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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候府,三爺的院落,沈奕寒面如蠟黃,整個人似風中的柔弱無依的小白花,瑟瑟發抖。

他端着的茶杯幾乎要濺出水來。

男子不死心的問道:“确定是二哥的……人?”

小厮點頭。

“完了完了。”沈奕寒像丢了魂一般,不住的念叨:“二哥這人一向最記仇,我說怎麽聽她的名字那麽熟悉,原來是——”

原來是從江南帶回來的那位。

他平日很少與二哥走動,但也聽說了,這新收的小通房極為受寵。

二哥的院子裏,可就這麽一位暖床的。還專門找了幾個丫鬟去伺候她,無論是表小姐還是前一任管家,都因她受到了處罰。

若早知道是這位,他可不敢擅作主張的送人。

普通的丫鬟送就送了,之前瞧上了二哥院裏的一個婢女,二哥直接就賞給他了。但這個不一樣,這可是二哥的人。

沈奕寒急得團團轉,果不其然,二哥院裏的小厮來請他過去。

他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對下人說道:“快去通知大娘子。”

他怕啊。

萬一進了二哥的院子就出不來了怎麽辦?

處暑派人打聽了一下,摸到了小王爺的行蹤。

從候府離開後,小王爺帶春婉去購置了新衣裳,然後又一起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

這會兒,或許在賞月吧。

處暑平靜的彙報完畢,看了公子一眼,他單手捧着一本書冊,似在閱讀。好半晌,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三爺風塵仆仆的來了。

“二哥——”

一進門,他哭喪着臉:“二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今天喝了一些酒做了糊塗事,我這就去找小王爺要人!”

沈從霖坐在燭光的陰影中,眉間似染了一層月霜,神色平靜,讀不透任何情緒。

他安靜的呷了一口茶。

越是這樣,沈奕寒越是害怕。

京城流傳的關于沈二爺的事跡半真半假。他只知道,整個候府二哥說話的份量最重,就連父親也奈何不了他。

“岳州送糧草缺個主事人。”沈從霖輕飄飄的說道:“我看三弟剛好有空,可為父親分憂。”

“……”沈奕寒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岳州離京城實在太遠了,這一路上得遭多少罪啊?他不敢拒絕,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二哥說的對,我也确實想做些事。”

不知事情可有回旋的餘地?

沈奕寒小心翼翼的問:“那……我去接春娘子回府?”

他與小王爺還算有點交情,開個口,不難?大不了多準備一些美人兒送去。

沈從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不用。一個婢子罷了,送就送了。”

“哦……”

離開院子,沈奕寒心有餘悸。怎麽見二哥這态度,并不如府中傳言那般重視這位小通房?可,不重視怎麽還罰自己去岳州?想到這,他就又擺出一副苦瓜臉,連帶着心底都流淌着苦水。

白水站在書桌旁,不敢吱聲。

公子那話是什麽意思?

真的要把春娘子送給小王爺?

公子的心,海底針。白水還想再惋惜一會兒,就聽到公子的聲音。

“備車。”

處暑:“是,公子。”

春婉被小王爺帶去了福臨酒樓。她來京城有段日子,經常聽到院裏的下人議論,說是一道最普通的菜,都要二兩銀子。

二樓雅座,屏風擋住了外面的熱鬧。

春婉看着面前滿滿當當的菜,略微出神。

本來以為是要見二爺,結果是眼前這位公子……

而一直跟随他們的護衛,喚他小王爺。

唐子軒看起來也是二十歲左右,從小錦衣玉食,雖不如沈家二爺那般風姿卓越,卻也五官端正,一身正氣。他今日穿了件藏藍色的衣袍,也許是武将世家出身,舉手投足間都帶有一股雷厲風行之氣,與京城的富家子弟有着明顯的差別。

“姑娘。”唐子軒再三斟酌語氣,生怕吓到她:“唐某并無惡意,只是覺得姑娘或許并不想留在候府。”

眼前這位候府的丫鬟,梳着普通的發髻,姿色極佳。

唐子軒在京城見過許多世家小姐,與眼前這位姑娘相比,怕都要失色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與自己記憶中母親的容顏,尤為相似。

只這一點,便不忍心放任她不管。

唐子軒輕聲道:“姑娘可先跟我回府,權當是客人。唐某,絕不會強迫姑娘做任何事。”

他已經派人去打聽清楚了,春婉是候府二爺的通房。

想想就知道,她的日子不好過。

春婉大概明白了,候府将自己送給了眼前這位男子。她心底有些茫然,這事兒二爺知道嗎?還是二爺許可了呢?

來京城,非她所願。

不過……

每次看到二爺,心情都會變得平和。噩夢極少出現,一切都好像是回到了最初,日子平平淡淡。

眼下突然被帶走,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沈從霖出府的時候,剛好遇到回來的侯爺。他人還坐在馬車裏,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淡淡道:“丫鬟而已,送人算了。”

處暑掀起車簾。

沈從霖坐進馬車。

兩輛車離得很近,他們說的話對方都能聽到。

老侯爺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聲音:“鎮北王如今戰功顯赫,最是疼愛這位小兒子。你送他一名丫鬟,就當做個順水人情。四七巷那一堆外室,如果還嫌不夠,明日便讓你母親挑幾個貌美的丫鬟送到你院中。”

對于這位突如其來的通房,老侯爺一直都不怎麽滿意。

“一個寡婦,養在房裏晦氣。”

兩輛馬車并肩而停。

月色下,沈從霖用折扇勾起窗簾。

他的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

“我可不像有的人,只會拿自己的女人去讨前程。廢物。”

他聲音很是悅耳,說出的話卻十分刻薄,聽得雙邊的車夫冷汗直流。

那邊半晌沒有動靜。

沈從霖慢悠悠的放下簾子:“走了,處暑。”

“是,公子。”

……

行駛了一段時間,馬車停在酒樓門前。

福霖酒樓的店小二熱情的迎接:“客官,裏面請!”

沈從霖下車後,不疾不徐的朝裏走去。他擡頭瞥了一眼二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有眼尖的認出了他,立馬打招呼。

“二爺——”靠近樓梯的那一間包廂,有人問道:“進來一起坐啊?”

“不了,今兒個有事。”沈從霖直接回絕。

邀請他的人有些好奇,什麽事啊,連酒也顧不得吃了?他探了探頭,就見到沈二爺直徑朝着最裏面走去。

在靠近街道的那一側,有用屏風隔開的雅座,安靜清雅。

門口守着兩名護衛,見到他後立即擡起刀鞘。

沈從霖朗聲道:“小王爺,沈某求見。”

唐子軒記得這個聲音。早在候府的馬車停下,他就看到了。一直聽聞沈二爺的浪蕩事跡,沒想到,還真為了一個小寡婦來找自己。

聽到他的聲音,春婉怔怔的擡頭,她剛用筷子夾起的魚塊掉進了盤子裏。

“進來吧。”唐子軒一邊回道,一邊擡手,給春婉夾了一塊新的魚肉。

沈從霖進屋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雍容華貴的小王爺,給坐在身旁的婢女夾菜。而這名婢女,微微低頭,臉上染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眸色微冷,臉上的笑意卻不減分毫。

自來熟的坐到了對面,他漫不經心的看了春婉一眼,道:“我這個貼身丫鬟,很多事情都不懂,沒有惹小王爺不快吧?”

唐子軒:“沒有。”

沈從霖微微一笑:“愣着做什麽,可是看二爺親自來接你,太開心了?”

春婉看着碗裏的魚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

見她不動,沈從霖加重了語氣:“還不快過來。”

“……”這下,她聽明白了。

二爺是特地來接自己的。

他沒有将自己送人啊?

春婉不緊不慢的站起身,剛想過去,就看到小王爺擡起手臂,直勾勾的擋在了她身前。

“不要怕,我替你做主。”唐子軒開口道:“不想回侯府,就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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