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重逢

重逢

第二日雪停了。

趙斯林一大早就來探望溫繡容, 溫厘知看的出來趙斯林對溫繡容的用心。溫繡容生病以來，一直都是趙斯林在忙前忙後。

“小厘，新年快樂。”趙斯林掏出一個禮盒, 裏面是送給溫厘知的新年禮物。

溫厘知接過趙斯林的禮盒, 不好意思地道了個謝。

裏面是一個奢侈品牌的發夾。

“哦對了小厘, 你的手機, 給，修好了。”趙斯林把修好的手機拿出來。

“謝謝叔叔。”溫厘知拿過手機。

她按開手機開機鍵。屏幕上彈出裴厭的消息。

溫厘知點開那個熟悉的黑色頭像, 發現裴厭給她發了數條消息。

而最後一條是“好好學習”。

聽起來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放手。

溫厘知在輸入框內迅速打下“我最近在醫院”, 她想了想, 覺得不妥，于是咬着嘴唇，又把打好的字删除，重新編輯成“我最近有事沒怎麽看手機, 你還好嗎？”, 然後點擊發送。

可是消息卻沒有發送出去。

溫厘知看着那一個紅色感嘆號, 覺得大腦“嗡”地一聲作響。

裴厭把她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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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厘知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 整個人都不可置信地僵直在原地, 大腦一片空白。

“小厘, 小厘？”趙斯林看見溫厘知在發呆, 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溫厘知回過神來，情緒低落地搖搖頭：“我沒事，趙叔叔。”

“我出去打個電話。”

她匆匆跑到門外，仿佛再多說一秒就要在趙斯林面前露餡了。

她倚在走廊的牆邊, 人來人往，她心髒猛烈地跳。

溫厘知試圖平複下呼吸, 然後撥打裴厭的電話號碼。

可是對面一陣忙音，沒有人接。

她聯系不上他了。

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溫厘知心痛到無法呼吸。

-

裴厭坐上了返回飛鳥島的車。

路途颠簸，他眼下浮動着一圈黑色的陰翳。

他掏出手機，最後給溫厘知發送下“好好學習”的消息。

溫厘知卻遲遲沒有回複他的消息。

裴厭垂下眸子。

車子在向遠離雲都的方向前行。他知道她在遠離他。

他看着溫厘知的頭像框發呆。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她是不是，在躲避他？

她是因為他在叨擾她而感到心煩麽？

她為什麽不理他？明明他從那麽遠的地方來找她……

裴厭心亂如麻。

少年側着臉，玻璃窗上倒映出少年清隽的面孔。他眉骨生的極為好看，有一種銳意風發的少年氣。但此刻，那張臉上卻浸滿了落寞的神情。

許久，他擡起手，将溫厘知删除了。

-

溫繡容是在春暖花開的三月離開的。

溫厘知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終于接受這一事實。

她和溫繡容之間的心結也慢慢地打開了。可惜，溫繡容已經不在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溫厘知這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句話的殺傷力。

外公外婆白發人送黑發人，怕溫厘知想不開，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位老人對溫繡容嚴苛了一輩子，到老才把唯一的一點溫情留給可憐的小外孫女。

溫厘知又回到了雲都一中，按部就班地上課念書。她的成績也越來越拔尖，在三月底的第一次模考中，居然考進了年級前十。

日子好像并沒有什麽不一樣。只有偶爾放學回家，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的時候，溫厘知才會有想哭的感覺。

她一個人，孤單單的。溫繡容把她丢下了。裴厭也把她丢下了。

也不知道裴厭現在過得怎麽樣？有在好好學習嗎？

-

裴厭回到絡繹中學以後，邵梁評價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平日裏那個混世魔王裴厭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收斂了一身混勁、安心念書的裴厭。

裴厭在高三下學期的第一次模考中居然破天荒地考了年級前十。

邵梁震驚地簡直合不攏嘴巴：“裴哥！你特麽這是要考平禮大學的節奏啊！”

平禮大學算是國內最頂尖的高校之一，絡繹中學教育資源比不上大都市，幾乎兩三屆才能出一個能考上平禮大學的學生。

裴厭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邵梁目瞪口呆：好家夥，裴哥還真要考平禮大學呀！

裴厭深知自己目前的學習狀态還完全不足以支撐他考上平禮。光是年級前十是不夠的，只有沖刺到年級第一，才有一絲希望。

……

看書、刷題，戒掉所有不良嗜好。時間就在這樣簡單的重複中飛速流逝。

一眨眼就來到了四月。

距離溫厘知離開也已經剛好四個月。

夾道裏的桂花樹開始冒出了新綠，朝氣蓬勃的嫩芽吐露着少年日複一日更甚的思念。

清明那一天，他牽着過來，帶着別狗叫，走訪了裴荨的墳茔。

他在刻碑前坐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夕陽都落盡。

回家的時候，齊淑雲招呼他去她家吃飯。

裴厭本打算婉言謝絕，終究還是抵不過齊淑雲的盛情。

齊淑雲做了一桌的菜。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齊淑雲卻笑吟吟地說：“知知昨天打電話過來，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裴厭垂下眸子。眼眶有幾分潮濕。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溫厘知一直在默默關心他。

吃完飯回家，裴厭看了一眼隔壁黑魆魆的房間。

他打開手機，找到那個不用刻意記住也能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許久，他撥通過去。

對面沒過多久就接了。

是溫厘知熟悉又甜糯乖巧的聲音：“喂？小裴嗎？”

心頭有異樣的悸動。

少年沉聲回：“嗯，是我。”

對面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我好想你……”

裴厭沒有說話。

又是很久的沉寂，少年啞聲道：“我也很想你。”

他确實很想念溫厘知。每天都想。

很想很想。特別想。

他想立刻出現在她面前，更想擁有她的歲歲年年。

“再等等我，溫厘知，好不好？”

再等等，很快，他就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

時間很快拉進到五月。在高三第三次模考中，裴厭居然考進了年級前三。幾乎整個絡繹中學的人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鄭迦文更是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他沒想過裴厭居然還會有重頭再來的勇氣。他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壓過他的。

陳夏瑜也開始頻頻在課堂上表揚裴厭，激勵同學們要以裴厭為榜樣，好好學習。

但裴厭卻不關心這些，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他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溫厘知，才能更靠近溫厘知。

他和溫厘知又恢複了聯系，但t聯系并不很頻繁。臨近高考，他害怕溫厘知會因此而分心。

他沒有告訴溫厘知自己去雲都找她的經過，他不想讓溫厘知擔心。

-

六月一號的那一天，是溫厘知的生日。

她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很大的禮盒。

打開裏面是一顆一顆包裝精致的荔枝花。在荔枝堆砌的花束中間，有一個奢侈品牌的心型禮盒。

溫厘知把心型禮盒拿出來。禮盒上方有一枚裝訂華麗的小卡片，上面寫着：“成年快樂。”

她會心一笑，收好卡片。

将那個心型禮盒打開，裏面是一系列的口紅。

-

九月的平禮大學校園內，驕陽燥熱，還沒有退卻夏日餘溫。

趙斯林一路護送溫厘知進校。溫厘知拎着笨重的行李，汗滴沾濕了她的防曬外套。

好在有幾個志願者搶着過來幫忙。

溫厘知長得白淨可愛，今天還刻意化了個淡妝。一進校園就有不少學長看直了眼睛。

溫厘知不好意思地道了謝，由着志願者學長們将她的行李搬進宿舍樓下。

她在外語學院的新生登記報道處登記了名字。

“溫、厘、知，學妹，可以拿着這個宣傳橫幅嗎？”一個溫柔的學姐舉着相機說道。

溫厘知說了聲“好”，然後乖巧地舉着橫幅。

學姐就勢給她拍了個照，滿意地笑笑：“謝謝學妹，學妹你真好看。”

溫厘知害羞地咬了咬嘴唇，又接着把沒寫完的登記表填充完畢。

“诶！你就是溫厘知啊！”

旁邊有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興奮道。

溫厘知看向說話的女生，她并不認識她：“你是？”

“我叫沈瑩瑩，我在寝室公告上看見你的名字了，咱倆是室友。”高馬尾女孩熱情地伸出手來要和溫厘知握手。

溫厘知握了握她的手：“你好呀。”

“來，咱倆一起把這個登記表填好。”沈瑩瑩搬了張凳子過來。

“好。”溫厘知說道。

邊上有幾個學姐聚在一起唠嗑，聲音漏進溫厘知的耳朵。

“我天，你知不知道這屆有個巨帥的新生啊！”

“什麽什麽？在哪，給我看看？”

“學校公衆號啊，早上拍的，這才中午呢，都爆了！這新生真的巨頂！”

說話的學姐立刻翻出一個視頻。

另外幾個學姐看了一眼視頻，啧啧稱贊。

“啊啊啊！真的好帥！”

“哪個院哪個系的！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好像是金融的？”

“金融？！”

“對，沒錯，金融，聽說這學弟不僅帥而且還很有經商頭腦，沒記錯的話，學校公衆號的新生表彰上好像有他。”

溫厘知專心在填寫報名登記表，沈瑩瑩輕輕用手臂肘了肘她：“诶，小溫，你有沒有聽說我們這屆有個超帥的新生啊？”

溫厘知搖了搖頭，把填好的登記表交上去：“沒有。”

她根本就不關心這些。

高考前，她給裴厭發送了“高考加油”。可裴厭一直沒有回複她。

出成績那天，她本來想問問他考的怎麽樣，但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如果裴厭願意的話，想必會親口告訴她。

既然裴厭沒有開口說，那麽她覺得自己就沒有必要開口問了。

萬一人家沒有考好，她這不是戳他的傷心處了麽？

“你居然對帥哥不關心？”沈瑩瑩抹了一把臉。

溫厘知搖搖頭。

“哎呀，這樣怎麽行呢！不積極不主動，難不成我們小溫同學不想談戀愛嗎？”沈瑩瑩雙手又握成一個祈禱的姿勢，“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我還想跟帥哥談一場戀愛呢！老天保佑，賞我個帥哥吧！”

溫厘知覺得沈瑩瑩好可愛，忍不住笑了一聲。

突然人群裏傳來一陣騷動。

許多人競相往騷亂處看去。

沈瑩瑩也忍不住看過去。

在擁擠的人群中間，有一個身形颀長的少年，仿佛鶴立雞群一般，格外突出。

少年戴了一副黑色的遮陽墨鏡，眉骨英挺。

沈瑩瑩忍不住說道：“小溫，你快看！那邊有個帥哥！”

溫厘知忙着把登記表塞回文件袋，匆匆擡頭看了一眼。

那少年摘了墨鏡。

隔着擁擠騷動又格外喧鬧的人群。他恰好也把目光望向她。

只此一眼，他們的視線在人聲鼎沸處交纏。

宣告着，經久未見綿亘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