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海的女兒③
海的女兒③
他看着少女純真的眼眸, 一霎時失言。
被偷親的愠意瞬間就化作鳥獸散。
恰這時,海邊的風吹進窗簾。
肅穆的複古窗布外面,正在上演一場激烈的火燒雲。
粉色的雲和橙色的海面相接, 整片天地都在接吻。
少年站在她腳邊,她沒穿鞋,好奇地仰起臉看他。
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他身上,沒有任何遮掩。
她在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不太習慣這樣被人盯着看。尤其還是一位陌生美麗的少女。
他的臉飛紅起來,如同窗外的火燒雲一般。
“我得走了。”少年倉促道。
“呃、呃。”坐在地上的小荔枝聞言,立刻慌亂地想要說話留住他,可是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
音節斷續,潰不成句。
她聽見自己破碎的語句後錯愕了一秒——而後才猛然想起自己那副悅耳的歌喉早被她換給海底的女巫了。
現在別說說話了, 她就連一個字兒也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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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少年正要和門而去,情急之下,她慌忙地想要站起來攔住他, 但腳底心卻如同刀割一般猛烈地刺痛着她,叫她疼痛難忍, 怎麽也站不起來。
少年掩門而去,一眼也沒敢再多看她。
精致富麗的古典宮殿裏, 一遍又一遍地回蕩着門鎖合上後凄寂的響聲。
凄清又漫長。
目睹少年離去的她失落地蹲在原地。
她低下頭去。
許久,再擡起頭的時候, 眼眶裏已經盈滿晶瑩剔透的淚水。
睫羽輕輕顫動,眼淚砸下來。
在半空中飛速凝結。
再落到毛絨的地毯上的時候, 已經變作了光鮮亮麗的珍珠。
大珠小珠落玉盤,砸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玉石聲響。
她有些委屈地抹了一把眼睛。
心想:他是不是不喜歡她, 所以才走的這樣急?
……
少年飛速掩上門。他背靠着門,心髒跳的飛快。
少女閉着眼睛誠摯親吻的畫面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裏回演。
她看起來是那樣純真, 愛恨都熱烈。
不像他,身處這波瀾詭谲的宮殿中,一舉一動都局促。
少年垂着眸子,耳骨上的寶藍色耳釘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而一搖一晃。他碎發垂落,微微側了側臉。
他總覺得這位少女身上有種隐形的魔力。
他覺得她陌生又熟悉。以至于他第一眼在海灘邊見到她的時候,就不顧一切地想要把她帶回來。
少年擡手,用指腹輕揩了一下嘴角。
似乎還在回味那個唐突又冒失的吻。
-
第二日,他站在窗邊,靜靜地等待黃昏降臨。
這幾日多火燒雲,等待夜幕降臨是他在孤獨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
他已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這樣孤獨又寂寞的黃昏了。
他想到不久之前的那一次海難,迷迷糊糊中,他總覺得有一位長着魚尾的少女托起了他。
但他卻怎麽也記不起那人魚的臉了。以至于他以為這只是自己在昏迷中做過的一場夢罷了。
“王子,食物已經備好了。”
說話的,正是他最忠誠的騎士之一。
“嗯。”他收回眸子,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我這就送過去。”
“等等。”他叫住他。
年輕的騎士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昨日回來以後,王子就吩咐他,從此以後都讓他去給那位陌生的少女送食物,怎麽今日到了時辰,卻又突然變卦了呢?
……
他推開門的時候,少女正抱着膝蓋坐在飄窗上,她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他把給她帶的食物放在一邊。而後屏息走到她身邊。
琉璃窗戶沒關,火燒雲把天空都染得金燦燦的。橘粉的光照落在她身上,她粉嫩的面龐上,細小的絨毛随着均勻的呼吸輕輕顫動,就像一顆夏天裏飽滿的水蜜桃。
他停下腳步,沒有驚醒她。
少女睡的很甜。每次在她身邊的時候,他都能短暫地忘卻身邊的不快。
似乎只有在她身邊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自己。
在這裏,沒有權力的紛争,沒有爛熟的爾虞我詐。
他坐在飄窗的另一邊,手裏拿過一本泛黃的牛皮本。
枯燥的牛皮本上,詳盡了寫着歷代的國情朝政。
他指尖按着粗粝的紙頁,目光卻沒一分落在書上。
他在安靜地看她睡覺。
黃昏在此刻,是屬于他們兩個的。
……
小荔枝醒過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鹹澀的海風吹進窗戶,窗簾一下一下地撥動着。
她伸了個懶腰。後知後覺有點冷。
而後她關上窗戶。從飄窗上走下來。
聖母瑪利亞懷抱聖嬰的畫像就在她床邊。她聞到一股新鮮的花香。
桌子上,有人在她睡覺的時候,送來了新鮮的蝴蝶蘭,還有噴香的食物。估計是侍從送過來的。
畢竟從昨天來看,她輕佻的舉動好像無意中惹怒了那年輕的王子。他看起來不怎麽喜歡自己,甚至是避之不及。
想到這兒,她就一點兒也沒食欲。只是走過去把那枝花捏在手心裏。
鮮麗的花卉在手心裏綻放着璀璨的花香。
捏着花束,她驟然想起幾天以前在舷窗裏看到的少年面孔。
漆黑的海面中,唯有他是幹淨又明亮的。
像是不染塵埃的神明。
她好想他。
可是他不喜歡她。
甚至……都不願意來看看她。
她嘆了一口氣。
她看着自己光潔的腿,又想起自己曾經那條漂亮的螢粉色大魚尾。
這所宮殿靠近海邊。
從她這個房間看出去,能看到天色漸漸已經黑下來了,海水被寧靜的夜籠罩着,一陣一陣向沙灘上奔湧過來。
以前的這個時候,她最喜歡坐在冰川上唱歌。
銀色的海魚和灰白色的海鳥會為她美妙的歌喉傾倒,一圈一圈地圍在她的身邊。
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想起自己走進禁地時的那股決絕。
女巫就曾告誡她,反複确認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可現在……她有點後悔。她好想父親母親,也好想她的姐姐們。
眼淚落下來,一顆一顆化作了紅色的血珠。
她看着跳動的紅色血珠,猛然就想起女巫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女巫說:“如果要解除這個咒語的話,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讓他心甘情願地愛上你。”她頓了頓,喑啞的嗓子就像烏鴉的銳叫一樣刺耳,“至于另一個方法,就是殺了他。”
“殺了他,讓他滾燙的血珠滾落到你光潔的腿上。”
“到那時候,你的腿就會自動恢複原狀。”
殺了他?
小荔枝擡頭看了一眼桌子,在紫葡萄和清甜的青提交錯的果籃裏,恰好就有一把水果刀。
她咽了口口水。
腦海裏卻又浮現起煙花盛開之際,少年那張被火光照亮的、清隽又哀傷的面孔。
一剎間,那罪惡的念頭立刻灰飛煙滅,她癱坐在地上。
……
她本對他的到來不抱任何期望,可偏偏,黃昏降臨的時候,他又踏着黃昏來了。
手裏還提着給她的食物。
沒有結果的希望最殘忍。
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欣喜了一下。但在反應過來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斂了面上的喜悅。
少年察覺到了她的這個細微的變化,問道:“怎麽?不開心?”
她搖搖頭。
撒謊。明明就是不開心。
少年欲言又止。
他不會哄女孩子。
“想家了?”他問道。
“唔。”少女點點頭。
“你的家在哪裏?”
少女伸手,指了指窗外。
少年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看到的只是,窗外澎湃的潮水。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的家就在海底吧?”
少年啞聲而笑,半開玩笑道。
她垂下眸子。他沒說錯,她的家确實就在遙遠的海底。
“好了,不開玩笑了。”他眼看着她低昂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主動為她打了圓場,“是不是在海的另一邊?”
少女沒說話。既沒點頭确認,也沒搖頭拒絕。
說起來,她的家确實在海的另一邊。
少年以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
“我以前在那邊溺水過,好在鄰國的公主救了我。”
她聞言擡起頭,眼睛裏面噙滿了不可置信的淚水。
明明救他的人,是自己。他卻對這件事情一點也沒印象。
“你哭什麽?”
少年慌了神,回想了剛剛自己說過的話,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得體之處。怎麽她聽了以後,卻偏偏哭的這樣傷心?
“別哭了。”
她怔了怔,少年卻遞過來一方帶有鳶尾香氣的刺繡手帕。
“別哭了,我帶你回家。”
她接過他的手帕,防止豆大的淚珠在地面上跳成渾圓的珍珠。
她用他給的手帕在眼睛處擦了擦,小小的珍珠盡數被包裹在裏面。
一顆一顆的,一點也不規則,是紫色的巴洛克。
作為小人魚,她開心的時候,流下的眼淚往往都是最璀璨奪目的。
她眼睛哭的紅紅的,一直在盯着他看。
少年被她看得不自在。耳根泛起可疑的紅。
“明天,我就要乘船去海的另一面,探望我的那位恩人。”
少女垂下眸子,她見過那位公主。她生的很美,像花中的精靈一般。
“你不要誤會,我們兩國是有要事商談。”
說完以後,他還看了看少女的神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加這麽一句沒來由的解釋。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要解釋。他去往鄰國是他父親的意願,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連他都不知道具體的要事是什麽。
“我……可以帶上你,偷偷的。”
她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
-
船體在海面上搖晃。
這是她第一次坐人類的船,感覺好奇妙。
這艘船并不大,沒有她上次看到的那艘富麗。
與之相應的,看守也放松了些。
她久違地站在甲板上,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海風。
海鳥繞着她在低飛,銀色的海魚也在她甲板下的海面轉圈圈。
她很想很想唱歌,但是卻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
她已經離開水面太久了。
如果再得不到他的身心,她就會死去。
如果要改寫死亡的結局,那麽她就只能在自己死之前先殺死他。
殺死他……
多麽陌生的字眼。
她有怎麽會忍心殺死他呢?
“你聽說了嗎?王子此行好像是要和鄰國那位公主商議婚事?”
甲板上有幾位巡邏的士兵走過。
她本無心聽,但他們說的話卻不偏不倚地落進她的耳裏。
她的心猛然地揪了起來。
“這樣的話,那,那位姑娘該怎麽辦?”
他們是在議論她。
他們跟在王子身邊多年,從沒見過他身邊有過什麽異性。
可這一次不一樣,他還特地帶了一名少女。
“王子和她是不會有結果的。你要知道,王子在宮裏的地位岌岌可危,如若沒有那位公主權力的加持,虎視眈眈的弄臣們要扳倒他簡直易如指掌。”
夠了……
她捂住耳朵,腳上的刺痛讓她寸步難行。
沒走兩步,血跡就從水晶鞋裏滲出來,流淌了一地。
她忍着疼痛,往舷窗處走過去。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她想最後一次,看看那扇漂亮明淨的窗戶。
夜晚的船艙裏,只有巨大的舷窗靠近海平面。
她拖着帶血的足尖,緩緩走到那裏。
窗戶外面,是一片深黑。
她擡起手,輕輕觸碰到了那扇玻璃窗。
眼淚掉下來。
她就要離開了。她再也不能碰到他了。
珍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直紛紛砸落下來。
全是紅色的,如同火焰一般,每一顆,都浸透着她的心頭血。
“你……”
少年趕到的時候,沒想到會看到這一面。
面前的少女對着他流淚,流淌的每一滴眼淚都在他面前變成了璀璨的紅色珍珠。
他想起人魚的傳說,想起那日他問她家在哪裏的時候,她卻指了指海面。
霎那間,他什麽都想明白了。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那日海難裏,好心救他的人魚。
他什麽也沒有忘,但他卻沒有辦法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沒有人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魚。
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産生了懷疑。認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做過的夢罷了。
而現在,那個救過他的人魚再度出現在了他面前,他無比确認她就是她。
他發了瘋一樣抱住了她。
她的身體卻一點一點變得潮濕。
叫他怎麽抓也抓不住。
她伸出手來,想要最後一次碰碰他的臉。
但指尖卻一點一點融化成泡沫。
只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灘水漬。
少年的眼淚砸下來,砸到她光潔的面孔上,砸到她頸前的皮膚,砸到她的腿上。
好舒服。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像是重新回到了海裏面一般。
再之後,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人敲碎了玻璃窗。
玻璃冰淩淩的,跳躍進她的衣物裏。
再之後,她感覺到有人攬住了她的腰。
她被人抱着,摔進了海裏。
起初她還能聽到嘈雜的人聲,再之後,她什麽也聽不到了。
只剩下漫過耳朵的海水。
她感覺到有人正在吻她。纏綿至極。
那個人求她不要死。
他的命是她給的,那麽,他現在就還給她。
-
再睜開眼的時候,小荔枝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姐姐們,還有父親和母親。他們都圍坐在她的蚌床邊。
“我死了嗎?這裏是天國麽?”
她艱難地開口,發現自己又重新能說話了。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已經死了。
“不,傻孩子,你才沒有死。”她的母親早已淚流不止。
她擡起頭,在圍繞的人群裏,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少年面龐。
是他?
往下看去,少年緊實的腹肌線條下,是一條格外引人注目的、美麗的熒藍色長魚尾。
他怎麽會長着人魚才有的魚尾巴?
難不成?
她幾乎是錯愕地坐起身來,然後翻開海藻做的被褥,一片綠色的海草下,是她美麗的螢粉色魚尾。
她的尾巴又回來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的眼睛。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裏噙着一分釋然又寬慰的笑。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溫柔地注視着她。
耳骨上的寶藍色耳釘在海水中發出清冷又寂滅的亮光。
他真的帶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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