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NO.25

NO.25

聖誕節, 大地被薄薄的霧氣籠罩。

周南珞被鬧鐘吵醒，離與裴景以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昨晚他問完她後。

緊張随之漫出來，裹緊了心髒。

她怔怔地俯視他, 聽見他用平淡道：“後腦勺隐隐作痛，我想去醫院複查一下。”

“……”

緊張感瞬間就消失了。

周南珞無語地看過去,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無語什麽：“你不是不想去醫院嗎？”

“我們家梁醫生沒空呢。”裴景以說,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弱不禁風又無可奈何。

秉持着受傷與她有關的原則, 她當然得點頭同意。

卻在當晚做了個夢。

或許是因為他那句讓她緊張的話。

又或許是因為嘴唇上藥膏的清香。

或者是她睡前看了一部尺度有點大的電影。

夢見嘴唇的紅腫，不是因為蚊子的肆虐。

當時在車上，纖腰向上，凹出一段弧度。

她被一雙手托起來，嘴唇被柔軟緊緊包裹。

“乖, 張開。”裴景以說道。

呼吸急促, 車內升高，蔓延出窒息的味道。

她難受地推着他, 他将那雙不聽話的手壓在後腰，帶着禁锢又要強勢的意味。

她只能妥協, 剛剛張嘴，立刻被糾纏。

舌尖淩虐出兇殘的痕跡，勾纏于齒尖外吮吸。

猛地驚醒過來，她看向身下, 一時背脊發麻。

想到夢中那句“張開”。

……似乎張錯了地方。

第二天, 桌上擺放着新鮮出爐的早餐。

她有些心虛地看向廚房的背影, 發現他今天竟然又穿上了裙子和高領。

“……”周南珞咬着面包片, “你穿女裝幹嘛？”

裴景以倒了杯牛奶：“因為要去害怕的地方, 所以想穿一件保護套。”

她低“哦”了一聲，又說：“你讓我陪你去, 是不是也是因為害怕呀？”

“是啊。”

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很重要。

周南珞挺起胸膛，連吃早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

周末的醫院，人滿為患。

因為高挑的身材，出衆的長相，以及過于獵奇的衣裳，兩人一路上接收了不少注目禮。

連醫生看着裴景以，對了好幾次身份證上性別，愣了兩秒後，認真道：“做個腦部CT吧。”

“……”

總覺得意有所指。

周南珞埋着腦袋偷笑。

檢查結束後已經快中午，沒什麽問題，醫生叮囑他好好休息。裴景以帶她去了家餐廳，幽靜又私人環境，廚師當着兩人面，安靜地烹饪。

剛上菜，就接到崔喆饒的電話，說一會兒來家裏接她。

“我在外面，你自己去。”周南珞說。

裴景以擡起眼，将食物推到她面前。

崔喆饒：“你去哪兒了？”

“嗯……”她轉了轉腦袋，說，“外面吃飯而已，放心，我不會遲到。”

“誰管你遲到不遲到啊，你一個人在外面？”

“沒，和朋友。”

話音落，電話傳來片刻的沉默。

然後被挂了電話。

周南珞不明所以，只認為大少爺又犯病了。

“他脾氣倒是挺大。”裴景以淡淡地說。

“你聽到了？”

也對。

環境安靜。

崔喆饒嗓門又這麽大，被聽到很正常。

他點頭，将現做的東西都推給她，扯了下嘴皮：“他似乎不太喜歡你和其他人一起？”

“有嗎？”她對這些事，向來敏感度很低。就算被他直說出來，也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和我有什麽關系，和他也沒關系。”

裴景以揚着眉骨，笑了一聲。

周南珞不明所以：“有什麽好笑的。”

頓了頓，他看着盤中食物，說：“有沒有人說你有時候很冷漠？”

“哪有啊。”她不樂意，“我這麽善良可愛，怎麽會和冷漠挂鈎。”

雖然，确實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葉霖說她熱情不足，好奇心低，骨子裏更是置身事外。是先天性臉盲和家庭環境造成的心理。

好處就是活得很自在。

壞處就是會缺少樂趣。

“很少會出現你非常在乎的人。或者你就算在乎，也無法明顯得表現出來。別人就覺得你不夠愛，不夠熱烈，顯得冷漠。”葉霖說。

“不對吧，”她當時反駁，“我爸就知道我很在乎他啊。”

“你爸爸是了解你。”葉霖說，“除了你爸爸呢？你身邊還有很在乎的人嗎？還有關系非常非常親密的朋友嗎？”

周南珞陷入沉思。

她可以和班上同學友好相處，可以和崔喆饒一起長大，可以滿足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的願望，但更親密的呢？

似乎真的沒有。

她想到了那個人。

就連那般熾熱存在于她年少記憶中的人影，也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降溫了。

她将腦袋枕在葉霖的肩上，小聲說：“平平淡淡不好嗎，為什麽要熱烈地喜歡另一個人？”

“很好啊。”葉霖拍拍她的腦袋，柔聲說，“這樣也很好。”

但只有一點。

如果有一天啊，意識到有一個人對自己很重要，那就一定要告訴他。

否則讓他誤以為不喜歡他，就可能就會錯過了。

“葉霖說我這樣的人和有執念的人就很會配。”周南珞埋頭吃着東西，認真說，“因為我包容又心大，而他不嫌棄也不放棄。”

“嗯。”

裴景以點點頭，順着往下說：“我就不嫌棄。”

也沒有放棄。

她忽然被嗆了一下。

魚子醬黏在了喉嚨裏。

睜大瞳孔看了一眼裴景以。

他倒是平靜地吃着東西，好像說了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

周南珞戳了戳碗裏的菜。

心髒被一張致密的網覆蓋住，無聲地收緊。

-

崔喆饒執意要來接她，和裴景以分開後，等了一會兒才坐上了車。

“和你一起的朋友呢？”他仰着脖子問。

“回去了呗。”周南珞撐着頭，意味闌珊問，“下午去哪？”

“去玩劇本殺。”

“哦。”

“你喜歡這種多人活動嗎？”

“一般吧。”

崔喆饒開着車，若有所思：“我都不知道你平時喜歡玩什麽。”

“我？沒什麽喜歡玩的，也沒什麽不喜歡玩的。”

“……”

話雖如此，當她看見劇本殺坐了滿當當的二十幾人時，還是有種轉身就走的沖動。

尤其是抽煙和類似争吵的環境，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出去抽。”崔喆饒拔掉一位煙灰發色男人的煙，指了指衛生間。

“艹你有病啊，平時沒見你……”煙灰發色看見崔喆饒身後的周南珞，眼睛亮了亮，拍了下崔喆饒的肩膀，“你女朋友？？”

“……不是。”

“哦，那我可以追嗎？”

“……”

崔喆饒深吸一口氣，狠狠踩了他一腳，面露警告。

“好好好，我懂了。”煙灰發色做出投降的姿勢，低聲吐槽，“占着茅坑不拉屎。”

“關你屁事。”

周南珞坐在崔喆饒身邊，全程參與感很弱，但也并不透明。

大型劇本殺一局下來就到晚飯時間，晚飯後又約了酒吧。

酒吧就在周南珞租房附近的那條街，再次确定崔喆饒留在桐城就是為了玩得方便。

燈紅酒綠的光暈，混合着香甜迷亂的味道。

店內人很多，中心卡座的位置又貴又難定。

周南珞到達時，裏面已經坐了三位打扮性感的女人。

中間那位抽着煙，目光在看見崔喆饒後亮了一下，起身，自然地勾着他的手臂。

周南珞好奇地挑了下眉。

崔喆饒轉頭看了她一眼，介紹：“我朋友，之前和你提過的，夏師池。”

後者歪了下腦袋，狹長嬌美的鳳眼落在周南珞身上，彈了下煙杆說：“你好。”

“你好。”

周南珞挑了個位置坐下。

這一次，崔喆饒挨着夏師池，并沒有勒令她熄滅煙頭。

複雜的味道聞得周南珞有點難受。

更不要說喝酒是她的弱項。

看着一杯杯精美外表的酒精如飲料一般送入他人的唇中，對她來說，無異于美食無法入口的痛苦。

所以才不喜歡來酒吧！

“好像有點效果哦。”夏師池将眼圈吐在崔喆饒臉上，意味不明地笑道。

崔喆饒端着一杯酒沒吭聲。

花瓣在酒杯中沉浮，卻不墜落，仿佛知道自己天生屬性不合。

“看你這不敢動的慫樣。”她嗤了一聲，眼底輕嘲。

“你又有什麽高見？”

“看在你請我喝酒的份上，”夏師池舒展了上半身，看了眼皺眉的周南珞，輕笑，“我再幫推波助瀾一把。”

酒吧的衛生間總是混合着各種味道。

說不上多難聞。

但如果充斥着嬌喘的，雜亂的拍打呻/吟聲，又另當別論了。

周南珞臉頰微紅，想要快速離開，甚至放輕了開門的聲音。

誰知道剛邁出衛生間，就碰到夏師池搭在舞池中央的吧臺上，正和一個長發女人争鋒相對。

吵的什麽她不知道。

只知道當她出現的那一刻，夏師池正揚起右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對面的人像是沒反應過來，硬生生接下。

臉頰偏轉，輪廓熟悉到頭皮發麻。

周南珞一怔，身體比理智更快，快步走了上去。

調酒的小哥在勸，夏師池說了句什麽，指着手中一杯牛奶。

牛奶中殘留着煙灰，随波蕩漾。

眼看着那只帶滿了首飾的右手又擡了起來——

周南珞一把握穩了手腕。

氣氛凝滞。

夏師池的力度在看見她時，忽然弱了半拍。

“幹嘛？”夏師池頓了頓，點了點牛奶杯，“重新做一杯。”

調酒師遲疑地看了眼氣氛，讓酒保在一旁待命。

周南珞看起來很平靜，反問：“你在幹嘛？”

“看不出來嗎。”夏師池皺了下眉頭，下颚示意她身後的人，“我們在起沖突啊。”

“小美女。”

“離遠一點。”

“別一會兒不小心傷了你。”

說着，夏師池又抽出一支煙來，熟練點燃。

周南珞合上了下眼眸。

難聞的煙氣使人煩躁。

剛才的那一幕也讓她莫名煩躁。

她氣急敗壞轉頭看向身後的人。

長發，純黑的一身，五官精致而迷人。

這樣清晰明豔又深刻的容貌，在她腦海中找不出第二個。

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但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就站在這兒讓她打你？”

“不然呢。”裴景以頂了頂左臉，沒什麽情緒，痛感微乎其微，“我不打女人。”

夏師池又是輕蔑一笑，狹長的眼拉成不屑的弧度：“神經病，裝什麽？”

仿佛不怕對面的人翻出什麽風浪。

她将煙灰向兩人的方向一彈，含着醉意笑道：“老娘沒叫你不還手啊。”

灰塵降落得很慢。

左臉卻閃過一陣很快的涼風。

下一瞬。

只聽見“啪”的一聲。

周南珞擡起手，将一巴掌利落地回在了她的臉上。

饒是站在身後看好戲的裴景以，此刻也愣在原地，腦海陷入了空白。

“這可是你叫我還手的。”

周南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