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流筝心下一驚,乍然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在自己的辦公室,還被赤着膀子的宋泊抱在懷裏,此刻,任何一個人進來,都足以打碎她作為老板的形象。
但宋泊确實比她反應要快一些,直接單手打開休息室的門,一個轉身,将人帶進休息室內,他低眸,瞧見蔣流筝臉上的驚蹙,不禁勾唇,“緊張了?”
他還抱着她,自然能感知到懷裏人的緊張情緒,人緊張的時候肌肉都是緊繃的,連身子都是僵硬的,尤其是蔣流筝一緊張失措的時候就會無意識輕咬下唇。
流筝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卻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
宋泊勾起的唇角還未放下,抱她的手将松未松,卻清楚地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聲音讓宋泊冷不丁再次收緊了手,他抱着蔣流筝死死不撒手,勾起的唇角乍然锊成一條直線,他明明決定要放手,可真當這一刻來臨時,宋泊卻下不了狠心,他理解蔣流筝所有的一切情緒,理解她的失控,理解她面對自己的痛苦,但這并不等于他不記得她那些話,還有當錢砸到自己身上時的痛。
而且,宋泊還想要一個問題的答案,所以他盯着蔣流筝的眼睛,略帶挑釁與期許的問道:“你未婚夫來了,要出去麽?”
她完全可以選擇‘不’,然後宋泊會心甘情願為她沉淪,甚至決定賠上自己的命和所有身家。
但蔣流筝沒有,她強硬地推開他,自己從他臂彎裏跳下來,“你在這兒等一會。”
她說着還順帶整理了一下容裝,開門時蔣流筝從不猶豫,甚至沒再回頭看一眼宋泊。
而宋泊看着,看着她離開,看着那扇狹窄的門縫緩緩關合,自己還真是一只見不得光的‘金絲雀’,被她圈養,被她興致來時垂愛,宋泊眼底通紅,他笑了,嘴角閃過一絲可笑與自嘲。
顧銘之看見蔣流筝從休息室出來,目光偶爾一錯,想窺見一下她屋裏到底是否藏了人,但她擋的極快,“如果你是來提醒我發布會出席的事情,我想大可不必跑一趟,我記性還沒那麽差。”
“今天和朋友去錦安園吃飯,順道給你帶了他家的紅豆羹”,顧銘之将外帶盒放在茶幾上,餘光匆匆略過擱置在一旁的棒球帽和衛衣,接着說,“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家的,嘗嘗看。”
蔣流筝自然也看到茶幾上宋泊留下的衣服,但也沒說什麽,甚至連個掩飾的動作都懶得去做,只是看着他拿出來還冒着熱氣兒的紅豆羹,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我聽蔣三說你生病了,看見你現在沒事就好。”顧銘之有些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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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關心”,蔣流筝低頭舀了兩勺紅豆羹,卻遲遲沒放入口中,只是又擡眸說道:“對了,GM醫療轉接手續我已經辦完了,到時候你簽字就行。”
顧銘之敷衍的悶聲一嗯,但卻緩緩靠近她,又接着彎腰,手掌搭上她握勺的手背,又緊而一攥,在她耳邊低低道:“既然如此,那在公司上市之前,你最好記住你的身份,未婚妻。”
顧銘之說着,作勢想要吻她,被流筝錯過頭,吻落在耳後的頭發絲上,男人擰眉,攥着她手背的力道加大,“乖一點,你有多少個男人我都不在乎,流筝,我對你已經很縱容了,別逼我。”
聽着他的話,蔣流筝心底惡心,連帶着眼前的紅豆羹都讓人作嘔,自從醫院一別,他倒是越發肆無忌憚,連裝都不裝,她頂了頂舌,高跟鞋跟發力,一下踩在男人的皮鞋上,“顧銘之,你忘了這是誰的地盤麽?”
流筝掙脫出他的懷抱,根本沒估計他倒抽氣的模樣,甩了甩手腕,兀自走向門口,将門敞開,下了逐客令。
大門敞開,顧銘之看着她那張冷漠高貴的臉,驟然覺得不爽,路過她時,顧銘之突然頓住腳步,目光坦然地朝屋內茶幾上的衣物看去,随即俯身,眼底露出一絲輕蔑,“玩玩就算了,別真愛上仇人的兒子。”
“挺瘋。”顧銘之揚揚唇角,指尖略過流筝額前發絲,若有若無的撫上她臉頰,光明正大的給旁人秀着恩愛,但旁人怎會看到他一邊嘴角抽搐的笑,“不過,我喜歡。”
流筝捏着門把手的手掌顫了一下,硬生生壓制住想要扇他巴掌的怒氣,她看着顧銘之溫文爾雅地步态,只覺得陌生。
但她沒多想,畢竟她現在精力有限,實在沒必要對顧銘之費心費神,只是揉了揉太陽穴,将那盒紅豆羹蓋好重新放回外帶盒中,又看了眼茶幾上放着的他的衛衣和帽子,頓了頓神,便一把拿起,走向休息室。
“給你......衣服......”
當她返回休息室的時候,宋泊正坐在浴缸邊上出神,但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卻着實讓流筝皺了一下眉頭。
“聊完了?”宋泊下壓着眼皮,低低說着,又随之緩緩起身,朝她走來,“那是不是該聊聊我們的事。”
宋泊一步一步逼近她,倒也不慌不亂,手裏的東西略有張揚,“這是什麽?”
“我的襯衫?”
蔣流筝吞了吞喉,原因倒不是因為那件白色襯衫,而是他手裏拿着的另一件,她連忙轉身,錯開他,朝房間內的浴缸走去,“你別誤會,我只是借用一下。”
“我的內|褲,你确定?”宋泊好笑的轉身,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借用幹什麽?”
他好整以暇地逼問她。
蔣流筝頭大,之前的宋泊從不會這般敏感又發壞,而現在反倒是讓她覺得自己低俗又落寞,流筝垂了垂眼皮,又霎時轉頭,一把将他手裏的東西奪過來,裝模作樣的打量了兩眼,又繼而丢進浴缸,悻悻然說道:“我記錯了,這應該不是你的號。”
宋泊擰了眉,倒也不像以前那般很快就被她惹火,只是眉尾狹蹙,眸色幽深地看了眼飄在浴缸裏的內|褲,又看向她,“是麽,那我應該是什麽號?”
他好笑地反問她,不知為何,當在她的休息室裏看到自己的物品時,他竟然有一絲竊喜,更讓他覺得或許自己在她心底也有一點兒地位。
“!!”流筝眸子一瞬下移,乍然一驚,她錯愕的盯着他,單論身材與臉,确實足夠讓她上頭,所以,當宋泊毫無防備地靠近自己,溫柔眷戀地親吻着她時,她發怔了一下。
“流筝,讓我留在你身邊,我父親犯下的錯,我會拼了命的補償你,好不好?”宋泊溫柔地親吻她,擁着她,連聲音都帶着呢喃的倦色,聽着像是海枯石爛的誓言。
可偏偏就是這句話,一下敲醒了蔣流筝,她猛地咬住宋泊的下唇,用力一咬,血水充斥在兩人口腔之中,宋泊吃痛,卻沒松手。
他聽着蔣流筝質問自己,“你拿什麽來償?你憑什麽!”
流筝氣急了,連帶剛剛的怒氣,一同掙脫着,她捶打在宋泊胸口,一下一下,接二連三,宋泊硬是不氣不惱不松手,“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點,那你使勁打。”
她大病初愈,身子本身就虛,打幾下就沒了力氣,眼眶忍着通紅,宋泊看了不忍心,連帶着自己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覺中紅了,他幫她順氣兒,下巴低低眷眷地摩挲着她額頭,“哭吧,哭出來就不那麽痛了。”
蔣流筝沒說話,但眼淚卻噼裏啪啦地落下來,滾燙的順着宋泊的肌膚紋理滑落,一下蔓延至心口,他疼的要命,只好将人攬在懷裏,心思彌漫着悲傷還有一陣心酸,但外面卻裹了一層糖。
“流筝,我愛你”,宋泊的告白來的措不及防,他此刻無比清醒又認真的說出這句話,着實讓蔣流筝抽噎一下,但大腦神經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宋泊說道:“但是流筝,我不會奢求你愛我,也不會懇求你原諒我,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自己也很難過,但我沒辦法,我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也無法決定他們做過的事情,更無法彌補他們對你和你家人造成的傷害......”宋泊的聲音頭一次這麽肅穆,低沉的像是禱告。
“但是流筝,也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總得要為自己争取一下愛你的權利。”
蔣流筝楞住了一下,她感到呼吸不暢,尤其是在聽到宋泊卑微如塵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心,她仍舊沒有吭聲,只是垂落在兩側的雙臂,悄然環上他的腰。
宋泊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還沒什麽反應,只是繼續說道:“這兩天我反反複複回想着,總覺得奇怪,項鏈的另一半為什麽在他手裏?錄音裏的內容的最後一段,卻是加了密語的摩斯密碼,在他常翻看的汽車制造的書籍中,我找到了‘保利大廈,221B,項鏈’這三個詞,而錄音的最後,我父親說了句,‘對不起’,盡管他不是個好父親,但我相信,臨死之前的忏悔,值得一信,我說這些并不是洗清他的罪證,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想想,尤其是你,不要太倉促的給我判了死罪。”
不算狹小的休息室裏帶着絲絲眷眷的柔情,窗外的夜黑的通透,雨一直淅淅瀝瀝下着,帶着冷風獨有的沖擊力,将樹梢上的枯葉垂落,又将吹打着無數扇還未熄滅的窗戶,蔣流筝眼淚糊了一臉,她往宋泊胸口處蹭了蹭,帶着些哭腔地問他:“你多久沒刮胡子了?”
宋泊:“???”
宋泊:“不知道。”
話題轉的太快,他都懷疑她有沒有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但看着她一臉哭花了的妝容,便空了一只手,伸向梳妝鏡前的抽紙盒,自然而然遞給她一張,又拿一張幫她擦着,有些無奈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聽了,你好不容易說那麽多。”她能不聽麽?
蔣流筝擡眸,視線落在他唇邊,看着剛剛被自己咬破的下唇,傷口還沒愈合,還有血印子,“疼麽?”
宋泊捏住她指尖,搖搖頭,卻問道:“所以,你答應我了麽?”
“什麽?”蔣流筝反問。
宋泊就知道會這樣,有些無奈道:“不要太倉促的給我判了死罪,畢竟,我發覺我根本離不開你。”
愛意太濃烈了,以至于燒灼着宋泊自己的血肉連成一片,在遇見蔣流筝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他甚至覺得男人戀愛腦是種很卑微低端的事情,然而等自己親自經歷過之後,才發覺,為她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或許被愛的那個人能感受到他的愛意,甚至願意為了這短短幾秒的愛情,暫時擱下一切,蔣流筝擡眸看着他笑,又倏爾踮起腳尖,去親吻他的氤氲着血印的下唇。
窗外雨聲澹澹,玻璃窗被雨絲切割的支離破碎,連帶着着兩人彼此交纏的影子,也一同破碎的分崩離析,像一塊塊碎玻璃,在赤|裸的光源之下,交相輝映。
可這一夜醒來後,宋泊會發現,這會是他人生頂峰中最美好的夢。
從前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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