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怄氣
怄氣
溫厘知說到做到, 她那張櫻桃小嘴輕輕翕動着,在甩下這句狠話以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了沒兩步, 就開始飛跑起來, 似乎一秒鐘也不願在這裏多呆。她身後那個淡黃色的小書包随着她跑步的姿勢一擺一擺, 可愛到發慌。
裴厭站在包廂門口。房間裏面嘈雜的音樂聲漏出來, 夾雜着衆人的歡聲笑語,吵得他心煩。他看着溫厘知慢慢跑遠, 離他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直到消失在過道盡頭。
她說過的那些話語像利刺一樣狠狠紮向他。
她說——我們只是同學。
她說——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真的嗎?她真的再也不管他了麽?
她為什麽要說再也不管他了?她很讨厭他嗎?
心髒在痛。裴厭重重一拳砸在牆上,手出血了。
他冷笑一聲,看着手上鮮豔的血液。癫狂又極端。仿佛身體的疼痛能減輕心靈的疼痛。
反正溫厘知不管他了。
誰會管他啊?誰想管他啊?
他和他那個早死的爹一樣,天生性子乖戾, 桀骜難馴。這些征兆, 很小的時候, 就在他身上展露出了端倪。他不是天生的壞種, 但卻像任何一個調皮的小男孩一樣, 特別愛惹是生非。
不過偶爾犯了錯, 他也會乖乖受裴荨的責罰。
那個時候, 裴荨精神狀态偶爾好轉的時候,總會悉心地教育他,溫柔地告訴他——小彥,這樣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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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特別害怕裴荨管他。他不想看見裴荨那雙清澈與痛苦絕望并存的眼睛。
可是後面, 裴荨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差。陳與死亡的真相,漫天的流言蜚語, 一切的一切,都慢慢壓垮了她。
直至有一次,她一個人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她在房間裏枯坐了一天,直至血淚流幹。後來,她推開門,神色蒼白地看着裴厭:“我要走了,我沒有辦法再管你了。”
第二天裴荨就尋了短見。
她終于不再管他了。她真的不再管他了。
因為他總是讓人失望,讓人厭倦。
溫厘知,是不是也這樣覺得呢?
他看着溫厘知倉皇離開的背影,心裏莫名浮現一個念頭——他不該靠近溫厘知的。從一開始,就不該的。
更可怕的是,他還對她生出了可憐又盛大的渴望。
他渴望她能拯救他。
也無數次希冀,溫厘知能夠抱一抱他。
可仔細回想,從一開始到現在,似乎每一次,都是他在向溫厘知靠近。溫厘知不願意接近他,也不願意對他敞開心扉。
溫厘知遲早要回到她來的地方。
他不知道如何表述對溫厘知的情感。
第一次在雨天見到她,他就對她有莫名的情愫。像是曾經見過一般,溫厘知特別像幼年時期他在海灘邊遇到過的一個女孩子。
那女孩穿着白裙子,紮着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兩邊各系着一枝新鮮的小桂花。
他那天和幾個罵他的小男孩打架打輸了,情緒極為低落,臉上都是濕噠噠的泥沙,他低着頭坐在一邊發呆。
“給,擦一擦。”視野裏出現一截明晃晃的手腕。那女孩遞給他一張濕巾,她生的特別白。所以,他在見到溫厘知的第一眼時,就留意到了她不同尋常的白皙。
他情緒低落地垂着眸,沒接。
那女孩似乎是玩累了,把抓螃蟹的小鍬放在一邊,在他身旁的沙灘上坐下。
他聞到她發梢別着的兩枝桂花馥郁的清香。
那女孩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小裴厭沒說話,也沒有拒絕。
那女孩便自顧自說下去:“從前,宇宙中,有一顆只有一個人大的星球,上面住着一個小男孩,他是那顆小星球上的王子……”
女孩給他講了《小王子》的故事。
可他卻不太記得那個女孩子長什麽樣子了。因為他全程低着頭,不敢看她一眼。
他們總說他好髒。他不敢擡頭,他怕那個女孩子會嫌棄他。
後來,他離開原來的家。搬到濱西邨82號的房子裏。
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恰好是桂花盛放的時節。
他一個人站在樹下,失神看了好久好久。
後來,他在一個暴雨天遇見溫厘知。她身上有他所希冀的潔淨味道。他發了瘋一樣,克制不住地接近她。
人總是會本能地接近自己向往的美好。他也不例外。
他冷笑一聲。
可人也會本能地趨利避害,遠離對自己不利的一切事物。溫厘知也不例外。
他不該再靠近溫厘知的。
“裴哥,在幹嘛呢?”顧嘉裕拎着塊草莓蛋糕,看裴厭一個人在門口站了好久,于是問,“怎麽不吃?我還特意給你留了最大的一塊。”
裴厭沒說話。手在往外汩汩冒血。一滴一滴,如數灑落,血液濺落在地板上,立刻開出絢爛的紅色花束。
少年碎發凜冽,眼睛紅的厲害。
“卧槽,裴哥你手怎麽流血了,怎麽搞得?”顧嘉裕這貨雖然性子糙了點,但內裏卻是個心細的暖男,他一眼就看見裴厭手上的傷口,“咋回事兒啊,不行,哥你等着,我去前臺給你要點止血的。”
“別去了。”裴厭擦了擦手,“不礙事。打球去吧。”
“別啊哥,我看你手傷的挺嚴重。”顧嘉裕也不顧裴厭是不是反對,就直奔前臺去要了消毒用品。
……
那天的後來,他們去了臺球廳。
顧嘉裕只記得那天的裴厭,手裹繃帶,球風淩厲,格外殺氣騰騰。
一片肅蕭中,他被殺的片甲不留。
-
很快又到了周一。
上學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要和裴厭碰面,溫厘知總覺得有些尴尬。但好在裴厭坐在她後面,只要不把頭往後轉的話,就沒什麽大問題。
畢竟,眼不見,心為淨。
她是不會主動開口跟裴厭說任何一句話的。她再也不要理裴厭了。
她最讨厭不講信用的人。
但若說上學期間不主動和裴厭搭話,那确實倒還輕松。
可是,她周一還得去圖書館兼職,裴厭也會去的。溫厘知實在是不敢想象,兩個人面面相觑又不說話的話,那場面該有多尴尬。
眼下她就站在書架旁,一本一本地往書架上放書。裴厭就站在她身邊,他們兩個到今天為止,還真一句話沒說。兩個人都在互相怄氣。
她趁着放書的空隙,偷看了一眼裴厭。
少年正在往高處放書,他面無表情,一張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動容。圖書館偌大的玻璃窗外,爬山虎密密麻麻爬滿,影子透過窗戶落在書架上。随着微風吹動,影子輕輕曳動。溫厘知敏銳地注意到他手上纏着繃帶。紅色的血跡從繃帶裏蔓出,開出絲絲繞繞血腥的花。
是……不小心受傷了嗎?她不由自主地想。
不對,她才不要關心裴厭。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和裴厭怄氣之後,她立馬收回自己對裴厭的關心。她才不要管他。
她又拿過一本書,不巧的是,編號在最上面一層t,以她的個子,要将這本書放回去的話,得費老大的勁。于是,她又默默地把這本書放回小推車上。
她心想,反正裴厭個子高,他總會把這本書放回高處的。
果不其然,在她把書放回小推車上的下一秒,裴厭就拿過那本書,看了一眼編號,輕松地将它擱置回高架上。
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屬于溫厘知和裴厭之間的、不動聲色的默契。
明明他們兩個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明明他們兩個還在互相怄氣。
-
周三的下午,高二年級組的籃球賽如期開始。
高二年級組共二十個班級,按照抽簽,會先被分成四個小組,進行第一輪小組賽,組內兩兩對決。小組前二名出線,獲得淘汰賽資格。
在淘汰賽中,采取單敗制度,輸一場就淘汰,而優勝的四支隊伍可以進入半決賽,并決出勝利的兩支隊伍進入總決賽,展開最後的冠軍角逐。
今天是小組賽開賽的第一天,籃球場邊沿的觀衆席上人山人海。好多外校的女孩子也借了校服慕名來看比賽,大多數是因為得知裴厭也會參與這場比賽,想要一睹裴厭勝姿。
溫厘知其實本無意觀看籃球比賽,她對這籃球賽制完全一竅不通。但無奈,每個班都至少要抽出五名志願者來維持現場秩序和物資補給。
溫厘知就被選中成為這五名志願者之一。
她坐在看臺上,手裏捏着一本課外書在看,而在她的手邊,擺放了一些食物和能量水。
籃球場上的選手還在分組熱身階段。
雖然進入十月,但今天天氣特別好,太陽格外曬。溫厘知有點後悔沒有帶傘,但又懶得再回去拿。只好把外套脫下來蓋在頭頂,将自己罩了個嚴嚴實實。
這時候,溫厘知恰好聽見坐在她身邊的兩個本班女孩子在竊竊私語。
——“诶,你聽說了嘛,好像咱們班抽簽和十二班撞同一個小組了诶!”
——“我靠,真的假的啊!那豈不是又可以看見學神和校霸pk啦?”
——“對啊!我沒想到這種盛況我有生之年還可以看見一次!這次我手機帶的真值!”
——“什麽叫‘還’?”
——“這你都不知道,上次校運會三千米跑你忘記啦?裴厭和鄭迦文就撞過一次了!”
——“這倒也是,不知道這次又會是誰贏?”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裴厭啊!”
——“那我賭學神贏!學神去年不就是冠軍小組嗎?”
——“那還不是因為去年咱們校霸沒參賽嘛?要是裴厭參賽,指不定冠軍就是咱們班的了!”
——“你說的也是,不過我好奇,裴厭去年為啥沒參賽啊?”
……
“你怎麽坐在這裏?”一個清澈溫柔的聲音落在溫厘知頭頂。
她縮在外套裏,臉被悶的紅撲撲的,聽見有人在跟她說話,她好不容易從衣服裏探出一個腦袋來,擡頭就看見鄭迦文噙着溫柔的笑,“找你好久了。還以為你沒來。”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底紅字的籃球運動服。他其實很少穿這麽豔麗張揚色彩的衣服。襯得他皮膚更加沒有血氣。
他誤會了,誤會溫厘知是來看他比賽的了。其實溫厘知只是因為要做志願者,不得不來的。并不是刻意要來看他比賽。
溫厘知想要辯解:“不是,其實我……”
下一秒,鄭迦文遞給她一把遮陽的傘:“拿着,太曬了。”
溫厘知笑着搖搖頭,嘴角有一個小小的梨渦:“不用的,我有外套就夠了。”
鄭迦文執意把傘給她:“拿着吧,我要上場了,用不着傘。給你撐,就當是替我保管了。”
說話間他就已經把傘塞進溫厘知手裏。他步子輕快,一溜煙下了觀衆席,直奔籃球場。那身白底紅字的籃球服分外惹眼,後面寫着一個數字“7”。
溫厘知看見他走進人群裏,走進他們班同樣穿着白底紅字的籃球服隊伍裏。再一擡眼,就找不到了。
而在他們隊伍的對面,站着一支穿白底藍字籃球服的隊伍。
她在這隊伍中,一眼就從中看見了裴厭。
少年個子高高,腰身勁瘦。他好整以暇抱臂站在一邊,似乎與吵鬧的人群分外格格不入。他黑色碎發垂落,一臉淡漠。
秋日的風在鼓鼓地吹,他白底藍字的籃球服下是飽滿緊實的軀幹線條。他穿一雙灰白的nike運動鞋,小腿線條利落好看。秋風中,唯有他,一身的少年銳意,意氣風發。
他側了側臉,目光掃了觀衆席一眼。
溫厘知吓了一跳,用傘把臉擋住。
臉熱的厲害。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曬得。
過了許久,溫厘知把傘移開。
在人山人海中,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裴厭。
少年穿着白底藍字的籃球服,背後是一個大大的數字“7”。
他也是“7”。天空顏色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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