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寶釵撲蝶

寶釵撲蝶

正是早春三月,淺草沒馬蹄。

李家的賞花宴辦得過早了些。院子裏的花只稀稀疏疏的,看不出一個體統。但是出席的賓客絡繹不絕,大家都翹首以盼那位欽差大人。

欲探是何方神聖?

世家大族,有他們的規矩。縱使百抓撓心,面上仍是笑意。

李由興與賓客們暢談,實則耳朵一直放在府門處,等着那一個稱呼響起。

“陸嘉骥大人到!”

大家心頭一淩。這個官名耳生,想必就是那位欽差大臣。陸嘉骥?難不成來自陸相門下?還是說,就是其子?

颍上與京城相距甚遠,對于京城消息的不通也不是奇怪之事。

李由興見欽差年歲尚輕,一時心中驚異,暗自招來仆從。低聲道:“去喚重與來!”

說罷,笑着相迎。

“哎呦陸大人駕臨,真是令我府上蓬荜生輝,祥雲肆意啊!”

到底摸不清這個年輕人的底子。不過李由興想,既是欽差,想必聖恩濃厚。定然只可交好不可交惡!

而自陸嘉骥露面,其少年風意,倜傥的外表,真是讓人嘆道:好俊的一個少年郎!

宴上一衆嬌嬌娥們,皆是用帕子埋頭,羞紅了雙頰。有大膽的擡眼直直望去,心中如同擂鼓,不能自已。

“李大人久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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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骥并未擺起官威,反倒是與李由興拉起近乎。這句久違讓李由興一愣,一時倒是不敢随意接話。

“我出生之際,李大人還贈與我一對雙魚玉佩。精妙絕倫,我亦是愛不釋手。”

雙魚玉佩?李由興想起了!

當年右相陸謙曾于他在川州相逢,彼時的陸謙官位不高,但本着奇貨可居的念頭,李由興還是交好一番。後來陸謙右遷,一時失了音訊。

“竟是陸相的嫡子!老夫真是眼拙。”李由興一番馬屁,心中卻甚是自得:“陸大人少年英才,不知可有娶親?”

一番詢問,令在場的所有人,豎起了耳朵。

能與陸家聯姻,不外乎是錦上添花,又進一層!

況且陸嘉骥儀表堂堂,為人看着金相玉貴。聰慧,得體,意氣風發,這些妙詞籠罩着他。

“尚未。”

李由興心底一番活絡,面上卻故意謙遜道:“我家那個小子也未曾呢!到底幾分頑劣,心思未定。”

他是在進一步試探。陸家樹大根深,難保沒有已經相中的人家。

“實不相瞞,家父也正頭疼呢。我這人,倒是自由慣了。”陸嘉骥眼裏帶着笑意,說的話看似親近真誠,實則是在引李由興入局。

果然,李由興高興起來。說話也就直接了一點:“我家還有個女娃,長得是真不差!就是眼光太高,一直沒有中意的。”

這話說得就很直白,陸嘉骥也沒有立時回絕,只是笑。

“老爺莫不是忘了曲兒?她亦未曾出嫁,女工盤賬不在話下......”

李夫人這話,說得太過明顯。既說起盤賬一則,豈不是意指陸家長媳?李由興咳嗽一聲,示意她退下。

可是李夫人秉着錯過這村沒有這店,十分積極起來。又是一番誇獎,恨不得今天陸家就來了轎子,一把将李曲兒擡入陸府大門。

“夠了!還不退下!”李由興低聲斥責,拉着李夫人回內院。臨走時歉意道:“老夫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嫡子重與,與大人年歲相當,就差他與大人作陪。”

說罷喚來李重與,道轉頭囑咐道:“重與,帶陸大人好生逛逛。”

陸嘉骥颔首應下,仍是一番笑面。只是眼裏精明一片,使得李重與站在他身旁,直覺如同被虎豹盯住。

似是對他李家一衆,暗中狩獵。

“陸大人,這邊請。”

眼裏看花,心中卻活絡。一衆女嬌娥在旁簇擁着,陸嘉骥活似個唐僧。

春日裏,蝴蝶紛飛。只見花叢中有一倩影,活潑爛漫,面容姣好,持着扇子在撲蝶。

衣袂翻飛,亂花迷人眼。

陸嘉骥直直地望去,只覺得眼熟。再定睛一看,卻是女裝的薛寶釵!此時的她自由浪漫,活潑可愛,不似男裝時拘謹的樣子。

一時,心頭火起。

自己為尋她,去請旨領了欽差一職。路上不知她的安危,水米難進。至于這幾日未曾露面,全是因在暗裏尋她。

她倒好,看樣子過得很是滋潤。

“薛寶釵!”

陸嘉骥一聲喝道,面上不悅。

他幾個快步,行至薛寶釵身旁,伸手掐住她的手腕。一番怒斥:“遠行之際,不知道寫信回家嗎?”

竟是陸嘉骥!薛寶釵一時頭暈目眩,心道好日子已然遠去。這人極愛吃飛醋,占有欲又極強,恨不得要将自己圈在他一丈之內!

“我這邊事情繁雜,一時倒拖不出身來寫信。”

薛寶釵‘誠懇’道,又一番颦眉輕語:“你弄疼我了。”

這招果然見效,陸嘉骥松開了手。欲要再問,身後卻迎來掌風,他反應敏捷,側身一避。一擡眼,卻是盧臨風。

“原是陸公子。”盧臨風持扇笑道:“倒是久違。”

不再做寒暄,他直言道:“男女有別,陸公子應當離我的女人遠點。”

“盧臨風,你還是一貫的,愛搶別人的東西!”陸嘉骥心頭火起,憶起被盧臨風壓住的童年,幾分陰郁。

陸嘉骥此人,從未吃過什麽虧。但是盧臨風是個例外。

他心思敏捷,身手又極好,讀書做文章亦是不在話下。颍上盧臨風,是京城一衆高門子弟的噩夢。

直到他十歲時咳疾突發,遠去颍上,這些高門子弟才似活了過來。

以至陸嘉骥這麽多年,看見盧臨風還是憤恨。

“怎麽?還沒被打夠?”

面對盧臨風的挑釁,陸嘉骥面色一白。到底是在薛寶釵面前,幾分硬氣道:“你呢?怕是活不夠的。我見你面色不善,莫不是快要撒手離去?”

這話戳中盧臨風的心肺,他一聲冷笑,扇子一收。擡手就是一個掌風,直襲陸嘉骥門面。

雖是身體不佳,但是陸嘉骥卻隐隐地落于下風。

真是不敢想象,若這盧臨風身子骨不錯,該是多麽的耀眼奪目。

多麽的驚才豔豔,名動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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