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雙休日，李夢夏帶了一個小馬紮坐在沙灘邊上寫數學練習冊。

臨桉市近海，李夢夏舅舅家住的偏，不遠處有一處僻靜海域沙灘，平常時候來這裏的人也不多，她放假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這裏看海。

如果需要選擇一種聲音用來助眠的話，她毫不猶疑地會選擇潮水的湧動的低鳴。

她喜歡海，比喜歡梁文軒還喜歡。

五月中旬，氣溫逐漸升高，她脫了腳上的帆布鞋赤腳踩在沙灘上，海水會沒過她的腳，像是給她一個冷冰冰的親吻，有時候她興致來了，會在沙灘裏撿一些殘缺的貝殼，偶爾也能撿到好看的甚至是活的貝類。

起風了，豔陽高照，她已經寫完了練習冊上的選擇題和填空題，忽然聽見一道清亮的女聲，“你們往這邊來。”

李夢夏扭過頭，就見陳依依一行四人拎着兩只風筝往她這邊走來。果然，她在校花的身後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

他穿得很休閑，整個人放松下來，眉眼盈盈地看着陳依依，嘴角有一絲溫和的笑意。

李夢夏垂下頭，将自己的腳縮得更緊了些，不遠處停着她的自行車，車籃子裏放着她脫下的帆布鞋，她早已熟悉的海浪聲陡然變得喧嚣起來，她想或許她該走了。

“李夢夏，真巧啊，感覺在哪都能遇見。”這回和她搭話的是郭子俊，他說着話有一半是出自調侃，另外一半是真心感慨，似乎和梁文軒在一起的時候他遇見這同班同學的概率能增加70%。

“你好。”李夢夏挂起一個笑容，向他打招呼。

梁文軒的視線在這個時候轉過來，他瞧見海風裏坐着一個略顯清瘦的女孩，她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嘴唇蒼白，她的褲腳卷到小腿肚中央，腳上粘着沙子，她或許沒有注意到莫約一掌距離外，有只小螃蟹正橫沖直撞地往她這邊來。

“李夢夏。”梁文軒從衆人身後走上前，視線不再被遮擋，他全然看見了她。

今天陽光正好，她穿着一件白色泛黃的防曬衣，胸前和袖口處染着一點污漬，粉色的有線耳機還沒摘，她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們，除了詫異之外還藏了一絲他讀不懂的情緒。

“好學生在寫練習冊呀，我能看看麽？”見過幾回面之後，郭子俊自覺他們之間也算“熟識”，湊到李夢夏的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她膝蓋上的作業。

李夢夏聽見郭子俊問她要練習冊下意識地反應就是拒絕，她的數學成績一直不穩定，平常時候也就考110左右，只有幾次考到過120，發揮不穩定考90多甚至不及格也是常态，而在班級裏郭子俊的數學成績算的上是優秀，她扯下耳機，為難道：“我也不知道寫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她說話向來委婉，只能用這種方式拒絕他。

“沒關系，正好我寫了，咱們對對答案，”他頭稍偏，用下巴指着梁文軒，“咱們班長肯定也寫了，不會讓他教你。”

李夢夏瞧了梁文軒一眼後迅速撤開目光，即使知道這只是郭子俊的一句玩笑話，她也免不了感到緊張，用手緊摳着書頁，或許是心底的期待超越了那一點羞恥心，她将練習冊遞給他。

“唉，說好了一起放風筝的，你倆幹嘛呢？郭子俊，你該不是看見好學生就真覺得自己也是好學生了吧？昨天還說打游戲打到淩晨兩點。”唐婉抱怨了一句。

郭子俊掃視着李夢夏的練習冊還不忘和唐婉鬥嘴，“是啊，打游戲打到淩晨兩點，然後睡不着，又花了一個小時把作業寫完了。”

“依依！”唐婉說不過他，便向陳依依求助。

陳依依笑說：“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他就這樣。”

“不錯啊，就是選擇題最後一道好像有點問題。”郭子俊說着，梁文軒聞言上前瞧了一眼，接話道：“沒問題，估計是你選錯了。”

“什麽？”他驚訝，又仔細地看了一會題目，發現是他自己将條件看茬了，啞然失笑，“那看來還真是我選錯了。”

梁文軒将練習冊從郭子俊手中抽出，交還到李夢夏的手上，郭子俊适時邀請她：“要過來和我們一起放風筝麽？”

“不用，我得回家吃飯了。”李夢夏收拾自己的東西，打算離開。

郭子俊瞧了一眼手表，“這才兩點半就回家吃飯？”

唐婉噎他：“你怎麽管得這麽寬呢？人家愛什麽時候吃飯什麽時候吃飯。”

李夢夏尴尬一笑，對衆人道別：“再見。”

她去推自己的自行車，将小馬紮折好一并放在車身前面的籃子裏，顯然她想離開的念頭很是急促，連鞋也不穿，等将車推出這一片沙灘後踩上踏板遠走。

李夢夏的遠去的身影在衆人面前消失，郭子俊用手肘撐着梁文軒的肩用了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欠欠地說：“梁班長，她剛剛一直在看你。”

“喂，你兩悄悄說什麽呢，快過來啊！”唐婉喊着。

郭子俊無言的笑着，随即過去蹲在地上支風筝，陳依依過來幫忙，沒弄兩下就猶豫着問他：“那個女生，你們很熟？”

郭子俊搖搖頭，“同班同學，不熟，從前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只是覺得她和表面上看着不太一樣。”

郭子俊形容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不過他是真心覺得稀奇，這麽乖的女孩子竟然也會翻牆出校，還是去給一位女老師過生日。

“哦，這樣。”陳依依仰頭目光掃到梁文軒，他看着遠方若有所思。

她方才瞧見了，梁文軒打量李夢夏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有些認真。

她知道梁文軒對待別的女生時總是溫和有禮，優雅謙遜。即便他從不吝啬自己的贊美也不吝啬自己的關切、即便你的話他聽得很認真，也點頭表示贊同，但你也能從他的肢體語言中感受到一點點距離。

陳依依心底無端泛起一股失落，她再清楚不過，梁文軒看她關心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副模樣，熱心有責任卻也克制疏離。

他把她當妹妹，而妹妹是不能走進他的心裏的。

*

周日的晚自習，吳肖坐班一個一個地收雜七雜八地各種費用，水費加上各種資料卷子書本費總共278元，李夢夏上去交錢的時候，吳肖檢查了一下百元紙幣，眉頭略微皺起，再次檢查一遍後吳肖告訴她這兩張紙筆都是□□。

這錢是劉芳梅給李夢夏的，年事已高的老人家或許是在某個時刻被人騙了，才拿了兩張□□在手裏。

“我先幫你墊，你下次再帶來也是一樣的。”

李夢夏搖搖頭，“老師，我明天再交。”

“那行，後面要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吳肖将錢退還給她。

“嗯，謝謝老師。”她拿着錢回到座位上，正收拾書本就見到自對面瞧過來的視線，是梁文軒。

他離講臺坐的近，估計是聽見了她和吳肖的對話，她別過眼，阻止視線的交彙。

等回到寝室，她拿着手機給劉芳梅打了一個電話，□□的事情她沒有說，劉芳梅只是叮囑她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她攢了一些錢，每回都會帶一點來學校，這次恰好能用上。

她剛打完電話，寝室門被敲響，她開門見是貝玲，欣然地露出一個笑容，“有什麽事嗎？”

“夢夏，如果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借給你。”女孩沖她微微一笑，李夢夏真心覺得此刻的貝玲周邊充滿了聖光。

她失語半響，後知後覺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單獨包裝的溜溜梅，這是來學校之前張紫妍給她的，她還沒吃，“這個給你，貝玲，你不用借錢給我，我有錢，謝謝。”

貝玲接過她手中的梅子，點點頭，說：“那就好，我還怕你會用自己的生活費墊呢。那我走了，再見。”

“嗯，再見。”貝玲走後李夢夏吸了吸鼻子，低頭淺笑，這個美麗的女孩子真的很善良。

她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很久，周一早上她交完錢之後，晚上回到寝室劉雨萱就說她丢了一百塊。

她在自己的床榻櫃子裏翻箱倒櫃地找過一遍後，又将公共區域翻來覆去地找，最後她不動了，用懷疑且堅定地目光看着李夢夏。

“你看見我的錢了嗎？”劉雨萱冷淡地對她說，一個問句被他說得像是肯定句。

“我沒有拿你的錢。”李夢夏不悅地蹙眉，她剛洗完衣服，她知道她的話是什麽意思。

劉雨萱擋住她的去路，“我知道，你這次收費你有兩張□□不能用，不會這麽巧吧？你剛交完錢我就丢了一百。”

李夢夏擡頭，張茵站在劉雨萱的身後，她知她們是好朋友，張茵在為她撐腰，而她的另外兩位室友都坐在各自的床上沒有說話。

她不想來那些虛的，直言不諱道：“我說了我沒有拿你的錢，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偷了你的錢，那你就拿出證據。”

李夢夏再沒理她，徑直往自己的床上走去，掀開被子悶頭就睡，寝室裏被她這麽一鬧氣氛異常沉默壓抑，劉雨萱咬着口腔裏的軟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