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公主?”

紫荊侯在外書房門口,見舞陽公主送個飯半天都不出來,想着公主如今也是能看書的人了,陪驸馬在書房多留片刻,也不算稀奇。眼看夜深了,還不見公主回內院,紫荊才不得不來催促。

此時的舞陽公主,已經陪着高睦睡着了,還是高睦警覺,隐約聽到了門外的呼喊,率先醒了。

“高睦,怎麽了?”舞陽公主平素睡眠極沉,但是她今天記挂着高睦的腹痛,睡着時手都是搭在高睦肚子上的,高睦稍有動作,她就跟着醒了。

“有人在喊公主,似乎是紫荊。想必是來催公主回房就寝了。”

“我不回房,就睡這裏。”舞陽公主有點睡迷糊了,倒是還記得高睦的肚子,“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高睦此時只剩一些隐約的鈍痛了,卻仍舍不得與舞陽公主分開。她料想自己的臉色應該恢複了,又情知舞陽公主不宜夜宿外書房,索性提出了與她一起回內寝。

舞陽公主不願高睦忍着腹痛奔波,覺得睡都睡在外書房了,沒必要再折騰。

高睦面對不通閨房之事的舞陽公主,不便把中間的顧慮說透,只好搬出一個“內寝的床更舒服”的借口,哄着舞陽公主起床。

舞陽公主沒有認床的毛病,也不覺得內寝的床比外書房更舒服,但是她聽見高睦的聲音精神了不少,覺得高睦既然想換床,那就回內寝好了。

“公主先随紫荊回去吧,我稍後就來。”

高睦以“公務繁忙”為幌子留在外書房,為了掩人耳目,只在桌案周圍布滿了燈火,床榻這邊,僅能借到一點微光。她與舞陽公主起床後,先将舞陽公主帶到了桌邊,幫她整了整衣衫,扶正了發髻,才将舞陽公主送到門前。

舞陽公主今晚也是第一次在燈下看到高睦,她将高睦仔細打量了一番,确認高睦面色康健,才安心地走出了書房。

書房外的紫荊,半響沒等到回音,要不是不敢擅入外書房,她都想試着推推門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大門緊閉,半響都沒人應聲……雖說是夫妻,可這裏是外書房呀!公主不懂事,驸馬總不會這麽不守禮吧……燈火這麽亮,許是驸馬處理公務太入神了吧……好不容易等到舞陽公主出來,紫荊立馬終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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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內院的路上,紫荊很快覺得,她之前可能不算亂想。

舞陽公主急着幫高睦揉肚子,連外衫都沒脫就上床了,後來還迷迷糊糊跟着高睦睡着了。盡管高睦盡量幫舞陽公主平整了衣衫,衣料上還是難以避免地留下了褶皺。

紫荊服侍舞陽公主多年,很了解舞陽公主的習性,她見舞陽公主一路走一路打哈欠,就覺得自家公主好像剛睡醒,再注意到舞陽公主衣裳上的褶皺,真是想不亂想都難。

紫荊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又想到,公主打小就喜歡歪在榻上看話本,說不定是自己想多了。好歹公主沒有宿在外書房,已經算是守禮了。不過,說起來,公主與驸馬大婚都兩年有餘了,感情也好,怎麽公主的肚子還沒動靜呢?

舞陽公主不知道有人惦記着她的肚子,她在夜風中步行片刻後,徹底吹醒了睡意,想起了高睦的肚子。她想到,高睦沒吃晚飯,既然經痛緩解了,應該有胃口了,遂為高睦傳了一份宵夜。

宵夜上桌時,高睦剛好回到了內院。

高睦原本覺得,自己睡覺都舍不得與舞陽公主分開,未免有些丢人。在看到這碗熱氣騰騰的宵夜後,高睦又覺得,她的不舍,實在是不足為奇。

舞陽公主在生活的領域裏,從來不是一個細致之人,就連她自己的衣食,都完全交給了紫荊打理。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從來不在生活上細致的舞陽公主,為高睦想到了細處。

熱氣騰騰的何止眼前這碗宵夜呢?分明是眼前這個人。

要不是舞陽公主比高睦年少,高睦甚至懷疑,她可能把求之不得的母女之情寄托在了舞陽公主身上。否則,她為什麽會越來越依戀眼前這個人呢?

是的,依戀。

哪怕會被母親指責為軟弱,高睦也得承認,她越來越依戀錦衣了。

自從高睦認清自己對舞陽公主的依戀後,她與舞陽公主相處,越發多了親密。即便偶爾有些心亂,她也努力調整自己,不肯回避舞陽公主的靠近。

高睦想,等她對女子之間的親密習以為常後,她就能和舞陽公主真正成為親密無間、永不分開的家人。直到一本書冊的出現,颠覆了高睦的認知。

事情得從劉賢妃的生日說起。

四月二十七日是劉賢妃的生日,皇帝恩典舞陽公主,每年劉賢妃的生日,都允許舞陽公主和高睦入宮拜壽,還會在長樂宮擺一桌家宴。今年也是如此。

從宮裏回來時,天色已黑,舞陽公主卻派紫荊去庫房,翻找她的嫁妝箱子。

舞陽公主的嫁妝裏,有不少她以前喜歡的玩物,時不時就會找幾件出來把玩。高睦只當舞陽公主剛從宮裏出來,想起了哪件物件,也不奇怪,只是順嘴問了一句:“公主想找什麽?”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母妃說讓我找出來送給你。”

“送給我?”

高睦雖然是劉賢妃的“女婿”,與劉賢妃見面的機會并不多。逢年過節入宮,宮中大宴都是男女異群,也只有像今天這樣的長樂宮小宴,才會說上幾句話。雖然說話不多,賜禮卻常有。高睦想不通的是,她與錦衣才從宮裏出來,劉賢妃有什麽禮物,怎麽不當面賜下?又怎麽會在錦衣的嫁妝裏呢?

每次面聖之後,高睦都會心生疲憊。高睦今日與皇帝相處了半天,祝壽又喝了一些酒,心累加身累,不願意再動腦子,便想着,等見着東西了,也就知道是什麽了。反正劉賢妃是錦衣的母妃,母女感情也好,總不會是什麽有害的東西。

“嗯。”舞陽公主肯定地點了點頭。母妃說,要她睡前再給高睦,還不能讓別人看見。神神秘秘的,她肯定不會記錯。也是因為好奇,所以她一回來就讓紫荊去找母妃說的那個小木匣了。

高睦很少飲酒,一喝酒就有點犯困,本來想早點去睡覺的,聽說長者有賜,倒是不好先上床了。還是舞陽公主看出了高睦眼神迷離,拉着她入了床帳,還要高睦只管先睡,母妃給的東西,明天再看就行。

舞陽公主大晚上都讓人去翻庫房了,高睦哪裏猜不到她的好奇,又怎會讓她等到明天呢?高睦雖然被舞陽公主推到床上了,卻口稱“不急”,還拿起了一本詩集。

“你睡嘛。”舞陽公主抽走了高睦手中的詩集,不由分說地把高睦塞進了被子裏,還伸手蓋住了高睦的眼睛。

高睦上一次被人這樣哄着睡覺,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也許是酒意催生了感性,高睦覺得此刻分外溫馨,她不假思索地擡起雙手,抱住了舞陽公主。

都已經把人抱緊了,高睦才想起來,房內還有侍女。轉念一想,高睦又覺得,皇帝都已經開始催生了,她在床帳之中對錦衣親密一些,也不算什麽壞事。又或者,是她實在不想松手,為自己找了個借口。

舞陽公主感覺,自從高睦親口承認她們是家人後,就對她親熱多了。她很樂意與高睦貼心,被高睦抱住了也不驚訝,還順勢撲倒在高睦身上,笑嘻嘻地蹭了蹭高睦的臉頰。

高睦早就發現了,舞陽公主開心時,會像小動物一樣蹭人。高睦其實很喜歡舞陽公主這個親昵的動作,但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被舞陽公主蹭到臉頰,她的身體本能地感到了僵硬,連呼吸都似乎凝固了。

緩過神來後,高睦覺得自己僵硬得不該,她特意多抱了舞陽公主一會兒,強逼自己習慣此刻的親密,才輕輕拍了拍舞陽公主的後背,示意她該起身了。

舞陽公主以為高睦被她壓累了,她卻沒有起身,而是順勢翻身,躺在了高睦旁邊,面頰卻仍在高睦頸窩。

舞陽公主的氣息毫無阻隔的撲打在高睦頸畔,高睦實在是發癢,她拉開了些許距離,偏頭問道:“公主也困了嗎?”

“沒有,我躺躺。”舞陽公主搖頭之間,已經像八爪魚一樣抱緊了高睦,還将腦袋再次擠進了高睦頸畔。

高睦見舞陽公主完全沒有移開鼻子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将手掌護在了脖子上,輕輕說了一聲:“癢。”

“哦。”舞陽公主覺得高睦身上很好聞,她其實不想把鼻子收回來,發現幹擾高睦睡覺了,還是不情不願地移開了腦袋。

高睦見舞陽公主盯着自己,還以為舞陽公主監督她睡覺。她笑道:“那我先小睡片刻,等紫荊回來了,公主喊我?”

“小睡幹什麽,你直接睡嘛。母妃又不是外人,這也不是正經賜禮。等紫荊把東西拿來,我先替你看看,你就明天再看嘛。沒事的,這不算失禮,你不是一喝酒就想睡嗎,快睡吧。”舞陽公主了解高睦動止合禮的做派,只當高睦是不敢對劉賢妃不恭。

高睦十分喜歡舞陽公主不和她見外,聽說舞陽公主會先看“東西”,她也知道自己的堅持沒有必要,于是便真的打算睡了。

舞陽公主怕幹擾高睦入睡,不好再湊近高睦,她又不想離開床帳,不知不覺盯着高睦的側臉入了神。

第一次遇見高睦時,舞陽公主就覺得,這個“大哥哥”生得很好看。朝夕相處多日後,舞陽公主再看高睦,總覺得更好看了。有好幾次,她看着高睦的睡臉,都偷偷地摸了摸,這一次也不例外。

舞陽公主手癢難耐,只等高睦睡着了,就想再摸摸她的臉,沒想到高睦竟然睜開了眼睛。她不解道:“高睦,你怎麽不睡了?”

“公主,你盯着我做什麽?”高睦有些無奈。她本來就是睡覺很警覺的人,被人盯着,困意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舞陽公主被人抓包了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說話之間,舞陽公主還伸手戳了戳高睦的臉,全當是提前解除手癢了。

長得好看?

高睦凝望着舞陽公主的面顏,突然覺得口幹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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