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好親

好親

溫厘知悻悻坐上了摩天輪。她有點不太想和裴厭說話了。

這個人怎麽花錢這樣大手大腳啊。

狹小的摩天輪車廂內, 裴厭坐在她對面。看她一臉不快的樣子，好奇地問了句：“怎麽？”

溫厘知嘟囔着嘴，小聲道：“沒怎麽, 反正花的是你的錢, 又不是我的。”

暮色漸沉, 金燦燦的光輝灑在車廂內。溫厘知頭發披散在肩膀上, 她角質層薄，臉很容易紅, 尤其是被太陽曬過以後。

裴厭看着她啞聲失笑, 溫厘知這個樣子是在管他嗎？溫厘知好可愛, 怎麽連生氣也這麽可愛。

他手裏捏着兩串棉花糖，在溫厘知面前晃了晃，問道：“不吃麽？”

那兩串棉花糖一串粉的，一串白的。溫厘知原本想說“不吃”, 但這獨屬于棉花糖的甜膩芳香卻在時不時地挑逗她的鼻息。

上次吃棉花糖, 是什麽時候呢？

溫厘知也不記得了。

她繳械投降, 對裴厭示弱：“想吃。”

裴厭問：“先吃哪個？”

他不是問“吃哪個”, 而是問“先吃哪個”, 說明這兩串都是溫厘知的。

溫厘知指了指其中粉色的那串：“粉紅色的, 我猜應該是草莓味。那個白的, 應該是原味。”

“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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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厘知接過粉色棒棒糖。然後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柔軟的棉花糖絲瞬間就融化在她的舌尖，原本飽滿的棉花糖瞬間就失陷進一個角。

“果然是草莓味的，”她看向裴厭，還不禁感嘆着加了一句：“好甜呀。”

日薄西山，夕陽碎在她琥珀色的瞳孔裏。她笑起來, 嘴角有一個很小的可愛梨渦。

裴厭手裏捏着另一枚棉花糖，看向她：“嗯。”

溫厘知又舔了一口棉花糖, 看見裴厭絲毫沒有要吃棉花糖的意思，于是問：“你不吃嗎？”

裴厭：“兩個都給你。”

溫厘知笑：“這麽好？”

裴厭點頭。

他坐在她對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清澈又凜冽。夕陽也同樣籠罩在他身上。溫厘知這時候才發現，他今天戴了一顆寶藍色的耳釘，她從來沒見過他帶除了黑色以外的耳釘，這還是第一次見。

“你換耳釘啦。”溫厘知咬着棉花糖，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新奇。

“嗯。”裴厭捏了捏耳釘。他很善于掩藏個人情緒，就比如他現在，一張俊臉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

但他捏耳釘的這個微動作，卻完美诠釋了他的心理活動——某人似乎是在不好意思被溫厘知察覺變化，但又想着溫厘知怎麽才發現。

沒過多久，他耳廓泛了紅。

摩天輪在慢慢上升。

溫厘知将草莓味的棉花糖吃了一半，看着裴厭對另一支棉花糖紋絲不動，于是說道：“你吃呀，我吃一個就夠了，另一個你吃，我吃不了太多糖。”

裴厭回：“不愛吃甜的。”

溫厘知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看見的那張相片，相片裏，小男孩明明對着草莓蛋糕吃的很開心，她知道裴厭不是不愛吃甜的：“你不吃我就跟你絕交。”

裴厭：……

“不要。”

溫厘知眨着眼睛，誘敵深入：“那你嘗嘗，告訴我，你那個，是什麽味道的？”

裴厭撕下一片，塞進嘴裏。

甜膩的芳香瞬間在唇齒間蔓延。

裴厭怔了一秒。

溫厘知期待地看着他：“怎麽樣怎麽樣，是什麽味道的？是不是就是單純白糖的味道呀？”

裴厭看她一眼，搖頭。

溫厘知眼睛眨眨，嗓音微甜：“讓我猜猜……檸檬味？”

裴厭：“不是。”

哪有檸檬味的棉花糖？

溫厘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兀自扯下一片，也放進嘴裏嘗了嘗。

“是荔枝。荔枝味道。”

裴厭點頭：“嗯。”

摩天輪越升越高，接近四分之一圓環。

溫厘知嘴巴裏甜津津的，腦子裏卻還在回味棉花糖的味道。

夕陽将整只車廂都照的金燦燦的。

溫厘知耐不住躁動的心，起身站在玻璃窗前。

透過粉色的摩天輪外殼，她居高臨下，看見了不遠處的海。

浮光躍金，粉色摩天輪倒映在海面，呈現出一片絢爛的粉色。

溫厘知輕輕打開車廂上的小玻璃窗，濕潤的海風迎面撲進來。溫厘知閉着眼睛，感受到海浪的起伏、奔騰。

在一片起伏的粉色海浪間，許多白色的海鳥在海面低空盤旋，自由地低飛。

兩個月前，她來到飛鳥島的時候，就見過了這些飛翔的海鳥。此刻，這些白色的鳥正繞着粉紅色的海域飛行。

溫厘知莫名在心裏想到那句飛鳥島著名的宣傳标語——來飛鳥聽心動蛩音，和喜歡的人共享同一片粉色海域。

沒想到，這一切，還真的應驗了。

溫厘知興奮地指着大海對裴厭說：“你看！真的是粉色的海诶！好漂亮！”

她睫毛很t長，眼睛裏帶着奇異的光澤。

裴厭碎發被海風吹起，他站在溫厘知身後，不鹹不淡道：“嗯，很漂亮。”

目光卻沒半分在看海。他在看溫厘知。

少女站在風吹過來的方向，長發在風中飛舞，這一瞬間被定格，就像一幅美麗的畫，自由又生動。

溫厘知雙手支着腦袋靠在玻璃窗上，眼睛裏流淌着粉色的海，話語裏全是驚詫和欣喜：“我從沒見過粉色的海。”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氣息。

摩天輪運行着，仍在緩緩上升。

溫厘知看着大海，腦子裏卻沒來由冒出一句她在某本不知名的雜志上看見過的語錄。她煞有介事地将那句話複述出來給裴厭聽：“裴厭，你知道嗎，我以前在一本書裏看見過這樣一段話，說是在摩天輪頂端接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

“然後呢？”少年道。

哪有什麽然後？就只有這一句話呀。

溫厘知沒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于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此時，飛鳥島上的時節已經入秋，淡出夏季時令的天色，總是黑起來很快。不一會兒，海面上的光斑都在慢慢隕滅。所幸車廂裏有燈，發出淡淡的光。

鹹腥濕潤的海風中，少年黑色碎發被風吹開，耳骨上的寶藍色耳釘張揚。他眉眼灼灼，似笑非笑地看向溫厘知：“溫厘知，你在暗示我？”

溫厘知慌了神，她才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此情此景下，她突然想起了書上那段話罷了。她把手從玻璃窗上抽下來，背在身後：“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裴厭站在她面前，輕輕扯着嘴笑，他俯身壓近溫厘知：“要不要和我接吻，溫厘知？”

溫厘知被他逼到角落，他個子高，溫厘知感覺他俯身湊近的瞬間，她能聽見他胸腔裏勃然跳動的心髒聲，像飛鳥猛烈振動翅膀。她聞到他身上的熟悉味道，像是草木自由生長一般的熱烈氣息。

他那句話就落在溫厘知耳邊。

溫厘知臉紅起來，偏了偏臉。

突然，車廂裏的燈熄滅了，摩天輪即将行至最頂端。

這是飛鳥島獨有的浪漫。在夜晚，摩天輪行至最頂端時，會熄滅燈光一段時間。

在這段黑暗裏，心髒同頻共振的兩個人，可以擁有一段獨屬于他們的時間。

可以一起看向燈火璀璨的海岸，也可以……尋找彼此的心跳。

黑暗裏，溫厘知感覺到裴厭在靠近。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

溫厘知退無可退，閉上眼睛。

一片漆黑裏，她睫羽微垂，微微地閃動。

裴厭啞聲失笑：“小荔枝，你怎麽閉着眼睛？”

——“是不是，害羞？”

溫厘知聞言睜開眼睛，明明臉蛋已經紅到不行，卻還是羞赧道：“才不是，我是覺得眼睛癢……”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下一秒，溫厘知就感覺到額頭有一片相抵的溫熱。

像是過電般，很快地抽離。

黑暗裏，裴厭輕輕|喘着氣，眼睛卻清澈如水，他看着溫厘知啞聲失笑：“溫厘知，你怎麽那麽緊張？”

他還沒幹什麽呢，溫厘知怎麽一直往後退。

溫厘知僵硬在原地，腦袋裏一片空白。

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剛剛裴厭這是……親了她？還是在額頭？

她瞬間就臉紅透了。

偏恰好這時，摩天輪已經經過了最高處，在慢慢向下走了。燈光又倏然之間，重新擦亮。直接把他們兩個人彼此都點亮了。

她看見清淩淩的燈光下，少年又野又充滿欲望的眼睛，眼底沾着幾分猩紅，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看她。

溫厘知額頭還殘留着他吻痕的餘溫。

少年壓着一聲笑，輕|喘着氣。他還說溫厘知緊張呢，自己也不是還沒好到哪去。明明他也緊張的要死。

溫度上升，他覺得唇舌幹燥。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第一次親自己喜歡的女孩，感覺還挺特別。

夜晚潮濕的海風溫柔地吹，他黑色碎發向後張揚，耳根發燙。溫厘知看見他寶藍色的耳釘。

他雖然表面張狂，但是，他的耳朵也好紅。

溫厘知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天怎麽黑的這樣快？”

裴厭卻不依不饒，兀自低笑了一聲，看向溫厘知：“溫厘知，你還挺好親。”

溫厘知咬着嘴唇，臉越來越紅，簡直能滴出血來。

好在這尴尬的場面并沒有持續多久，車廂很快就運行到了終點。

裴厭先下來，向溫厘知伸出手：“當心。”

溫厘知卻不要他攙，偏要自己下車。結果摩天輪軌道還在運行，她借着慣性，一個沒站穩，差點要摔倒。

裴厭手疾眼快，溫厘知貼着他寬厚的手臂，摔進他的懷裏。

裴厭笑：“殊途同歸。”

溫厘知立刻從他懷裏抽身，低下頭，小聲嘟囔道：“亂用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