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

第一章死亡

它是一朵小玫瑰花，它有一個大家族，它們生活在同一片花叢中，沐浴着同一片陽光。

每天清晨，貌美的夫人都會拿着裝水的器具，向它們潑灑——它是一朵被人類圈養的玫瑰花。

“母親，”它看向那朵快要凋謝的玫瑰花，母親的花瓣暗紅又幹裂，“您應該多吸收水。”

“沒有用的，”母親笑笑，它微微搖晃，花瓣又落了下來，“我要枯萎了。”

小玫瑰花不知如何作答。

母親囑咐着它，像是交代後事。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合理吸收水，遇到夫人澆水，要小心些，記得躲，別撐着，容易蔫……”

小玫瑰花感覺自己要失水了。

“……要開心的過每一天……”

狂風吹過，母親的葉瓣盡失，它乘着風向上勾，卻如何也接不住她。

它沉悶了好幾天。

……

他經歷過很多次身份轉換，他以前是個警察的孩子，然後變成了孤兒，後來又成為了一個商人的兒子，商人的夫人是位舞蹈演員，再然後……

他又成了一名孤兒。

“爸，媽……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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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對陽光下明媚如春天的夫婦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過這次他當孤兒倒算當的順手，他至少還有個地方住，還有學上，還能保護自己。

他盡量處理完一切事情，盡量屏蔽周圍的一切嘈雜，但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思考，

或許他真是個天煞孤星。

他習慣待在之前自己住的那個屋子，向遠望着那片玫瑰花叢。

那是那位夫人最喜歡的地方。

他呆呆的望着，縮着自己的身體，伴着清晨與夕陽。

橘紅色的火光在天空中燃燒，他一日一日長大，成為了她口中的大帥哥，但還是習慣蜷縮，像個小孩一樣。

“夫人……”

他不太敢叫那個舊稱。

“你窩在這幹嘛鴨”

他猛的擡頭，看到了一個如玫瑰花嬌麗的少年。

少年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表情有點呆滞。

“你……你好”他搖晃了一下自己纖長白皙的手臂。

然後，他在十八歲生日那天，遇到了他自己的“夫人”。

說實話，面對一個不明出現在自己家裏的別人看不見的不明生物，是個人都要慌一下。

他也不例外。

但是少年太懵懂，太傻白甜的樣子，真的激不起他太多的恐慌。

少年自稱是一朵玫瑰花。

他便拿鏡子對着他，問他玫瑰花難道長他這樣嗎？

少年看着鏡中的自己一呆，然後眼淚就不住的從大大的眼珠裏滾了下來，好不可愛。

他努力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睡着。

少年乖覺的被哄睡在他身邊，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夜晚，他寬大的手扶摸着少年光滑的皮膚。

回想着少年哭着的時候，他想，他可能是有病吧。

不然為什麽，少年哭的時候，他有舔掉它淚珠的沖動呢？

他在月光下細細的瞧着少年的臉，從眼睛鼻子再到嘴巴。

然後他的眼睛挪不開了，他好像一匹狼，離不開那一抹紅。

我想親他。

想親。

他腦子裏充斥着這個想法。

那就親吧，親。

他無法自控的吻上了那一抹薄紅。

然後發出無法停止的暧昧水聲。

我不管你是誰，是什麽，從哪裏來的，反正你來到我身邊，你就不能走。

……

它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麽了，然後一眨眼，它就變成了一個兩腳的東西，然後遇見了一個縮起來的兩腳的東西。

那個東西看起來有點兇，讓它也忍不住蜷縮，又有點傻，讓他忍不住想笑。

有時候他是個讨厭鬼，但有時候，他又是個小可憐。

“我沒有媽媽了。”那天那個讨厭鬼喝醉了，臭臭的抱着一個木頭框框在哭。

它認識框框上的人，那是給它澆水的夫人。

它看到讨厭鬼想媽媽，它也想媽媽了。

但它不能哭，平常它哭的時候都有讨厭鬼哄它，它也要哄讨厭鬼。

于是它學着讨厭鬼平日裏的作态，抱住他，拍一拍，然後用嘴吸掉他的眼淚。

“不哭，不哭……”它看着讨厭鬼那雙黑如寶石的眼睛，“我會一直陪你的。”

“一直嗎？”

“對，”它決定了，他會是它的配偶，它永遠都不會離開它。直到……

“直到我死去。”

他主動振作了起來。

他開始認真學習，不斷吸收知識，畢竟他要養它，他要賺好多好多錢，去養他的小玫瑰。

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好，平時陰鸷沉郁的臉上也有了笑。

于是也遇到了一些小玫瑰讨厭的變化——

比如——

“……我……我喜歡你!”

少女向面前這個英俊又優秀的男人遞上了自己的情書。

“抱歉。”他笑着拒絕了她，他本來不想笑的，可小玫瑰惱怒又無奈的樣子太好笑，讓他忍不住笑了。

“不許笑。”

在他畢生摯愛的身邊，他做出了鄭重的回答，“我有想共度餘生的對象。”

他的共度餘生呆住了，少女也呆住了。

他說的太陳懇，太真摯，看不出一點虛假。

于是她局促的表示了抱歉，

“祝你和你的夫人百年好合。”

然後倉促跑走。

“謝謝。”雖然對方可能聽不見，但他還是表示了感謝，然後轉身握住了他“夫人”的手。

他夫人臉頰上還帶着一縷薄紅。

“夫人，別氣了，人家祝我們百年好合呢。”

“不許笑!”它語氣裏帶着微怒，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好好好，我不笑……”

時光飄卷，歲月如流水，他的身量逐漸拔高，變寬，變成一個越來越成熟的人，他穿上西裝，帶上眼鏡，身價上漲，氣勢也不斷拔高。可不變的，是它一直在身邊。

他以為烈日夕陽下的突然出現的它，可以留存到直到他死亡。

但只是直到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