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尹西本想朝大門方向走的,卻見不遠處的樹底下陸少瑾站在牆邊, 一直看她。

尹西趕緊朝他跑去, 因而并沒看到僞裝的杜洋凱和謝君豪。

“少瑾也來了。”杜洋凱拂去臉邊的樹葉說。“咱們要過去嗎?”

“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處, 更顯眼吧。”謝君豪說。

“那就不去了。”杜洋凱又繼續原地潛伏。

“你怎麽來了?”尹西仰頭看他, 因為戴着口罩, 聲音嗡嗡的。

陸少瑾把她口罩摘了,“該是我問你吧。”

尹西想了想,說:“我出來散散心。”

“散心。”陸少瑾不由好笑。

“沒錯,是的, 就是散心。”

“散心還帶着錘子,防狼呢?”

“我就是拿着玩兒的。”尹西把錘子藏到身後, 眨着眼看他,又覺得這個理由蹩腳。“或許真的有狼呢。”

陸少瑾捏了下她臉,“我送你回去。”

尹西不滿:“那你呢?”

陸少瑾挑眉,帶她往她家方向走。

“我是來等你的。”

“撒謊。”

“沒撒謊,你這錘子要是錘到人, 多危險。”

“我又不是手殘!!”

陸少瑾不容她解釋, 繼續帶她往前:“不是手殘也不行。”

“我就待一會兒!”

“沒得商量。”陸少瑾語氣強硬, 尹西還是被他送回了家。

陸少瑾走後, 尹西又偷偷溜出去了。這回她躲得很好,燈都不打,順着大樹底走,像夜行人似的,終于沒被發現了, 只不過陸少瑾到哪兒她也看不到了。

準備到大門,尹西從樹底下跑出來,站在牆角邊上。

杜洋凱剛把裝備弄好呢,又見尹西過來了。

陸家周圍全是攝像頭,她這樣大搖大擺,很容易被發現的好不好!?

杜洋凱和謝君豪做了僞裝,頭上身上挂着樹枝,随着走動聳啊聳,就算被發現,也認不出他們是誰。

“過來!!趕緊過來!”杜洋凱和謝君豪躲在樹後,忙不疊沖尹西招手。

尹西捏緊錘子小跑過去,這兩人怎麽來了?

“你們怎麽來了?”

“還想問你呢!你拿着錘子幹什麽?!”

“砸車呀。”尹西說得随意,卻讓杜洋凱腦門一陣熱汗。

她砸車?是又想挨她媽打了是吧?

三人在角落裏叽叽咕咕的時候,只聽到花園裏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尹西屏住呼吸,和杜洋凱兩人回頭望去。只見陸家花園裏晃動了束白光,有個身影進了陸家車庫。

“他們家遭小偷啦?”杜洋凱問。

“哪兒來那麽多小偷!”謝君豪拍了下他臉頰邊的樹葉,貓着身往前走。“趕緊進去,肯定是少瑾。”

一聽說進去的人可能是陸少瑾,尹西也來了精神。她把連衣帽戴上,跟着來到了陸家大鐵門。

杜洋凱和謝君豪已經爬上去了,尹西還在底下觀望。

杜洋凱剛跨坐上鐵門,轉身就看到了牆頭正對他的攝像頭。

“我……我艹,攝像頭拍到我了。”他戰戰兢兢地轉身,然後又想到了什麽,他微彎下腰,對着攝像頭吐了下口水。

鏡頭迷糊了些,好像有點用處,他又繼續吐,直到攝像頭上布滿口水,感覺應該看不到他了,他才慢慢挪動屁股往下爬。

謝君豪跳到了地上。

杜洋凱下來時,褲子被勾到,他嘶一聲不信邪,莽撞往前走。那麽一扯,褲頭的皮筋啪一聲打在他身上,他嘶忽嘶忽捂着屁股直呼疼。

尹西還沒爬上頂呢,突然聽到一陣大響。

就連杜洋凱和謝君豪止步,兩人呆呆看彼此一眼,飛快地朝車庫跑,兩人身上的樹葉沙沙作響。

方才他們看到的人就是陸少瑾,他找了把斧頭,把車頭劈凹了個大口,車窗也砸爛了。勞斯萊斯看起來特別可憐。

他砸了幾下還不覺得爽,又跳上去在上面砍啊砍,車頂被劈得咚咚地響。

車頂終于被砸得傷痕累累,他把斧頭往車裏一扔,直直劈向方向盤,崩咔一聲,斧頭歪過一邊。

杜洋凱和謝君豪剛跑進車庫,陸家的警報響了。

“兩棵樹”看了看彼此,背貼背地看四周,警惕來人。

陸少瑾神清氣爽,他從車上跳下來,路過杜洋凱和謝君豪身旁:“走吧。”

“兩棵樹”沒放松警惕,小步又大步地跟在陸少瑾身後。

警報一響,尹西本想加快速度翻進去的,沒想到陸家樓上的燈亮了,随之而來的是陸爸的呵斥聲,和蔣柔急切又緊張的聲音。

尹西趕緊往下跳,躲在牆後隐蔽起來。

陸爸從監控裏看到陸少瑾,氣得差點心肌梗,衣服也沒換,穿着睡袍就跑下來。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做完壞事的三人。

陸爸平時板着臉慣了,頗有一點威嚴,杜洋凱和謝君豪挺怕他,悄悄往陸少瑾身後躲。

“陸少瑾,你是不是瘋了?!”

他到底要鬧哪樣?!嫌家裏不夠亂嗎?

“你瘋不瘋關你什麽事。”

“自己跑進來砸了我的車你說關不關我事?!”陸爸氣得渾身發抖,他就是對他太縱容,所以他才這麽肆無忌憚地踩在他頭上撒野,今兒他不打算就這麽讓他走了,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我來處置我的東西又關你什麽事?嫌我進來礙你眼,你把我東西全扔了啊,扔了我就不來了。”

陸爸那個氣啊,他轉頭看蔣柔,大聲說:“報警!讓警察把這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給關起來!!”

“謙哥這兒——”

“這什麽??!他破壞他人財物,已經構成犯法!”

蔣柔看他又看陸少瑾,默默轉身。

陸少瑾也沒說什麽,就這麽站在小花園裏,他漫不經心地笑,對陸爸的行為感到好笑。

一會兒蔣柔出來了。

陸少瑾往花園小臺階上一坐,不打算走了。

“行啊,最好把我關起來一輩子,不然你兒子就危險了。”

蔣柔喉頭一緊,她澀聲道:“你什麽意思?”

“就你理解的意思,總之誰讓我不舒服,我讓誰不好過。”

蔣柔想到他殺人的事,頓時冷汗直冒,他一定做得到的,這個惡魔。蔣柔抓緊陸爸的手,用帶着哭腔的嗓音柔柔道:“謙哥。”

若是之前陸少瑾的反抗讓陸爸生厭,如今算是完全割舍了父子情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作為父親的威嚴,讓他實在難堪。

“陸少瑾,你別以為我不敢廢了你!”陸爸恨不得沖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尹西躲在外面,為陸少瑾捏了把冷汗。

陸爸如此薄情,看着像是和陸少瑾有深仇大恨,實在讓人心寒。

既然已經報警,得早點走才行,不然一會兒就真的進大牢了。

尹西滿地找石頭,她往前移動,對着杜洋凱扔了過去。而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了警笛。

杜洋凱緊張了起來,他看陸少瑾又看謝君豪,嘴巴微動。

“警察……來了。”

“你們出去。”陸少瑾找了個地方坐着,和陸爸面對面。

“你呢?”

“如他的願啊。”陸少瑾輕飄飄道。

陸爸挂着冷笑的面孔在幽深的夜裏格外殘忍。警笛長鳴,杜洋凱和謝君豪對視了一眼,在陸少瑾示意的眼神中打開鐵門往外走。

尹西想進去,卻被杜洋凱和謝君豪給拉走了。

如果一直待着,驚醒了鄰居,她一定被發現,那麽等待着她和陸少瑾的,又會是狂風驟雨,比上次更猛。

她只能走。

尹西走出陸家小道時,警察已經來到陸家大門。

警笛光在黑夜閃動,尹西仿佛看到陸少瑾站了起來。

他身影高高,挺拔傲然。

這大概是一起很常見的家庭矛盾。

警官也沒什麽勸,自己家的孩子打自己家的東西,有什麽好鬧的。

“警官,你還是把他關進監獄裏吧,他脾氣不好,暴躁易怒,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傷人,他這樣一直在外面,影響自己身心健康發展不說,還會威脅別人安全。”陸爸一字一句地,說得極為憤慨,仿佛陸少瑾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陸少瑾坐在一旁,不屑地勾起嘴角。

警官聽完,皺了皺眉:“你是他家長,他的身心健康應該是你來引導,你以為關監獄就能好?”

陸爸語瑟,他改變思路:“那他威脅別人安全!今天是砸車,誰知道明天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警官悠悠看他一眼,“對你自己有點信心,你還不至于壞到讓他砸你的地步。”

陸爸張了張嘴,被将了一軍。

“謙哥,就這樣吧,家裏的事,拿出來鬧确實是不太好。”蔣柔勸。

“那不行。”

陸爸是真怕了陸少瑾,剛才他劈車的時候,他一直看着,攝像頭裏的陸少瑾像個瘋子,下手瘋狂又狠辣,要是殺人——

如今怕都成肉末了。

而且他有預感,陸少瑾是真恨他。

他也不明白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父子如仇敵。

“警官,他殺過人,真的會做出危險的行動。”

陸爸的話果然引起了警官的注意,他費解又疑惑:“殺人,殺什麽人?”

周圍的警官停下手中的事紛紛看過來,陸爸太陽穴直接跳,對一瞬間出口的話有些後悔,但一看到身旁臉無血色的蔣柔,又狠下心來。

必須有所犧牲。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殺過一個女生,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聽他們談話的警官走了過來,“小學五年級?你們是陸家的?”

“沒錯。”

警官挑了眉,稍有意外。

尹西第二天醒來時,得知陸少瑾昨晚在警局留了一夜,又聽說陸少瑾再次承認自己殺人。

尹西猶如晴天霹靂。

“天吶,我就說陸少瑾他那個人平時看人的時候直勾勾的,總覺得帶着一股不詳的感覺,原來殺過人。再想想之前貼吧上,他和聖賢高中的人對打時那狠勁兒,說他是瘋子也不為過。有誰打架還死死勒着別人喉嚨?肯定是動了殺心!”

“太可怕了。”

尹西和顏枝雲從衛生間出來,就聽到一群人在竊竊私語。

“尹西,你別信這些。”顏枝雲也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只能這麽說。

尹西無力笑了笑。

警官兩手撐在桌邊,他盯着陸少瑾說:“你說你殺的,那你的動機是什麽?”

他當這是玩笑?小時候可以念他不懂事,如今長大了,還這麽鬧?圖什麽?

“動機,那是什麽重要嗎?”

“當然,你沒有動機怎麽殺人?”

“哦,這樣子。”陸少瑾努力想了想,“就當我看她不順眼吧。”

“不順眼哪兒看她不順眼?”

陸少瑾笑了。“這誰知道,可能我心理扭曲吧。像那渣男說的,我是個瘋子。”

警官面色凝重,他再次用認真的語氣和陸少瑾說話:“那個女孩更是偏向自殺,如此你還要承認人是你殺的嗎?”

陸少瑾沉默了會兒,道:“是。”

周斯然和岑歡朝警局方向走,剛過拐彎,就被高量達拽着衣領往牆上按。

“你們要幹什麽?!”

剛從楚淮回來,屁股都沒坐熱,就聽到陸少瑾再次進警局的消息。他潛意識裏覺得是這兩人搞的鬼。

周斯然定定站着,一聲不吭,一旁的岑歡說:“要幹什麽,高量達,這句話應該是我們問你。”

“陸少瑾有沒有殺人你們自己清楚。”高量達氣得胸口起伏,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稀薄,有點缺氧的感覺。

見他急,周斯然笑了。

“既然沒殺,那你慌什麽?”

慌什麽?陸少瑾時隔多年,不會無緣無故承認自己

殺人,更何況在有尹西的情況下。

“你們用了什麽手段?”

“手段。高量達,你應該高興我們這麽做,陸少瑾他既不選擇傷害你,也不選擇傷害宸年,你和宸年對他一樣重要。”

高量達抓着他衣領的手微松,他懵懵的。

“什麽意思?”

“确實有人殺了她,只是不是我們,而是“他”,還有——”周斯然頓了頓,語氣森然,“還有把“他”當作信仰的,我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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