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蔣流筝臉色頓然變冷,她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熱水,直到握着杯子的指尖發熱,蔣流筝才低低回應秘書,“知道了,你把蔣氏醫療上個月的研究數據調出來。”

秘書杵在門口沒動,雙手相互捏着,讪讪說着:“蔣氏醫療的數據要問過小顧總。”

蔣流筝瞬間擡眸,杯子晃一聲清脆的響聲,“顧席元?”

秘書點頭一嗯,說道:“蔣董事長同意蔣氏醫療和顧家共同管理,您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是由小顧總管理的。”

蔣流筝沉了沉心,擡頭看着她,“好,你先出去吧,任何人來找我,都說我不在。”

等辦公室的黑金色雙開門一關,蔣流筝頓然洩了半邊身子,她仰靠在沙發上,望着頭頂的天花板,神情晦朔不明。

休息室裏安放了一個小型浴池,蔣流筝看着水汽氤氲的池子,擡腳邁進去,熱水瞬時淹沒了她,侵入她的體膚,勾連她的脈搏,讓蔣流筝的顫抖隐于無形。

她有些膽顫,她仿佛被一個巨大的迷霧籠罩,感受着霧氣和水流一點點扼制心脈,堵塞呼吸,那種被水壓淹沒的窒息感,讓她好像在一瞬間,觸碰到死神,是熱的,是濕漉漉的,是無形的......

蔣流筝一下,又從浴池中掙紮着浮出水面,她大口喘了幾口氣,心跳還在加速着,她抹了一把臉,瞬間清醒過來,但剛剛那一剎,她卻看到宋泊的臉,宋泊的臉上混着血和汗,混着污泥和傷,他叫着她的名字,急切不安的呼喚着蔣流筝。

她想起那個荒涼的墳墓堆,想起那個狹窄的山縫裏,想起宋泊那個帶着顫抖和絕望的吻,蔣流筝撫了撫額,打開了一點兒紗窗,從頂樓看向外面的世界,視角是不一樣的。

可蔣流筝眼底卻突然怔了一下,因為她看到了彩虹。

看到了架在天邊的彩虹橋,真美啊!

美的讓她看到了向死而生的勇氣,美的讓她多想好好看遍這個世界,最好流浪到至死方休,美的讓她覺得有點可惜。

可惜,這麽美的彩虹,他卻沒在身邊。

她拿過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又打開宋泊的微信,看着空空蕩蕩的頁面,她扯唇,自嘲的笑了一下,又兀自退出界面,關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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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流筝從浴池裏出來,披了浴毯,走向化妝鏡處,又摸向左手邊第一個抽屜裏,她擰眉,又往裏伸了伸手,後來幹脆将整個抽屜大敞着,又将抽屜裏的東西全拿出來,終于看全寫在上面略帶模糊的字母。

蔣流筝嗓子吞咽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她伸手摸了摸已經凝固的口紅膏體,一下又縮回手,她呼吸停了一秒,随後,她立馬換好衣服,高跟鞋铛铛铛的聲音透露出蔣流筝的氣憤。

從蔣氏到顧氏擱了三條街道,這時間足夠讓蔣流筝平息自己心中的憤怒,但當蔣流筝走到顧席元辦公室前,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蔣流筝定住了腳。

蔣流筝看着沈麥,看着她坐在顧席元的辦公桌前,她瞬間松了一口氣兒,但也,感到心碎。

路過的人紛紛來轉頭看過來,顧席元卻等了五分鐘之後才緩緩打開辦公室的門,歡心叫她:“喲,大嫂?難得的貴客。”

他說着,又看了眼沈麥,“沈助理,給蔣總上茶。”

顧席元的辦公室內放置了很多賽車模型,蔣流筝大略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她也不和顧席元廢話,直接說道:“蔣氏醫療的研發結果給我一份。”

蔣氏醫療原本是蔣氏集團下新起的小項目,還未成什麽大氣候,蔣流筝之所以重視和在乎,是因為蔣氏醫療研究的靶向藥專門針對她的病況。

她看着顧席元不吭聲,坐在轉椅上,手裏把玩着賽車,厲聲說道:“你插手蔣氏醫療的事情可以作罷,但你現在獨攬着,算什麽意思?”

“大嫂,你這麽兇,我大哥知道麽?”顧席元笑笑,“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再說了,一個女人做生意多累啊,你又有病,在家養着多好,幹嘛還要操心這麽多。”

蔣流筝嘴角抽了兩下,她沒想到顧席元也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幹脆也不再和他啰嗦,直接道:“既然你不給,那我就找顧銘之。”

她作勢就要起身,卻見顧席元一下收斂了笑意,“等等!我又沒說不給,你着什麽急?”

顧席元從座椅上起身,手掌心向下按住賽車模型,“這事兒是沈麥負責的,我讓她給你,不過我還以為,你這次來是想找我要回沈麥呢,你別說,她還真是條好......狗。”

他說的話還真是......令人生厭!

蔣流筝緩閉上雙眼,又乍然睜開,眼底發狠,她緊咬着後槽牙,端着茶杯的手晃蕩,随即對準顧席元的那張嘴一潑,冷聲道:“管好你的嘴!”

空蕩蕩的茶杯清脆的着落在茶幾上,蔣流筝拿起包,看着顧席元一臉震驚,沒回過神的表情,“聽說茶葉去口臭,正好幫你洗洗嘴。”

沈麥推開門時,正好與蔣流筝相撞,她看着屋內被潑了一臉茶葉,氣的嘴角抽筋的顧席元,問道:“顧總,還需要給她麽?”

“你說呢!你的老東家,對你還真是不賴啊!”顧席元憤怒的慢悠悠的抽着紙巾,一點點擦着臉上的茶水,低低笑着:“你給她送去,讓她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有多麽失敗。”

顧氏公司門口,蔣流筝扶着柱子,大口喘着氣,想起剛剛那一幕,蔣流筝不禁攥緊了拳頭,車子開到眼前,她正準備上車,卻被人叫住。

“蔣總!”沈麥跑出來,劉海兒都亂飄着,她站在蔣流筝面前,保持着應有的距離,将手中的資料遞給她,“這是蔣氏醫療的最終研究成果”,她頓了一下,接着道,“對不起,蔣總。”

蔣流筝沒說話,卻直接拿出手機,遞給她一張圖片,“這是你寫的吧。”

白色的板子上用紅色的口紅寫下的‘SOS’。

沈麥頓了一下,卻向左一步擋了一下手機。

蔣流筝收了手機,扯笑說着:“不管你出于何種原因,但我希望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被信任的人背刺的感覺真是槽糕透頂。

“蔣總,人往高處走,小顧總給的工資多一點,我急需用錢,所以,對不起了蔣總。”沈麥低着頭,說着,“不過,蔣氏這麽多優秀的員工,像李李,小張還有阿米以及周遠......蔣氏一定會越來越好!”

蔣流筝扯唇笑了笑,“難為你記得”,說着,她開了車門,上車。

手裏的資料被她一頁頁反複看過,靶向藥的研究失敗,幾乎破滅了蔣流筝的最後一絲希望,她緊緊攥着手頭的紙,司機忽然開口問她:“蔣總,是回公司還是回蔣家?”

蔣流筝擡頭看見紅綠燈處的岔路口,看着鮮豔的紅色倒計時數字,宛如她生命的倒計時,蔣流筝話到嘴邊卻突然改了口,說道:“回蔣家吧。”

她或許該解決一些事情,總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

蔣家在京州市的富人區,獨門獨棟的別苑,前後兩開的花園,紅色的雙開鐵門,上面挂着傳統的金色輔首銜環,蔣流筝輸了密碼,直接推開一側的門,沿着被日暮灑落的板磚,走進那棟亮起燈光的房子。

她站在落地窗外,正好能看清裏面客廳的狀況,父親在讀晚報,何曉麗給他端去水果,亮堂的燈光照耀着他們二人,顯得格外和諧與安寧,仿佛蔣流筝才是一個多餘的人。

她想起那張被她撕下來的話,‘明燈三千盞,照亮晚歸之人回家的路’......可獨獨家中這盞燈,卻早已在10歲那一年,熄滅了。

父親成了別人的父親,她卻成了被遺棄的流浪兒。

夏日溫暖的風吹過她的發梢,蔣流筝還能記得十歲的自己麽?還會記得十歲那年的夏日,烈火灼燒,戒尺打在肉上的滋味麽?

她不記得了,也不想記得了,太痛苦了。

萬幸的是,她有一個好哥哥,所以,她沒有走向逆途,而是拼了命的學習,一張張獎狀,一次次表揚,每次學年大會開學典禮以及各種晚會,蔣流筝都會是最閃耀的那朵玫瑰,只是因為,只有這樣,父親或許才能夠看到她。

而現在,蔣流筝站在落地窗外面,只要她再往前走兩步,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打開家門,走進去,和她們說聲“我回來了”。

蔣流筝低了低頭,她似乎不想打破那樣的寧靜,索性,她轉了身,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既然回來了,怎麽不進來?”

蔣懷松的聲音突然出現,讓蔣流筝的腳步一怔,她慢慢轉身,直至看見門口站着的父親,蔣流筝垂了垂眼睫,雙手握着包柄又緊了一下,低低叫了聲,“爸”。

“嗯,抓緊進來,洗手吃飯”,蔣懷松給她敞開了門,轉身走回去,對何曉麗說道,“把菜熱熱,先給她盛碗粥。”

蔣流筝坐在餐桌旁,暗暗的打量着何曉麗,她還是挽着頭發,穿着一條鵝黃色雪紡裙,渾身上下沒戴多貴重的配飾,唯一一個還是她無名指上的素圈,聽說是蔣懷松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

簡單溫柔,讓人看不出一點兒野心和烏七八糟的壞心思,反而,她現在笑着忙活着,殷切的給蔣流筝端來一碗紅豆粥,還順帶幫她吹了吹,甚至連碗勺都是用的她最喜歡的那套,蔣流筝接過來,只緊縮了一下眼睑,音色如常,道了聲“謝謝。”

她最喜歡的便是紅豆,關于紅豆的一切她都喜歡。

她兀自低頭慢慢吃着,何曉麗做飯的手藝不錯,尤其是煲湯的手藝,不僅抓住了蔣懷松的胃,就連她,都快要被她給征服。

“你這段時間幹什麽去了?消息不回,搞失蹤是吧?還是林珍告訴我你去國外了,我才知道!公司也不管,你還真覺得蔣氏是你的了是吧,幹什麽談什麽合作連給我說都不說!”蔣懷松一口氣說了很多,蔣流筝卻沒聽進幾句,只感到他怒氣沖天。

“行了,孩子剛回家,你少說幾句。”何曉麗勸說着。

“我教育我女兒,你別管。”蔣懷松皺眉,接着道:“你走的這段時間,蔣氏醫療你大嫂和銘之接手了,雖然是塊小肉,但好歹林珍這些年對蔣家的事情也算上心,給她就給她了,但當務之急你先把重心放在新能源上,顧家那小兒子不是省油的燈,一下子搶走了和安能集團的新能源汽車項目,你得重視起來。”

蔣流筝點點頭,喝粥的動作極其緩慢。

只聽蔣懷松說着:“還有,聽說你助理辭職了?給你說過多少次,別太相信人,她之後去了哪兒,做了什麽,你讓人打聽了麽?”

蔣流筝擡了擡頭,“去了顧席元身邊。”

但忽然間,蔣流筝喝粥的勺子舉在半空,她突然想起沈麥的話。

李李,小張還有阿米以及周遠......

可公司有叫周遠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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