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綠茶

綠茶

不是一如初見那般, 被雨打濕後散發的自由野性的樣子。也并不狠戾。

而是——褪去了所有乖張之後，清澈的樣子。沒有一星半點點攻擊性。

他停在原地，t就這樣定定地看着她。

猛然間, 就像一顆沒有任何角質的心髒, 在料峭春天裏生長出青澀的枝葉。

溫厘知沒來由地, 萌生出一陣想要過去抱一抱他的沖動。

她朝裴厭走了兩步, 等到快要靠近他身邊的時候。

裴厭卻突然開口：“走吧。”

她頓住了腳。那股橫生出來的想要擁抱他的欲望瞬間灰飛煙滅。好不容易積攢出的一點勇氣也消失不見。

她兀自愣了一刻，然後順着他的話茬說：“好, 走吧。”

裴厭走在她身前, 她默默跟在他後面。

他個子高, 長長的影子被白熾燈光投落在地面。溫厘知一步一步，完完全全踩在他的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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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繹中學的圖書館雖然落後，但好在還設有自助借閱機，學生們只要憑借校園卡就可以自助借書還書。

這個點前來借還書的學生并不多, 所以, 溫厘知和裴厭今天的主要任務, 是将小推車上那些沒歸還到原處的書籍按門錄整理好, 再将它們重新放回到書架上。

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畢竟上個星期積攢下來的書還沒來得及整理呢。

溫厘知看着小推車上堆積如山的書籍, 簡直瞳孔地震——居然有這麽多？這要整理到什麽時候去啊。

推車上書擠壓如山, 她嘗試推了一下，得，沒推動。

溫厘知不服輸，決定再試一次。這次，她臉都漲紅了, 仿佛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結果，小推車還是一動不動地停在原地。

裴厭看在眼裏, 輕笑一聲，從她身後繞過來，只用一只手就能輕松推動小推車前進。他走了沒兩步，又回看溫厘知一眼：“去哪？”

溫厘知扁了扁嘴，揉了揉被小車震得發麻的手：“先去A區吧，我們按字母順序慢慢來。”

裴厭：“嗯。”

絡繹中學圖書館的書籍按照不同類別，分別以二十六個字母的序列進行排序。

溫厘知和裴厭很快就站在A區前，這一片區域的書籍，剛好能被屋外的陽光照到。玻璃窗外，爬山虎影影綽綽的黑影落在書架的一邊，随着風的吹拂，慢悠悠地晃動。

她扭頭對裴厭說：“你來推車，我來放書吧。”

裴厭道：“行。”

溫厘知很快就找出序列A的書籍，在按照标號，找到相應的位置放回去。她轉身看了一眼裴厭：“裴厭，你幫我找出其他序列A的書籍吧，你來找，我來放，我們這樣一起合作，會更快一點。”

裴厭還真順從地說了個“好。”然後半俯下身子，從堆積如山的書籍中找到序列A，溫厘知放好一本書，他就遞給她一本。

絡繹中學圖書館的書架一共有六層，30厘米一層，五層以下的，溫厘知都可以收放自如。

裴厭又遞給她一本。溫厘知接過來，看了一眼序列號，是在第六層的。她擡頭看了一眼書架：好高。她根本就碰不到。

裴厭留意道：“夠不到？”

溫厘知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在嘲笑溫厘知個子小小，連書都放不上去。

溫厘知臉上飛上幾抹紅暈，愠怒道：“才不是！”

裴厭只是笑：“給我。”

溫厘知偏了偏腦袋，躲過他要過來拿書的手，傲嬌道：“不要！”

她才不要裴厭幫她。他老嘲笑她，壞死了。

溫厘知轉身，努力地踮起腳，舉着手把書籍往高處放。她面色漲的緋紅，費勁地往高處夠。

裴厭看在眼底，忍俊不禁，輕笑了一聲。還挺可愛。

那笑聲很輕，卻不偏不倚，剛剛落入溫厘知的耳底。她沒來由地耳朵燒紅起來，她讨厭裴厭的嘲笑，她更努力地墊腳，企圖通過證明自己來打裴厭的臉。

随着她手張揚的幅度漸漸增大，紅馬甲裏，她的那件校服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移動起來。

寬松的黑白校服下，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腰肢。

午後的光輝剛好灑進來，空氣中跳躍着細小的塵。在光線交接處，溫厘知那一截白皙的腰肢分外誘人，僅此盈盈一握。還真像褪去荔枝薄殼後新鮮的白皙果肉，既靈動，又飽滿。

似乎只要咬一口，就會汁液四濺。甜的發膩。

裴厭瞬間失了神。

眼神晦暗起來，浮動着不知名的情緒。

而溫厘知還渾然不絕，墊着腳漲紅了臉，費勁地舉着手臂往上放書。

裴厭犬齒發癢，暗罵一聲“蠢”。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接過溫厘知手裏的那本書，輕松放上書架最高一層，另一只手卻不經意間抓住溫厘知的衣服下擺，不動聲色地往下扯了扯，遮住她剛剛露出來的雪白肌膚。

這個笨蛋。

溫厘知覺得手中一空，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立馬轉身。

幾乎是轉身的一瞬間，她猛然撞進裴厭挺括的胸膛——

她吃痛地揉了揉腦袋，再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和裴厭現在正保持着一個非常暧昧且詭異的姿勢。

換言之，她現在正親昵地被裴厭圈在懷裏！

“裴厭你吓死我了。”她仰起臉，由于靠的太近的緣故，她只能看見少年寬闊的肩膀，再往上看，也只能看見少年的喉結。她臉紅起來，“你幹嘛呀……”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少年那枚突出的喉結像一顆寬大的梨核。性感又欲壑難填。

似乎是感覺到癢，他喉結上下動了動。

陽光撒落在他的黑色耳釘上，發出耀眼的光斑。

裴厭啓齒，理所當然：“我在幫忙。”

“啪——”這時，書架盡頭處傳來一陣響動。

溫厘知注意到響動，循聲望去。

在A序列書架的盡頭，站着一個紮着低馬尾的女生。她眼眶微紅，手頭的書籍摔落在地。

她定定地看着溫厘知和裴厭，眼淚卻瞬間奪眶而出。在看見溫厘知朝她看過來的那一秒，她飛快地低下頭，又飛快地撿起書籍跑走了。

溫厘知莫名覺得那女生似乎有點眼熟，可她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她。

疑惑間，裴厭已經脫離開剛剛那個暧昧的姿勢。

“你來找書。”他繞過溫厘知，兀自去拿另一本書然後又放上書架，一切動作都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就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可他耳朵明明有點紅。

溫厘知“哦”了一聲，然後乖乖去小推車上找書。

裴厭個子高，放起書來動作幹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簡直毫不費勁。

很快他們就把序列A的書籍都整理完畢，來到B區。

他們如法炮制，又很快整理好B區的書籍。

走到C區的時候，恰逢圖書館廣播裏的閉館鈴聲響起——“各位同學，現在是閉館時間，請有序整理好随身物品，帶離圖書館，謝謝合作。”

溫厘知看着如小山一般的書堆，嘆了口氣：一個下午，怎麽才整理了兩個區。沒辦法，只能下次再整理了，眼下他們得做好今天清館的衛生打掃。

她和裴厭把小推車推回原處。她核對了一遍今日的借還書名單，确認無誤後，又拿起兩把掃把，她遞給裴厭一把：“你掃左邊，我掃右邊。”

裴厭接過來：“行。”

然後拎着個掃把，十分配合地去了借閱室的左邊。

溫厘知則去了右邊，她是天生的完美主義者，做起事情來總是十分專注認真。此刻，她正低着頭，一絲不茍地在清掃一個衛生死角。

“小溫同學，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一個聲音落在她頭頂。

溫厘知擡起頭，是鄭迦文。他站在她面前，單手抱着幾本書，正溫柔地含笑看她。

溫厘知驚詫了一下：“鄭同學，你還沒有走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饒是說話間，她也沒有停下手頭的工作，白皙的額頭上已經沾了幾分濕漉漉的薄汗。

鄭迦文笑的溫柔：“我來幫你吧。”說着就要去拿她手裏的掃把。

“哎呀不用的不用的，我自己來就好了。”可溫厘知閃避不及，掃把就已經落入鄭迦文的手心。

他捏着掃把，三下五除二就把衛生死角的垃圾清理好了：“你休息會吧，我來幫你。”

溫厘知擦了擦汗：“這，這怎麽好意思呢，還是我來吧。”

鄭迦文笑：“沒關系。”

雖說鄭迦文執意要幫溫厘知掃地，但溫厘知也沒閑下來，鄭迦文在掃地，她就把椅子放好。

鄭迦文邊掃邊問：“小溫同學，下周三你有空嗎？”

溫厘知把一張椅子推進桌子底t下：“啊？怎麽了？”

鄭迦文笑：“沒怎麽，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來看我的籃球賽。”

“不願意。”

鄭迦文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聲音已然給出回答。

可，說話的并不是溫厘知。而是，裴厭。

他掃完了自己的區域，本打算過來看看溫厘知這個小懶蟲的進度。這一看還了得，人家早和別的男的膩乎上了。

他一把奪過鄭迦文的掃把，眼神沒半點情緒：“同學，現在是閉館時間。”

說話間，他眼神掃了溫厘知一眼，然後，又慢慢掃到鄭迦文身上，他有意無意地補上一句：“閑雜人等，請離場。”

鄭迦文力氣沒有裴厭大，手中的掃把被瞬間抽離，他抓了個空。他眼底閃過一絲愠怒，但他很快又克制下情緒。在溫厘知的面前，他不想撕破僞裝的外衣。

他沒有看裴厭，只是把目光看向溫厘知。他溫柔地笑：“那就這麽說定了啊，小溫同學，下周三不見不散。我就先走了，畢竟，你這位朋友，好像，有點不喜歡我。”

臨走還不忘給裴厭找不痛快，真不愧是鄭迦文。他茶言茶語，話裏話外都充斥着對裴厭的攻讦。

他走了沒多久，溫厘知嗔怪地看了裴厭一眼：“裴厭你幹嘛呀，鄭同學人挺好的。”

裴厭冷笑一聲：“他好。”又反問道：“溫厘知，我不好嗎？”

溫厘知只覺得他莫名其妙，她不戀戰，兀自換了個話題：“我已經掃的差不多了，你呢？”

裴厭雖早就已經打掃完畢，但他不想回答。

他暗暗揣摩了一番鄭迦文的語氣。茶，好茶。他冷笑一聲，不甘心就這樣落入下風。

于是，他看了溫厘知一眼，目光狡黠：“沒有。畢竟，我只有一個人，沒有你們兩個快。”

他黑色碎發微垂，許久之後，又添油加醋地補充道：“所以，小荔枝，你可不可以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