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只聞周桃兒一聲輕呼, 餘下的說話聲隐沒于街巷的喧嚣之中。

陸骁默了片刻，而後用指節叩擊櫃臺。

“來了——”

周桃兒一邊揚聲應答，一邊将披在劉掌櫃身上的厚襖子掖嚴實。

掀開簾子時撞上陸骁深邃的眼, 驚得她嗆到口水, 帶出一串咳嗽，臉都脹紅了：“咳咳咳……陸、咳咳、陸大哥怎麽這麽早？”

“來看看。”

咳嗽歇了, 只存喉間絲絲癢意，周桃兒清了兩下嗓子總算緩過神來, 擡手遮住發熱的臉頰。

“陸大哥是擔心掌櫃的病吧, 李叔的藥好, 掌櫃的已經好了大半了。今天日頭好又沒什麽風，我們正在院子裏曬太陽。”

陸骁的視線順着她的指尖落在她的鬓邊。不同以往的發髻上垂下幾縷青絲, 松散飄逸, 為頰邊的薄紅和輕漾的眼波添了幾分出塵。

今日的發髻是掌櫃幫着梳的，周桃兒還在适應當中, 自然輕易能察覺到他的注視。

有些不自然地扶了扶髻, 側身引陸骁進後院：“陸大哥用過早飯了嗎？早上的粥剩了一碗, 我去幫你熱熱。”

“陸骁來啦, 這麽客氣還拎東西來，桃子幫把手。”劉掌櫃從躺椅上坐起來。

她打初一那天就病着了, 孀居多年過節時也沒什麽人情往來，碰上這時候不同開門做買賣，就一直躺着養病，躺得沒了精神氣，所以今天稍好一點就讓周桃兒陪她出來曬太陽。

“陸大哥, 我來吧。”

一提到他就見着人，剛剛周桃兒一時緊張都沒注意到他手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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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骁搖頭, 徑直把東西送去廚房，出來的時候輕聲對周桃兒說：“吃過了。”

“那我去倒杯茶給你。”

周桃兒進廚房忙活，陸骁到劉掌櫃跟前：“要再叫大夫來看看嗎？”

劉掌櫃連連擺手：“撲了風而已，難為你和桃子惦記着，已經好全了。”

“嗯。”陸骁話不多。

“陸大哥怎麽站着，來，坐下和我們一起曬會兒太陽吧。”

周桃兒端着茶碗出來，順手把牆角的板凳帶給陸骁。

劉掌櫃笑着招呼陸骁坐下：“中午一塊吃飯吧，就是桃子手藝不行，咱們這午飯還得指望你。”

“好。”

他坐下後周桃兒把茶碗遞給他，噙着笑歪頭對劉掌櫃說：“掌櫃別小瞧我，我跟陸大哥學了兩手，多少能炒兩個菜了。”

“那行，午飯你來露一手。”

劉掌櫃有話想跟陸骁說，想把她支開：“你李叔不是說還有一副藥要去他那裏取嗎？桃子你幫我走一趟。”

“行，我現在就去，陸大哥你陪掌櫃說說話。”

她想起前晚陸骁說有話跟掌櫃說，這不巧了嘛。順順裙擺，起身往外。

目送周桃兒走後，小院陷入短暫寂靜。

“陸骁啊，咱們認識有段時日了，你是個沉穩的性子，人也實誠……”

劉掌櫃率先打破沉默。

“眼下有件事情拖不得，你得跟我說真心話。”

聯想到剛到時飄進耳朵裏的話，陸骁隐隐有了猜測，脊背瞬間繃直，神色也嚴肅許多。

劉掌櫃逆着日光看他，眯着眼試辨清他的神情，接着說：“桃子的心思……你是清楚的吧？那傻姑娘不懂遮掩，你怎麽也能猜個大半吧？”

“我都知道。這幾天……”

趁着話頭，陸骁想直接同掌櫃說提親的事情。

劉掌櫃點頭後截了他的話：“桃子是個好姑娘，要不是因為家裏那些個糟心事，什麽樣的好婆家找不到，就是現在這境況，也有好人家想娶她進門。前頭是我想岔了，不該由着桃子讓她一直跟你住在山上，真心疼她的人不會在意那些東西。”

胭脂鋪的孫三郎不在意這些，他娘跟她當了這麽多年鄰居算是一道看着桃子長成的，也表态說了解桃子的為人。

可要命的是桃子的心思偏偏落在陸骁身上，着實讓劉掌櫃頭疼。畢竟桃子的情況不比尋常人，錯過孫家可能再找不到這麽好的人家了。

真算起來，劉掌櫃和陸骁不算熟識，多年前的那點小恩惠，要不是陸骁找上門來，劉掌櫃早忘得一幹二淨了，自然不會挾恩圖報。最開始陸骁送東西來她都不怎麽願意收，也盡量備好回禮給他。說白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大多是因着周桃兒。

劉掌櫃向着周桃兒，想她以後的日子好過點，才會開始以長輩的口吻明裏暗裏撮合她和陸骁。

聽了劉掌櫃的話，陸骁斂起眉頭，語氣更為鄭重：“我來也是想跟掌櫃商量此事，桃子她……”

揮手打斷他的話，劉掌櫃就想明明白白要個答複：“陸骁，我前頭問過你好幾次了，也不怕再多問一次。”

她一字一頓地問：“你覺得桃子怎麽樣？”

陸骁直視劉掌櫃的眼睛，袒露真心：“桃子很好，也值得一個很好的婆家。”

他這麽說劉掌櫃聽得心涼了半截，孫家是好婆家，可桃子的心意也很重要，再有就是過日子難免碰上些愛嚼舌根子的，真嫁進孫家以後的日子也難說。眼下的情況，陸曉這麽個家中沒長輩管的反而是最好的。

嘆聲道：“既如此……”

這回陸骁沒被打斷，緊接着說：“我爹娘早逝，家中無兄弟幫襯，算不得什麽好人家。不過掌櫃知道我城中有一處宅子，雖然不算大，但總有地方落腳，我一身的氣力，定能護桃子周全，還請掌櫃成全。”

“這些日子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聊聊，桃子雖然離了家，但是該有的不能少，還想麻煩掌櫃幫忙操持一下。”

意料之外的回答，劉掌櫃暗暗舒了口氣，甚至想不起來問他是什麽時候變的心意，眼裏藏不住的笑意：“不麻煩不麻煩，最要緊是你們日子過得順當。”

周桃兒從藥材鋪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商議相關事宜。

“什麽事這麽高興啊？李叔送了些雞蛋讓掌櫃補補，中午吃炖蛋吧。”

劉掌櫃沖陸骁擠眼睛，說：“是好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好，那我等着好事來。”周桃兒沒有刨根問底，腳步輕快地帶着雞蛋和藥材進了廚房。

“時候不早了，咱們一塊幫桃子打打下手吧。”劉掌櫃和陸骁也跟着進來了。

周桃兒按着劉掌櫃的肩頭讓她坐下休息：“有我和陸大哥就夠了，掌櫃你病剛好，得多休息。”

“有你們在邊上，我高興得渾身都是勁，哪還需要休息。”

桃子的親事有了着落，她打心眼裏高興。

周桃兒只當她一個人太寂寞，盼着有人陪：“等我把阿婆穩住，肯定天天來陪掌櫃說話。”

劉掌櫃看了在竈臺前忙活的陸骁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以後就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