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胡氏是個好娘親,雖然平日裏脾氣不算好,但是對她親生的三個孩子是實打實的好。

周梅兒偷錢買糖吃,胡氏氣歸氣,但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罵得,別人多說一句都覺得忍不了。所以在周老太面前維護周梅兒,舍不得她受打罰。

別看周梅兒歲數小,她很有眼力見,午後一直跟在胡氏身後,幫胡氏擦汗捶腿,乖巧又懂事。

身後跟着個小尾巴,貼心棉襖似的,娘啊娘的叫個不停,沒等日頭落下,胡氏臉上的陰雲就散得差不多了。

不過晚飯桌上看到周桃兒的時候,臉又黑了一層,不知道是夜色襯的還是什麽。

晚飯的時候胡富文也在,周桃兒現在只要看見他就渾身不自在,沒心思管胡氏的臉黑成什麽樣,飛速吃完後躲到竈膛後面燒火,鍋裏的熱水是供全家人睡前擦身洗腳的。

除了寄住在縣城叔公家的周耀宗,家裏一共五口人,就算省着用也得兩鍋熱水才夠,更何況家裏還有周善和胡富文兩個頂頂愛幹淨的,不管天冷天熱,每日都得沐浴,所以每晚都得燒上五六鍋水。

周桃兒在竈膛前坐了快一個時辰,家裏終于靜下來,應該都洗好準備睡了。

她拍了拍灰,起身掀開鍋蓋。

騰騰的熱氣撲面,撥開濕熱的白霧,裏頭只剩小半鍋水,不夠她擦洗。偏頭看一眼水缸,也沒剩下多少水。

輕嘆一口氣,拎着水桶到屋後提水。

冬夜濕寒,好在身上被火烘烤得暖融融的,北風襲來時只覺得舒适清涼。

燒好熱水後,她将水兌成略微燙手的程度,端着裝滿水的木盆去屋裏擦洗。

周梅兒生她的氣,去跟胡氏睡了。屋子裏黑漆漆的,周桃兒把木盆放在門邊,關上門後先摸出火折子将油燈點亮。

燈火随卷進屋裏的風躍動,吃晚飯的時候她把窗戶打開通風,這會兒屋子裏一點熱乎氣都沒有,趕緊把窗戶關上。

Advertisement

關窗時不小心瞥見對屋窗縫裏一雙做賊一樣的眼睛,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關上窗還覺得不夠,拿了塊布把窗戶嚴嚴實實遮上才覺得好受些。

“磨蹭什麽,趕緊吹燈,燈油不要錢啊!”周老太洪亮的聲音從主屋傳出來,只有風聲的靜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周桃兒看了眼能映出人影的窗戶,果斷吹熄燭燈,摸黑收拾好自己。

将髒水潑出去的時候,看見對屋不死心的窗縫,高聲道:“夜裏看書傷眼,舅舅早些睡啊。”

“嘭”的一聲,主屋的窗戶開了,月亮的銀輝落在周老太不怎麽好看的面色上:“童生都考不上,光知道假用功。”

說完就不留情面地大力把窗關上。

周老太嘴上說把胡富文當親孫子待,實際上可比親孫子差得遠。

胡富文打來到周家後就跟在周善後面讀書,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善沒有教學生的本事,他連着考了三次都沒考過童生試。偏他自視甚高,只道時運不濟,從不承認是才學不如人。

周老太這話算是把他面子裏子全撕開了。

對屋的燭光悄無聲息地滅了,堵在周桃兒心裏的那口氣總算散了些,回屋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後面幾天,周梅兒還是不樂意和周桃兒待在一起,除了胡氏在家的時候她會在周桃兒旁邊學一會,其餘時候都看不着人影,晚上也都留在胡氏那屋睡。

她不在,周桃兒更自在。

繡鋪裏瞞着周老太拿回來的私活不需要遮遮掩掩,速度快了不少,手裏這批繡活比原定交貨的日子早了兩天完成。

去城裏交貨那日,正趕上私塾休旬假,周老太從袖袋裏摸了一枚銅錢出來,讓周桃兒順道去接周耀宗回家。

往周家屋前數三戶是趙家。趙家有祖傳的木匠手藝,周圍幾個村子裏誰家要是需要桌椅板凳之類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家,所以趙家在水原村算是富足人家。

做木匠就是跟木頭打交道,木材笨重難運,趙家專門買了頭黃牛,打了個車架子套在牛身上。這牛車不僅能載木材還能載人,不需要搬木材的時候趙家人就會牽着牛車到村口或是縣城門口等着,若有人要搭車都是一文錢一趟。

去繡鋪交貨的時候,掌櫃算好賬後都會用麻繩将銅板串起來,以防銅錢四處散落,

周老太從來不許周桃兒背着她把錢串子拆開來用,所以才額外給了她一文錢。坐牛車一個人一文錢,兩個人自然得要兩文錢。不用問,這一文錢就是給周耀宗坐牛車用的,沒有周桃兒的份。

面對這樣顯而易見的偏心,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假的。

周桃兒接過銅板,低着頭照應了一聲,背上裝滿繡品的小背簍匆忙出門了。

從水原村到縣城,按周桃兒的腳程約莫需要大半個時辰。天冷時日頭短,她是吃完午飯出來的,去繡鋪走了一趟,天邊已經是蒙蒙的清灰色。

川陵縣地處江南偏北,有山有水有深林。山林裏常會有猛獸哮聲穿出,走夜路比較危險。

周桃兒趕緊把掌櫃結的兩串錢收起來。一串貼身收進衣兜裏,冬日臃腫的衣服遮着不算顯眼;一串壓在新拿的布料裏,一起放進身後的背簍。

繡鋪的劉掌櫃是個老婦人,從前跟周桃兒的親娘關系就不錯,這些年也算看着周桃兒長大的,知道她不容易,一邊幫她把身上的錢藏好一邊問:“這回怎麽不順道拿點活回去做?”

“不做了,打算歇一歇。錢什麽時候都能賺,眼睛熬壞了不值得。”周桃兒笑得很甜,一屋子紅紅火火的精巧繡品只能給她作襯。

天氣雖冷,但是走了一路身上很暖和,因周老太而生的郁氣也跟着北風跑了,沒道理拿了錢還苦着張臉。

劉掌櫃嘆了口氣:“才多大啊眼睛就花了,往後的日子可怎麽熬。剛好我新得了些西北的紅果,泡水喝能潤肺益氣,最重要能明目,你拿些回去。”

劉掌櫃幫了周桃兒不少,周桃兒打心眼裏喜愛尊敬她,在她面前會不自覺展現周老太處不會有的俏皮鮮活模樣。

手肘撐在櫃臺上,兩手捂住眼睛:“沒花沒花,就是天冷了,手冷人懶。再說有掌櫃教我的護眼養眼法子,怎麽會花?西北那麽遠,千裏迢迢送來的紅果肯定很珍貴,您老自己留着喝吧,我年紀輕喝了也是浪費。”

劉掌櫃把手伸到她耳邊,假意要擰她耳朵:“你這顆小桃子能耐了,這是在拐着彎說我老啊。”

也就在劉掌櫃這兒能感受一些長輩的關懷,天色漸晚周桃兒也舍不得走,松開捂眼睛的手托住臉頰:“小桃子能有什麽能耐,挂在樹上等人摘而已,可不敢說掌櫃老。要我說掌櫃最年輕漂亮了,瞧瞧,眼尾的皺紋都少了幾條,果然是越活越年輕。”

“這麽多道紋你看不見,果真該補補眼了。”雖然還在說笑,但劉掌櫃臉上的笑淡了些。

桃子沒能耐,挂在樹上等人摘。

這句話周桃兒只是随口說說,沒什麽深意,劉掌櫃聽後卻為她心酸。

“翻了年你這顆小桃子就十七了,成大桃子了。跟我說說喜歡什麽樣的,繡鋪門前來往的人多,幫你留意留意。”

周桃兒連連擺手:“使不得,有掌櫃介紹加上我這麽漂亮,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相中我,到時我阿婆肯定不願意放人,白白傷了人家的心。”

劉掌櫃被她這副信心十足的模樣逗笑了:“你不該叫桃子,該叫西瓜。”

周桃兒納悶:“這話怎麽說?西瓜哪有桃子好聽。”

劉掌櫃指了指自己的臉,笑道:“桃子皮薄,不如西瓜臉皮厚。”

“那我肯定是顆厚皮桃子。”邊笑着邊回頭看了眼天色,“不行我得走了,再晚肯定趕不上牛車。”

她火急火燎地要走,劉掌櫃叫住她:“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紅果。”

“掌櫃留着喝吧,我真得走了。”邊說着腳已經跨出門外。

劉掌櫃不管她,先跑到後院去,再跑出去追她,氣喘籲籲地說:“這東西我那裏多得很,這些你帶回去喝喝看。”

直接放進她身後的背簍裏。

“謝謝掌櫃。”一股暖流湧入心田,驅散冬日嚴寒,周桃兒吸了吸被風吹紅的鼻子,“下回來給掌櫃繡個福壽延年的帕子。”

“別白費工夫,我一個開繡鋪的能缺這個嗎?仔細你的眼睛。”劉掌櫃攏了攏衣裳,“好了,再不走真來不及了,快去你叔公家吧。”

周桃兒走遠後,劉掌櫃回繡鋪後院收拾沒來得及整理的紅果。

剛剛周桃兒走得急,她怕追不上,随便抓了一把包上,匆忙間指縫裏散下不少。這會兒把散落的紅果撿起來,吹了吹灰收回袋子裏,再把袋口紮緊收好。

做完這些,劉掌櫃要去前面看鋪面。一掀開布簾,被門口高壯的身影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說:“今天這是刮的什麽風,這麽熱鬧?”

“別光杵在門口吹風,進來說話。”

陸骁進來,把手裏的東西往櫃臺上一放。

“嚯,是個大家夥。這毛又軟又暖,真不錯。”滑溜溜的皮毛叫人移不開手。

“給你。”

惜字如金,說完轉身就走,一如他之前來送紅果的情形。

他腳步大而快,不像周桃兒那樣好追,劉掌櫃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悶葫蘆有點本事,配給小桃子也不錯。”劉掌櫃撚着獸毛,看着手邊的繡品起了心思,“這一前一後來得倒巧,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碰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