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章

第 57 章

周桃兒說完還朝周梅兒努努嘴, 挑眉示意她看旁邊板着臉的陸骁。

陸骁很配合,幽深的眸光透着狠戾。

“你、你們,嗚嗚……我去找阿婆告狀!”

周梅兒不過是個半大孩子, 禁不住吓唬, 連滾帶爬地下了牛車。

“桃子,你回來啦!”

是趙家二哥趙勤駕着牛車過來了。

還沒等周桃兒反應, 跌坐在地上沾了一身泥的周梅兒看見救星似的迎上去:“舅舅,她欺負我!”

“當心, 別往這兒來!”牛車不靈活, 趙勤車上坐了四五個人, 更是難控制。

趙勤緊趕慢趕地拽着牛繩避開,還是擦了一下周梅兒的胳膊。

疼不疼的再論, 周梅兒本來就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扒着胡富文的腿讓他下來給她做主。

今日城中有詩會, 牛車上是附近幾個村子裏的讀書人, 都算得上同窗。

前頭還沉浸在吟詩作賦極盡風雅裏, 這會兒生生被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的周梅兒拽回現實。

胡富文臉上挂不住, 不着痕跡地用巧勁推開她,下車撣撣青衫上被她蹭上的泥, 一副儒雅模樣。

“你慢慢說,有理自會有人為你做主。”這是要讓滿車的讀書郎來評理。

察覺到他的意圖,趙勤皺緊眉頭: “既然胡兄下車,我先送劉兄他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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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個小孩沒理也攪三分,這麽多張嘴哪裏評得清。

“就是她, 他們要打斷我的腿!”周梅兒才不管,指着周桃兒又是一通哭嚎。

“嘿, 你別仗着你小就胡說八道啊!”趙小魚叉腰要過來說理,被周旭攔住了。

陸骁催着牛車上前,周桃兒沖趙小魚他們拜拜手: “沒事小魚,你保重好身體,我們先回去了,過幾天再來陪你說話。”

牛車緩緩前行,周梅兒看他們要走哭得更大聲,終于有個人于心不忍,出聲: “你們同個孩子置什麽氣,說那麽重的話吓到孩子,先哄哄她吧。”

周桃兒放佛沒聽見,只和趙勤打招呼:“趙二哥好久不見,聽小魚說你現在是童生啦,真是恭喜啊,大娘高興壞了吧。”

“是啊,我也沒想到,本來還想着今年要是不行就安安生生跟我爹學木匠手藝,沒想到竟然成了。”

“我和小魚早說過趙二哥聰明,什麽時候考上舉人也不稀奇。”

周桃兒微笑着和趙勤說話,陸骁幫她把垂在木板縫裏的衣擺順出來。

趙勤看見了,心裏一陣泛酸,強撐着笑臉:“在城裏怎麽樣,陸兄在衙門适應嗎?家裏缺什麽木物件兒就來找我,讓我爹給你算便宜點。”

“都好,我們都好。趙二哥有空來我家吃飯,當慶賀你考了童生。”

本來周梅兒哭不動了,哭聲漸小,一聽周桃兒請趙勤也不帶她,又來了勁。

剛替她說話的書生沒得到回應心裏不痛快,又要替她做主:“沒聽見孩子哭聲都啞了,還只顧着自己閑聊,自私。”

“你讀書讀傻啦,關你什麽事,你不自私你把她帶回去哄啊。”

趙小魚在家門口看周桃兒在和趙勤說話,慢慢走過來,一過來就趕上書生說這不好聽的話,當然不放過他。

“都不搭理你了你還說,這麽能說會道現在是舉人了嗎?不是的話,話就別這麽多!”

書生被她說的發窘,反駁: “滴水能穿石,鐵杵能成針,終有一日我……”

“別了,等你考上了再來跟我終有一日吧。”趙小魚才不聽,直接捂住耳朵無視他。

周桃兒看得想笑,她和陸骁也是這麽想的,該做什麽做什麽,當那些個煩人聲音不存在就好。

“小魚你怎麽過來了,我們說兩句話就走。”

“沒事,我就來送送你,走吧。”趙小魚得閑還朝那書生翻了個白眼。

書生臉都綠了。

“好,時候不早,我也得抓緊。劉兄坐好,要出發了。”等那姓劉的書生坐穩,趙勤先催牛向前, “陸兄慢行,我們先走了。”

“記得來我家做客。”

周桃兒高喊一聲,又同趙小魚揮手道別。

他們走後,周旭跟趙小魚也回去了,路邊只剩下哭紅脖子的周梅兒和呆愣愣的胡富文。

“舅舅,你怎麽不幫我!”周梅兒氣得直跺腳,抹着眼淚跑回去找周老太和胡氏告狀。

胡富文僵了一會兒,也跑開了。

不過他和周梅兒去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追陸骁的牛車了。

“桃兒,等等!桃兒……”

雖然他不像周善似的整日悶在屋子裏,但他除了吟詩作對也幾乎不幹活,體力差得很,追了幾步就開始喘粗氣,眼看着牛車越走越遠,想不了太多,大聲讓周桃兒停下。

“桃兒?”陸骁看向周桃兒,她的家人當然得聽她的意思。

“別理他。”周桃兒才不想搭理他,側頭靠在陸骁肩上哼起了小曲兒。

“這麽開心。”陸骁還以為周梅兒這一鬧會攪了她的心情。

太陽落山,路邊水田的的農人扛着家夥什回家,其中不乏水原村的鄉親。

周桃兒無視他們的注視和打量,把手鑽進陸骁掌心扣住他的手指:“當然開心。相公你背坐着沒看見剛剛那劉書生的臉色多精彩,差點沒被小魚氣暈過去。我得多跟小魚學,氣死人不償命。”

“相公安心,不會用在你身上。”

晃晃手指交扣的手,周桃兒心情真的不錯。

“用在我身上也不要緊,你高興就行。”陸骁望她的眼裏盡是寵溺。

後頭胡富文的聲音漸漸消失,他們一起去還了牛車,踏着夕陽灑下的碎金歸家。

正是晚飯時候,大人們都在竈前忙活,沒人管束的孩童們在巷子裏盡情笑鬧。

他們有點怕陸骁,扭頭一看見他臉上的笑就僵住了,手啊腳的也不知道該怎麽擺了。

幸好周桃兒同他們關系不錯,拿過陸骁手裏的油紙包,将順路買的桃酥分給他們。

得了吃的孩子們也顧不上陸骁了,又活泛起來,一邊叼着桃酥一邊說謝謝,蹦蹦跳跳地跑開,掉得滿路都是酥渣。

周桃兒含笑看他們跑遠,牽着陸骁的手回家:“相公總冷這張臉,以後吓到咱們孩子怎麽辦呀。”

她要逗他的,結果自己先笑開了。

門兩邊的牆邊各有一塊空地,與牆同寬,裏有除了青菜和蔥這類吃的還有前頭宋娘子送的一株花。

這花白日含苞只在傍晚時分盛開,眼下競相開放,紫紅色的花朵嬌豔熱烈。

此刻陸骁眼裏,周桃兒笑顏比盛放的花兒更燦爛明媚,流轉的眼波似溫柔的湖水叫他沉溺。

開門,關門,一氣呵成。

被抵在門上的周桃兒亂了呼吸。

孩子們追逐的打鬧聲由遠變近又慢慢飄遠,陸骁才算放過她。

周桃兒站不住,軟倒在陸骁懷裏,被門蹭開的淩亂發絲落在豐盈紅潤的唇瓣上,叫人移不開眼。

喘息片刻緩過神,她輕拍陸骁胸膛,嗔道:“就想讓你多笑笑嘛,又不是真嫌棄你吓人,這麽兇做什麽。”

陸骁引着她的手放在心口處,讓她感受他此刻的心動。

“不是兇你,是想讓你知道這裏的喜歡已經多得漫出來。”

“哎呀,你是不是偷吃桃酥啦,怎麽嘴這麽甜呀?”聽着情話,周桃兒心漏了一拍,将紅透的臉埋進他懷裏。

“桃兒剛嘗過不知道嗎?”

陸骁的話燙得周桃兒耳朵尖都紅了,指尖絞着他的衣襟半天說不出話。

夕陽漸隐,涼爽的晚風拂過兩人的發梢,周桃兒嘟囔一聲勾住陸骁的脖子:“腳酸,肚子也餓了。”

陸骁眉眼帶笑:“想吃什麽?給你做。”

他沒笑出聲,但靠在他胸前的周桃兒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仰頭一看,果然在笑她:“誰站久了都會累的!”

解釋後,陸骁笑得更開懷。

周桃兒松開手,從他懷裏鑽出來,自個兒去廚房:“再笑,再笑就不給你飯吃。”

“好好,不笑了。”

晚飯是清淡的白粥,掀開鍋蓋米香伴着騰騰的熱氣盈了滿屋。

晚春的廚房開始悶熱,周桃兒看外面夜色好讓陸骁把廚房的小桌子搬到院子裏,一邊吹着涼爽夜風一邊喝着熱粥好不惬意。

正說着話,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只敲門不喊人,應該不是趙二嫂或王嬸子,周桃兒放下碗,邊起來邊跟陸骁說:“估計是宋娘子,這麽晚不知道有什麽事。”

“宋、額,你來做什麽?”看到門外的面孔後,她臉色瞬間沉下來。

“誰?”

她反應不對,陸骁立即到門邊,看到胡富文後他站到周桃兒身前,沖胡富文冷聲撂下一句:“要給你外甥女出頭直接明天公堂見。”

不等話音落下就“啪”一聲拍上門,帶着周桃兒坐回去喝粥。

外頭的胡富文靜了半晌,周桃兒都以為他灰溜溜地走了,結果他又冒出一道聲音。

“桃兒,我也考中了童生。”

大老遠跟過來說這話,顯然是賊心不死,周桃兒被他惡心壞了。

“好煩,不想聽見他的聲音,我們進屋吃。”

“你先把碗端進去,我把桌凳搬回廚房。”

“好。”

周桃兒背過身的瞬間,陸骁的眼神倏地暗下來。

她沒對陸骁說過胡氏和胡富文對她的算計,但這會兒胡富文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門外的胡富文來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說完等不到回應就垂頭喪氣地走了。

還沒走出巷口,膝蓋窩被一塊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石頭打中,痛得他直接“撲通”跪倒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抱着膝蓋慘叫連連。

“相公,你趴在牆頭幹什麽?”

“看熱鬧,你那舅舅摔了,扶都扶不起來。”陸骁輕盈地從牆上跳下。

周桃兒拍手:“真的嗎?我也想看看,我去搬凳子!”

“不用,我抱你上去。”

陸骁箍住她的腰,帶她攀上牆頭。

周桃兒緊勾住陸骁的脖子,穩住身子後探頭往巷子裏看,看見痛得打滾叫嚷全無書生氣質的胡富文差點沒笑出聲。

叫他心思不正,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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