她聽見姑父說：“許家來這邊開海外市場，他那孫子來這邊做了一年多，吞了好多市場。”

“小許是很厲害。”

“但我聽說他們家的矛盾越來越大了…”

爸爸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還好，我在國內感覺是老樣子，不說他們，你最近情況怎麽樣。”

卿檸的心怦怦直跳。

許渡果然來了紐約！

他們家……

她又擔心了起來，許渡現在是在上大二，等他畢業的時候可能真的會爆發。

他現在怎麽樣了呢？

過得好麽？

如果真的在紐約，那他們的距離只有十多公裏而已。

距離他們見面，還有80天。

不想讓媽媽一個人待在家，她和爸爸留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卿檸回到房間看着那個越來越近的倒計時，跑出去問卿蔓。

“媽媽，很快就要到我和許渡約好的日子了……你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算。”

卿檸抱住媽媽：“謝謝媽媽。”

卿蔓看她這個樣子，又是無奈又是想笑：“別高興太早，你确定他還會來找你嗎？”

“确定。”

她從不懷疑這一點，她只怕他們變得陌生。

三年的時光，他們沒有參與彼此的生活，還會像以前一樣要好嗎？

她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歷。

比如小學的同學，一段時間沒有聯系後，再遇見的時候只會相視一笑了。

她很怕他們也會這樣，還喜歡着彼此，但卻對眼前的人感到陌生。

冬去春來，又到了冰雪消融的三月。

北半球的世界開始回暖。

卿檸這段時間在世界各地巡演，她的倒計時帶在身上，時間一天天靠近，她也越發緊張了起來。

可不巧的是，倒計時為0的這天，她不在紐約！

她本來計劃的巡演在這前兩天就已經結束，但她臨時被邀請去芝加哥參加一個義演，這是由世界兒童組織舉行的演出，有許多名人在。

她本來是想等到7月份回國為山區孩子們進行義演的，剛好她也畢業了，但因為有個嘉賓因為日程爽約，主辦方找到了她。

籌集的捐款會送往非洲、亞洲、中東地區，為貧困地區的兒童建設學校等。

她接受了，但是可能要晚幾天再見面。

她跟爸爸說如果許渡來聯系他了，就告訴她，讓他等她兩天。

林安澄還在新加坡，所以沒來，有一些其他的鋼琴演奏家，卿檸是備受矚目的新星，要準備兩首曲子。

這個是在一個露天舞臺，底下坐着不少人，門票10美元，各個階層的人都可以來看，還有捐款通道，所有的盈利都會捐出去。

等到卿檸上臺的時候，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她今天演奏了一首世界名曲《聖母頌》和一首經典曲目《愛的禮贊》

在《愛的禮贊》的尾聲，臺下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接着又是一聲槍響，刺耳的尖叫聲傳了過來，臺下的人亂了起來，都開始往外面跑，臺上一些白人反應地比較快，收好東西往後臺跑：“Lynn，有槍擊，快到後臺來！”

卿檸愣了一下，她第一次經歷這種事，迅速回神往後臺走。

保安馬上進來了，有兩個持槍，他們似乎在針對某些人，無關的人跑他不會攻擊，但如果誤傷，也不會愧疚。

他們臺上的人不是他攻擊的目标，所以沒什麽事，卿檸往後臺走時瞥到一個小妹妹摔倒了。

現在大家都在跑，沒人去扶她，兩個槍擊犯人在另一邊追人，但她很可能被踩。

可舞臺很高，跳下去，她就很難再爬上來了。

她猶豫了幾秒鐘，放下小提，跳下去把她抱了起來。

犯人似乎在人群裏迷失了目标，卿檸趕緊抱着她離開。

只有兩個犯人，警察來了就會把他制服的。

但她穿着禮服跑起來很不方便，又帶着一個小朋友，落後了別人很多。

終于，她快跑到一個出口了。

“砰——”

槍聲從另一邊傳來。

她停住了腳步，知道自己不能前進了，可能會迎面碰上那兩個人。

忽然，她感覺她的胳膊被人從旁邊抓住，她和小妹妹被帶進了一個隐秘通道。

她吓了一大跳，想要掙紮，然而她卻聞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味。

她心跳得更快了，難以置信地轉過臉看去，久久的愣在原地。

昏暗的光線裏，男人微低着頭，溫柔地注視着她，帶着一些有驚無險的慶幸。

他似乎也長高了一些，狹小的通道被他占據，顯得擁擠。他的頭發剪短了一些，肩膀寬了，臉龐也剛毅幾分，顯得更加冷傲呵呵帥氣，但看向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柔情似水，帶着濃濃的想念，像是在注視着他最珍貴的東西，一直都不會變，無論多少年。

現在他的手心出了一些汗，應該是剛才太焦急找她的緣故。

外面亂成了一團，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今晚的事情是真的嗎？

許渡是真的嗎？

可是他手掌的溫度是如此真實，他的氣味是如此真實，他的存在是如此真實。

他就在這裏，他來和她見面了。

直到這會兒遭遇槍擊的恐懼才顯現出來，思念也在這一刻大爆發，她驚疑又委屈地叫出了這些年只敢在心裏喊的名字：“…許渡。”

他将她緊緊摟進懷中，輕輕拍她的背：“我在，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