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棉花糖

棉花糖

溫厘知讪讪地“哦”了一聲, 低頭默默地把碗裏的蝦吃了。

剛吃完沒多久，裴厭又往她碗裏丢一只。

溫厘知問：“你自己不吃嗎？怎麽都給我？”

裴厭：“不吃。”

溫厘知問：“你不喜歡吃嗎？”

裴厭回：“不大喜歡。”

溫厘知又問：“那你喜歡吃什麽？”

她嘴裏咬着細碎的蝦肉，有點含糊不清地問。

裴厭：“沒什麽喜歡的。”

這話倒也不假, 他确實沒有什麽喜歡的。就連喝水, 也并不愛喝什麽飲料, 而是萬年不變的礦泉水。

但若真問起來, 他看了溫厘知一眼，那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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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周六的補習時間, 溫厘知吃過晚飯後洗了個澡。将近十月末, 天氣已經轉涼。她在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運動衛衣。

她把卷子收進書包, 背起來走到樓下的時候。

一眼就瞥見站在路燈下的裴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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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厘知長長的睫毛像蝴蝶一樣撲閃：“你站在這裏幹嘛呀？”

裴厭：“在等你。”

溫厘知邊走邊笑：“我又不像你一樣老是爽約。”

走到裴厭家門口的時候，過來癱軟地趴在地上，似乎對溫厘知的到來已經習以為常，它不張揚也不狗叫, 只是目送他們兩個上樓。

溫厘知進了房間, 放下書包。

裴厭問：“喝水麽？”

溫厘知點點頭：“好。”

坐在椅子上等裴厭回來的時候, 溫厘知閑來無事, 第一次認真打量起裴厭的書架來。這是一個白色的書架, 上面每一層都堆滿了書。是各式各樣的名著, 中文的, 西方的，都有。

溫厘知不禁心下起疑：就裴厭目前的這個英語水平，他還看英語專著？

而在書架的最下角，有一本《小王子》。這也是溫厘知童年時代最喜歡的一本書之一。

她不免好奇，于是走過去抽出那本書。

她随手翻了翻, 書頁嘩嘩地往前滑，突然在某個地方頓住。

油墨字跡間, 夾着一張泛黃的相片。

溫厘知捏起那張相片。

照片裏，一個清秀的小男孩捏着一柄小勺子，在專注地吃一個草莓蛋糕。他嘴角邊還沾了一抹奶油，看上去分外可愛。

而在相片的右下角，是一個笑的很溫柔的女性。她中分長發溫婉地在腦後束起，她帶着笑容抓拍下這張照片。

那小男孩想必應該就是裴厭，而他身邊的，應該就是他的媽媽。

小裴的媽媽……看起來很溫柔诶。

小裴喜歡吃草莓蛋糕嗎？

溫厘知默默地想。

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起章妍薇對她的警告：他媽媽是個瘋子。

可是……

恰在這時，她聽見房門響動的聲音，于是她手腳麻利，飛速把相片夾回書裏，然後又緊鑼密鼓地把書重新放回書架上。

做好這一切後，裴厭剛好開門。

溫厘知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裴厭：“怎麽了？”

溫厘知讪讪笑，手在膝蓋上反複揉捏：“沒什麽沒什麽，哦對，快點來學習。”

裴厭把水遞給她。

溫厘知接過來抿了一口：“謝謝。”

裴厭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溫厘知把卷子騰開，上面有她細心勾畫過的筆記。

老樣子，她還是從完形填空開始講起。

今天裴厭倒是很乖，沒什麽不安分的舉動，認真地聽她把題目講解完畢。甚至溫厘知問他問題的時候，他還能舉一反三地回答。

溫厘知很滿意：“裴厭，我感覺，你有在慢慢變好诶。”

裴厭：“變好？”

溫厘知笑的很甜：“對。你在慢慢變好，如果這樣好好學下去的話，最後應該能考一個不錯的大學。”

裴厭沒有說話。

少女神采奕奕地計劃着他的未來，可是，這個未來裏，她一次也沒有出現。

-

翌日周日，溫厘知和裴厭約好了要去游樂場。

從濱西邨到游樂場，需要坐公交。

溫厘知率先上了車，車上乘客并不多，于是她順利找到一個靠窗的後排坐下來。裴厭随後上車，在她身邊坐下。

溫厘知穿了外套，問了他一嘴：“不冷嗎？”

“不冷。”裴厭仍是穿着一件單薄短袖，只是今天換成了一件白色的。以往他都是穿黑色居多。

公交車緩緩發動，行道處的綠樹倒映在明淨的車窗上。溫厘知驀然想起她初到飛鳥島的那一天，她坐了六個多小時的大巴，看見了一望無垠的深藍海面。

然後在那一天，她見到了裴厭。

裴厭是她掙脫桎梏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類。

她看着車窗，車窗裏也同樣倒映出裴厭的面孔。

他背靠座椅，坐在她身側，卻要比她高出一截。

溫厘知從挎包裏摸出耳機線來，插進手機耳機孔，她想聽會歌。

她點開歌單，打開心動模式随機切歌。

她瞥了一眼裴厭。

猶豫了一下，她拿下一個耳機遞給他：“要不要一起聽？”

少女睜着大眼睛，睫羽忽閃，如同蝴蝶翅膀翕動。

她白皙的手指間捏着一個耳機。

裴厭接過。

“看不見你的笑我怎麽睡得着。”

戴上耳機的一瞬間，音樂驟然入耳。耳機裏在放周傑倫的《彩虹》。

車窗裏飛進來一只藍色閃蝶，溫厘知興奮地指着它對裴厭叫道：“蝴蝶！”

裴厭點頭：“嗯。”

溫厘知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格外興奮：“好漂亮的蝴蝶！”

她笑起來，眼睛裏碎滿星光。小小的梨渦在嘴角，她目光追随蝴蝶。

而裴厭在看她。

-

今天是周末，游樂場裏人很多，幾乎全是大人帶着小孩，要麽就是結伴而來的情侶。而溫厘知和裴厭，作為兩個高中生，他們既不像情侶，更不像親子，在人群中有幾分尴尬。

“人好多啊。”溫厘知拿着門票乖乖站在摩天輪游覽排隊處等候。

裴厭回：“今天周日。”

溫厘知：“那倒也是，不過咱們平時都要上課，也沒有時間來，只能趁着周末。”

她擡頭看，視野裏是一座偌大的粉紅色摩天輪。這座摩天輪是幾年前修繕的，溫厘知以前來飛鳥的時候，還沒有這座建築物。

後來它憑借着粉紅色的浪漫外形，在自媒體發達的時代，逐漸出圈，成為了飛鳥島打造旅游勝地的金名片，吸引了一衆外地游客前來游玩，并且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

溫厘知手心裏捏着門票，把擡頭上的那兩句醒目标語再度念了出來：“來飛鳥聽心動蛩音，和喜歡的人共享同一片粉色海域。”

然後她抿着嘴巴，偷偷看了一眼裴厭。

少年站在她身側，碎發凜冽。那雙昔日狠厲的眼神收了鋒芒，此刻倒像是帶了幾分霧意的困倦。他穿白色其實很好看，帶着幹淨的意味。

溫厘知小聲問：“你沒睡好嗎昨天？”

裴厭眼底一層淡淡的陰翳：“嗯。”

溫厘知又問：“怎麽搞得？”

裴厭垂眸：“不知道。”

隊伍人潮擠擠，溫厘知扁了扁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裴厭：“摩天輪比較熱門。”

溫厘知想到了什麽似的問：“要不，我們先去玩別的？”

裴厭：“好。”

飛鳥島的這個游樂場其實并不是很大，好多項目t由于場地受限，都只是虛泛擺設。溫厘知環顧了一圈，沒什麽想玩的：“感覺這些好沒意思，我在雲都都玩遍了。”

裴厭給出一個具有可行性的建議：“去水族館？”

這裏靠近海邊，很多水生動物種類都比雲都水族館要更豐富一些。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的提議。

溫厘知欣然笑道：“好啊。”

奶奶齊淑雲給的門票只限摩天輪游玩，并不包括水族館的門票。溫厘知正準備掏出錢包付錢的時候，裴厭已經買好，把票遞給她：“走吧。”

溫厘知：“你好快啊。”

裴厭：……

溫厘知：“等會，我把錢給你。”

裴厭：“不用。”

溫厘知：“那怎麽行？”

她固執地掏出錢包，一定要把錢給裴厭。

裴厭沒接：“算補課費。”

溫厘知給他補習了那麽多節課，按課時費算下來，确實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溫厘知想了想：“那，下次我請你。”

她才不要亂花男孩子的錢。溫繡容教育過她。

想到溫繡容，溫厘知莫名怔了一秒。

小時候，她喜歡去水族館和動物園，那個時候，爸爸沒有和媽媽離婚，他們會在周末帶她一起去玩。就像她今天在園內看見的其他小朋友一樣。遇到賣棉花糖的，亦或者是賣氫氣球的，爸媽也會給她買一個。

算起來，她都好久沒跟媽媽打電話了。雖然以前她在家的時候，一年也見不到溫繡容幾面。但是她現在來到飛鳥島都快兩個月了，她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去。

于情于理，都是不太好的。

她決定晚上回去後，給媽媽打一個電話。

裴厭駐足，看她不前：“怎麽了？”

藍色玻璃罩住粼粼的海水，各式各樣的魚類在玻璃內流淌。

他站在玻璃下，藍玻璃，白短袖。

溫厘知搖搖頭：“沒怎麽。”

-

從水族館出來以後，已近黃昏。

今天天氣好，天空中恰好有火燒雲，緋紅流紫的雲在慢悠悠地流淌。落日映照在不遠處的海面上，海面被燙出一個金燦燦的洞，随之而來的是，流動的粉紅色。

此時排隊等摩天輪的人群已經變少了。

走到檢票處的時候，有個賣棉花糖的商販叫住了裴厭：“小帥哥，買不買棉花糖？”

溫厘知率先問：“老板，你這棉花糖怎麽賣的？”

到底是商販，他一眼就看出小姑娘想買的心，于是坐地起價道：“30一個。”

“30？？？這麽貴！不買了！”溫厘知到底是商人的女兒，拉了裴厭就裝腔作勢要走。

“诶诶诶，別走啊！25！20一個，小姑娘，最後兩個了，晚了就沒有了！”商販道。

“20也嫌貴！5塊！賣不賣？不賣拉倒！我不買了。”溫厘知道。

商販眼見勸說溫厘知無果，于是把戰略目光放在了裴厭身上：“小帥哥，你看你女朋友這麽好看，真的不給她買一串甜甜的棉花糖嗎？”

“我不是他女朋……”溫厘知話音還沒落，就聽見裴厭幹脆利落的一聲“買。”随之他就利落地付錢。等溫厘知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手上已經拿着兩串棉花糖了。

那黑心老板收了他30一串！

溫厘知簡直要氣暈過去，一張小臉急的通紅：“大少爺，錢不是你這樣花的呀！”那老板擺明是存心坑他們，她好不容易把價錢從30塊還價到5塊，結果卻功虧一篑。

裴厭什麽也沒說，只是把棉花糖遞給她，看着檢票處道：“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