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NO.51
NO.51
裴景以一年只回藥廠房一次, 祭拜他那軟弱無能的父親。
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備受廠房鄉親的關注。
這次會這麽安靜,多半是因為門前停了一輛價值不菲的車。
這年頭總會有走出去的年輕人回到故鄉。
裴景以瞥了一眼, 很淡地挪開視線,并不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他家的門半開着。
隔壁婆婆家也開着, 他理所當然地以為, 婆婆又去打掃衛生了。
将市場買來的肉類和水果放在隔壁。
他隐隐聽到了自家房子裏的說話聲。
和誰說?
婆婆一個人能和誰說話?
裴景以輕皺了下眉頭, 轉身朝外面走去。
-
狹窄的屋子忽然多了這麽多人。
他退出一步,确定這是自己的家。
看到周南珞時,精神恍惚。
“小一啊。”
婆婆悲喜交加,看見他的那一刻激動得熱淚盈眶:“你今天怎麽回來啦?平時不都你爸的忌日才……”
轉而又看見一旁的周南珞,恍然大悟:“哎呀看我這腦子, 女朋友在這裏, 你肯定也回來了。”
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
裴景以臉色驟然一變,下意識就想逃開。
這次, 是周南珞追着他的背影,拉住他的手腕。
以前一直都是他在追逐。
但今天……
裴景以雙手在發抖, 腦海一片空白,背影中透出逃避的沉哀。
“哎你們聊你們聊,”婆婆察覺出氣氛不太對,連忙拉着崔喆饒和夏師池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說, “今晚留下來吃飯吧, 婆婆新炖了豬肉, 湯特別鮮!”
崔喆饒張了張唇, 剛想說他不愛吃豬肉,尤其是炖的, 忽然被夏師池掐了一把。
疼痛讓他把剩餘的話咽下去,苦兮兮地說:“謝,謝婆婆。”
室內終于只剩下的兩個人。
煤氣味混合着書墨,不由自主就會勾起陳舊的記憶。
周南珞很仔細地看着他的背影。
确實不一樣了。
從前的蔣一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這麽高大。掏出所有的零花錢請她吃過最好的一頓,不過也是學校外面一家店鋪幹淨的面館。
還有這雙手,她拉過看着。
天天打架的人,怎麽能這樣光潔漂亮。
所以不是她沒認出來。
都是他的錯。
是他故意隐瞞。
“你怎麽又騙我。”她說。
他背對着她站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回答:“不是你說的嗎?”
“我這個人,自私,卑劣,膽小……我怎麽敢什麽都告訴你。”
周南珞手下用力,恨不得将他手腕捏碎。
“你當年出國之後,回來過嗎?”
“……嗯。”
“什麽時候回來的?”
“治好傷就回來了。”
他當時對國外厭惡至極,幾乎能下床就想着出院。
裴母雖然不舍得為他花錢,但終究還是怕他也出了事,所以強行留在家裏,一直能等走了才放人。
“你眼皮上的那顆痣呢。”
“打架沒了。”
“是去國外之後,才沒有嗎?”
他一頓,終于将身體:“你怎麽知道?”
她死死地瞪着他。
眼眶越來越紅。
真是不容易。
終于能為自己正名。
她擡腿狠狠踹了他一腳,正好對着小腿的位置。
“你憑什麽說我是負心女。”
“我不認識你了,你不知道自己告訴我嗎?”
越說,越覺得委屈。
她一哭。
裴景以的冷靜便會全盤崩裂。
他措手不及,想要為她擦掉眼淚,又想起剛去了市場,并不幹淨。只得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淚珠。
“你不會當場就質問我嗎?”她說,“我就會告訴你啊,我沒有忘記你,我只是記不住你的長相。”
他垂眉,低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
“我以前對你不夠好嗎?讓你這樣的懷疑自己。”
“不是。”他說,“是我不夠好。”
因為他不好。
所以總是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沒有被愛的資格。
所以才會在她不認識自己的時候,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你很好。”
她主動伸出手,抓住後縮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無比清晰地告訴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不是因為我很好,才會選擇對你好。”
“而是因為你值得我對你這麽好。”
眼淚劃過雙手,似乎洗刷了污穢。
裴景以終于忍不住,将人摟緊了懷裏。
-
哭過之後,周南珞心情順暢多了。
沙發的遮塵布被掀開一半,周南珞坐在上面,接過裴景以遞來的水杯。
“這兒環境不太好。”他說。
“哪有不好,”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直到身邊的人落座後,才将面前的畫指給他看,“絕世美人,賞心悅目,陶冶情操。哪裏不好?”
裴景以看着畫裏少女的模樣,被逗得笑出聲:“這是很多年前畫的了。”
“所以你覺得畫裏的人不好看咯?”
“……”
不過是回得慢了半秒,她幽幽地說,“啊,你果然覺得畫裏的人不好看。”
“沒有!”他快速回,側顏對着她,耳根又染上了熟悉的紅暈。
好半晌才說:“好看。很好看。”
周南珞看在眼裏,揚起嘴角,瞳孔逐漸亮起來。
同時伸出手,去把玩紅起來的耳垂。
裴景以半轉側臉,想要逃避她的玩耍。
她變本加厲。
他低聲說:“別鬧。”
她笑得更開心:“你這些天,一個人在家做了什麽?”
他坐着沒動:“給郭嘉興畫東西,然後來凝城……”猶豫了兩秒,在思考要不要說他媽和弟弟也在凝城的事,最終還是選擇老實回,“我弟弟在凝城有場考試,過來陪同。”
周南珞倒是對他兩個家人的事,與其說并不感興趣,倒不如說有意避開,免得戳中他的傷心。
她點點頭,又問:“你沒有反思自己做錯嗎?”
他輕抿唇角,快速看了她一眼,說:“……有。”
周南珞:“那你反思出什麽了?”
“……”裴景以說,“不該把情緒帶到無辜的人身上,以後不會了,回去就向他道歉。”
說完,又頗為乖巧地回:“行嗎?”
從小日子太苦,父親又懦弱無能,于是他告訴自己,自己需要狠一點,再狠一點。只有自私,狠厲的人,才能少受一點欺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不會害怕失去。
這樣的認知在葉霖的治療下有所好轉。
但也只是好轉,而不是完全消失。
尤其在碰見有關于周南珞的事情時,更是行事極端。
“行啊,我幫你約人。”她喝了一口溫熱的水,小幅度點頭,“那我也反思了自己。”
她也反思?
裴景以說:“你有什麽需要反思的。”
周南珞看了他一眼,将腦袋輕輕靠過去,枕在他的肩上。
“我覺得自己話說得太重了。”她說,“我當時太生氣了,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和我的完全不一樣,所以才将心裏話說出來。”
“可是,現在我覺得,我要是生活在你的環境裏,不一定比你善良,比你溫柔,比你做得好。我沒有經歷過你的一切,就沒有資格評價你的不好。”
“沒必要這樣想,”裴景以淡聲道,看起來并沒有多在意,“你罵我什麽都可以。”
她低着頭,将他骨節分明,青筋明顯的手掌緊緊拽着。
“但是——以後你就不能這樣為所欲為了。”
“因為我從此以後,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了。”
“我這樣的喜歡你,以後還要更喜歡你,你生活在愛與快樂中,就會沒有……為所欲為的資格了。”
裴景以低了低下颚,像在對她的話做回應,又像在點頭。
“周南珞。”他沙啞了嗓音。
“嗯?”
“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會啊。”
“可我自私,卑劣,膽小。”
“那我也喜歡。”
“可你以前不是說,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可真容易折壽。”
“我哪有……”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來,是他之前說unh喜歡她的時候,她惡心吐出的話。
還挺記仇。
“哦。”她慢悠悠點頭,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臉上,堅定地說,“那也挺好的,以後我比你早死,就把你一個人,留下來禍害人間。”
大概是視線太過熱烈。
幾乎被灼燒。
他有一次瞥開微紅的雙眸,輕輕地“嗯”了聲。
心髒随着她靠在耳邊,若有似無的觸碰,溢出熟悉而磨人的癢意。
直到有些受不了,他忽然轉過去看她,如墨的瞳孔鑲嵌在紅暈中。
她回視,張開嘴,無聲地問:想接吻嗎?
墨色的瞳孔顫了顫,随後壓下頭顱,壓在她的唇上。
多天的想念一觸即發,失去的恐懼也添磚加瓦。
他幾乎立刻放下她的水杯,摟着人的腰,拖到自己腿上坐着。
輾轉碾壓,勾出她唇間的水漬,吞回自己的身體裏。
直到感受到鼓起來的硬和熱,裴景以終于停下來,松開到嘴的、又軟又甜的食物。
這種地方,自然不能繼續下去。
周南珞很快從他腿上下來,端着水杯正襟危坐。
他皺了下眉頭,正準備起身去解決一下,忽然聽到她開口:“哎。”
被迫停下動作,裴景以“嗯?”了一聲。
“你當初怎麽不拿這幅畫去拍賣?明明這才是完整版。”
“……”
她抿着唇,臉頰暖烘烘的。
心裏想的是“他想要好好珍藏,因為這幅畫裏有她”這類好聽的答案。
“當然是因為拍賣的那副更好。”裴景以說。
“?”
“兩個原因。”
還有兩個原因呢。
周南珞湊過去。
“第一,那幅畫是後面的作品,我技術更娴熟,手也更穩,把控力也更強。”
“……嗯。第二呢?”
“第二?”他下颚一揚,寡淡地開口,“這還用問嗎。那副留白更多,優秀的作品就不能将畫布填得太滿,這樣就沒有想象的空間,也就沒有這麽高的價值了。”
“……沒了嗎?”
“嗯,沒了,還有什麽?”
“…………”
她忽然就覺得。
今天流下的眼淚,通通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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