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世上會有一摸一樣的兩個人嗎？

有，要麽她眼花, 要麽——

尹西追出去。

男生和女士上了一輛奧迪, 留下的還是與陸少瑾一摸一樣的側臉。

這世上會有一摸一樣的人嗎？

有, 不是她眼花。

尹西回去的時候, 陸媽媽也回來了。

以前她沒仔細打量過母子倆, 如今細看，兩人确實不像。非要說相似的話，陸少瑾和陸爸爸倒是有點重合，可陸媽媽——

陸媽媽長相很普通, 陸少瑾這突破天際的帥看起來像是撿回來似的。

“哎呀，尹西, 還麻煩你過來看小瑾。他平時就不喜歡別人來家裏玩，你是第一個他邀請過來玩的小夥伴呢。其實啊，我們小瑾人很好的，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太好，可心地是好的, 你跟他相處久了就會發現——”

這時, 陸少瑾從樓上下來, 帶着點病态的眼睛掃了陸媽媽一眼, “話能少點嗎。”

“哎，我這不是開心嘛。”陸媽媽說，“那你們玩你們的，我去外面多買點菜。尹西啊，今晚就在我們家吃飯, 一會兒我跟你媽說一聲。”

“阿姨，不——”

尹西話剛說一半，陸媽媽就哼着歌出門了。

“過來。”

陸少瑾往廚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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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西跟過去，想到剛才在菜市碰到的人，各種問題在心裏默默過了一遍，還是沒敢說出口。

“不敢洗不敢切，你讓阿姨幫忙。”

“我能讓阿姨做嗎？”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面無表情道：“不能。”

“我做得不好。”

“那再重新做，做好為止。”

尹西：“……”

陸少瑾走出幾步，想到什麽又回頭，他笑得意味深長：“對了，不要在裏面亂加東西，一會兒出來你也要喝。”

“把人想得那麽陰險。”尹西對着他遠去的身影吐槽。

陸媽媽買菜回來的時候，尹西媽也給尹西打了電話，她媽說今晚學校有事，晚點才回家，聽說她去了陸家，讓她在他們家吃了飯再回家。

“尹西啊，你在學校經常見小瑾嗎？”

保姆和司機把菜提進來，陸媽媽笑着問尹西。

尹西把手機收好，搖頭：“不經常。”

“你喜歡讀書，一定不怎麽愛出教室。”

尹西有點尴尬：“不是這樣的，我們教室離得遠。”

“以前小瑾讀書也很厲害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變差了。”

尹西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她覺得這時候保持沉默最好。

“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從不讓我操心。”陸媽媽繼續說。

廚房裏開始飄出香味，尹西摳了半天手指，豁了出去問：“阿姨，您有兄弟姐妹在高陵嗎？”

“當然有了。”陸媽媽說，“我們家現在的幾個礦場，以前就是我娘家的。”

陸媽媽話裏帶着嘆息。

尹西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憑借看了多年電視的經驗，她覺得這其中或許還有其他事。

“不過我娘家今時不同往日，花無百日紅。”陸媽媽看她，“尹西怎麽突然這麽問？”

尹西咽了下口水，認真看她眼睛：“我今天看到了一個和陸少瑾很像的男生。”

陸媽媽臉色微變，手一松，瓷碗應聲掉地，一聲清脆。

尹西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趕緊站起來，有些無助地看她：“阿姨，你怎麽了？”

陸媽眼眶已經發紅，可還是強忍着，“我沒事。”她想把碎落在地的瓷片撿起來，但卻因為發抖，連蹲都蹲不穩。

保姆聽到聲音，拿着掃把進來。

“夫人，你坐着，我來收拾就好。”

尹西不敢再亂出聲，腦子裏各種亂想，可沒一個清晰的思緒。

保姆阿姨把地掃幹淨了，陸媽媽也出了廚房，裏面只剩尹西一人。

陸媽媽反應異常，和陸少瑾長得相似的人顯然有問題。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尹西把做好的豬肺雪梨湯端上樓，電梯剛啓動，便聽到一樓不知哪處傳來了吵架聲。

“你打啊！你能有今天，你以為是你自己的本事嗎？！”

然後連續幾聲器皿落地，乒乒乓乓地響，電梯顯示她到了五樓，沒聲兒了。

諾大的客廳裏，陸少瑾兩腿撐在茶幾上打游戲，偶爾咳嗽幾聲。他要是不說話，沒動作，不看冷漠的臉和眼神，光看背影還挺順眼的，高高帥帥的，後頸修長白皙，肩膀寬闊挺直，看着是個大好青年。

這樣的好印象還沒堅持到三秒，他将手機丢到桌面，單手撐着沙發背回頭看她，兩人視線相對。

“看夠了沒有。”

“我……才沒看你。”

陸少瑾呵呵一聲，抓了桌上的糖果朝前方的超大屏幕電視一扔。

“你當真我沒長眼是吧。”

“透視眼吧。”尹西嘀咕，玩手機都能看到。

她把湯放桌上，“你自己喝吧，我回家了。”

陸少瑾掩着唇輕咳了一聲，身子往前湊，嗅了下味道：“不會加了□□吧。”

“那你別喝。”

“那我得試試你這下毒手段高不高明。”陸少瑾拿起座機聽筒，“阿姨，再送一副碗筷上來。”

“我不喝了，我要回家。”

尹西起身，被他拉了回去。男孩力氣大，只是輕輕一拉，尹西便被他拉坐在沙發。

“急什麽。”

阿姨還沒上來，他打了湯放她面前。

“嘗嘗自己手藝如何。”

“你是怕我放了不得了的東西，讓我先試吧。”

陸少瑾笑：“那可不是。”

“好心當成驢肝肺。”

尹西憤憤低下頭時，沒看到陸少瑾嘴角浮起的笑意。

阿姨把新的碗筷拿上來，他打了湯，喝了一口，“還不至于喝不下去。”

尹西不想和他待着，端起碗吹吹風就大口喝。

見她放了碗筷，陸少瑾說：“我送你出去。”

“你不吃飯了？”

他擡頭睨她，“不是和你一起？”

“和我幹嘛。”

“吃飯。”他說得幹脆自然，把碗裏的湯喝完，抽了張紙巾起身，“在這兒等我。”

尹西想着一會兒就走人，誰知他突然回頭，指着她警告道：“要一會兒出來不見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

尹西攥緊的手松開，眼睜睜看着他得意地走開。他就仗着拿捏的那點小把柄威脅她，真讓人氣得牙癢癢。

陸少瑾換了套軍綠色的襯衣加黑色休閑褲，鞋是尹西沒見過的黑金色，看着依然昂貴。他好像什麽顏色都駕馭得很好，唯獨不愛暖色系，不過這樣的套裝更襯得他氣質不羁，有獨特氣質。

“走吧。”他拿了桌上的手機，率先朝電梯方向走。

尹西跟在後面，在他進去後，往角落裏一站。

陸少瑾好笑地瞥她一眼，道：“躲着我呢。”

“我沒躲，我就喜歡在角落。”

陸少瑾哼一聲，也沒管她。

電梯緩緩降落，準備到一樓時，他突然朝她走來：“你耳朵怎麽這麽小？”

尹西來不及躲開，就被他捂住了耳朵。

尹西轉頭看他，剛對上他清亮的眼，電梯門打開，他帶着她出去。

耳邊隐隐聽到有人在喊，尹西想回頭看，可陸少瑾按着她頭快速往外走，她沒那機會回頭。

出了大門，他松開她，抓着她背包往他家停車場走。

尹西像被拎小雞似的。“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要回家。”

“說了吃東西。”

尹西甩開他手，“我回家吃就行了，我還有很多作業要寫。”

“作業哪兒寫不一樣。”

他的夜路德停在一堆豪車旁，黑色的車身光亮如新，如匍匐兇猛的野狗野獸。

陸少瑾上了車，啓動後沒見她上來，他微挑眉：“你這麽不配合，可不要怪我嘴不嚴了。”

尹西意識到他在說和他去奶茶店的事，正要說點什麽，他卻不給她機會，擰了油門往外開，看也沒看她一眼，嗖一下就出去了。

“陸少瑾！”

尹西追了出去，看着黑色的車影消失在小道上。

他要是真跟別人說了那得怎麽辦呀？尹西急得團團轉，想不出好辦法，怪自己太沖動把他氣走。她跑步追過去，書包重，她肩膀壓得特疼，還一下一下打在背上，噗噗噗地響，又特別影響行動。

到她家附近時，看到陸少瑾車子停在路邊。

尹西加快速度跑上去，到他面前時已經氣喘籲籲。

她臉頰泛粉，胸部随着呼吸起伏，大口喘氣。

陸少瑾嘴角微勾，眼裏閃過狹促：“不是說不去。”

尹西喉嚨幹疼得厲害，她咽了咽口水，“我，我改變主意了。”

他頭一偏，“上來吧。”

尹西上了車，剛坐穩，車子便如箭般飛了出去。她吓得一聲尖叫，趕緊摟住他的腰。

陸少瑾頭盔裏笑得張揚。

“陸少瑾！”尹西的叫聲幾乎扭曲。

摩托車的轟鳴和少女的嬌罵引來了隔壁大娘，她皺着眉頭拉開窗，“又在飙車，誰家的孩子這麽不懂事！”她往外看了看，确定車子是陸少瑾的，後面還帶着女學生，她呸了一聲，“殺人犯！”

尹西覺得，風太大，她快要禿頂了。

她朝陸少瑾耳朵靠近，“能慢點嗎？”

陸少瑾真慢了，準備過前方路口的時候，他一個剎車，尹西朝他後背撞去，把他結結實實抱了個緊。

風靜止了，尹西如一個劫後餘生的逃難人，仿佛神志還沒歸位。她全身血液在沸騰，耳朵的風似乎還在吹，呼呼呼的，腿也好像抽筋了，她随處一蹬，好像踩到了個柔軟的東西，那是什麽她已經不想管了。

到了市區，陸少瑾就開得慢了。

他這車，這行頭本來就很招人，後面再坐着個學生妹，更是街上獨特的風景線，十分矚目。

尹西怕被人認出，只能低着頭。

“想吃什麽。”

“随便吧。”尹西實在不知道吃什麽。

“烤榴蓮，吃嗎？”

“榴蓮還能烤着吃？”

“為什麽不可以。”

“有點奇怪。”

“你們高材生眼裏，什麽都奇怪。”

尹西突然不要命似的問：“你以前不也是高材生嗎？”

車子正好停了下來，尹西這話一字不差地傳入了陸少瑾耳裏。

周圍明明很鬧，尹西卻覺得他和她之間靜得可怕。

她不該問的。

尹西後悔了。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陸少瑾摘了頭盔回頭看她。

他眼睛黑亮黑亮的，表情冷峻。

“知道的不少嘛。”

尹西心砰砰跳，強自鎮定道：“我只聽到了陳老師和你的談話。”

也不知他信沒信，頭盔挂上車頭後，他下車往裏走。

尹西在後面追：“陸少瑾，你車沒鎖！”

美食廣場裏有人在抛氣球，有個粉色氣球落在陸少瑾腳邊，他低頭看了一眼，腳擡起踩了下去。

砰地一聲大響，好像那時候心髒極速跳動快要炸開的聲音。好多人在看，也好像那時候，無數人嫌棄、質疑、厭惡的眼光。

陸少瑾臉色越發陰沉，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突然有個柔軟的手将他拉了回來。

“陸少瑾——”

尹西的臉出現在眼前，身體的感官神經瞬間回收，世界不再放大，也不再喧鬧。

聲音和視覺恢複原狀。

“在這裏吃吧，打折的。”尹西指着前方一家排滿了長隊的小店說道。

要是平時，陸少瑾是絕對不會花費時間去排隊的，今夜的他好像有無限耐心，跟着她朝已經排了長龍的隊伍的後面走。

兩人往前走的時候，張雪老師的老公李德林正好從前面走來，尹西趕緊轉身背對他，如此一來，她便與陸少瑾成了面對面。

陸少瑾瞥了一眼，正好和李德林不屑的眼神對上。他垂眸看着一臉緊張的尹西。

“他是我媽的朋友，要是被發現，我會很麻煩。”

尹西把臉側向一邊，小聲對陸少瑾說道。

陸少瑾抓着尹西書包，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一轉，将她帶到了自己右側，如此一來，李德林便看不到她了。

陸少瑾與走過來的李德林擦肩而過。

尹西跟着長隊往前走了幾步，微側頭，李德林已經走遠。

再看陸少瑾，他好像沒啥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