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昔四 魔道子傳人
第7章 昔四 魔道子傳人
床板下的世界別有洞天,走過一條冗長的步道,外面即是另一片花之海洋,甚至一點都不比方才的後院遜色,一路皆以花草開道,除此之外,空氣中亦飄有一股淡淡的藥味,李鳳迤熟門熟路,沿着小徑一直往深處走,來到一幢小木屋前,“篤、篤、篤”敲響了木門。
半晌,門內無動靜。
“唉,分別三年,依舊是如此冷淡嗎?咳、咳……”李鳳迤喃喃地道。
他話音方落,屋門忽地“吱呀”一聲開啓,裏面傳來一人冷冷淡淡卻又渾厚低穩的聲音道:“門沒鎖,難道還要我扶你進來嗎?”
“咳、呃,敲門是必要的禮儀,作為禮儀之邦的中原大國,如此美德可不能廢不是嗎?”
“啰嗦。”兩個字之後,那人便沒有再多言。
李鳳迤摸摸鼻子,慢吞吞走了進去。
雖是木屋,外表看似簡陋,但一進到裏面,卻不失雅致舒适,同時又顯大方簡潔,一見便知布置之人心思細致,相當為居住之人設想。
而适才出聲者,正背對着李鳳迤坐在方桌前,手上拿着一冊書卷,兀自翻看。
就見那人身形瘦削,脊背筆挺,姿态沉穩,僅是坐着而已,便有一股巍峨不動的氣勢油然而生,明明只是看書,卻好似手中拿着的是一件利器,随時都有出手的可能,而他周身氣勁罩身,身後披風無風而起,迫得李鳳迤一進門就停住腳步。
“哎呀,脾氣還真大,是君姑娘又惹前教主大人您生氣了嗎?”止住腳步,卻止不住調侃之言,李鳳迤不怕死地繼續道:“或者,是你這三年來過得太安逸,不希望我出現打擾你的清靜?”
他話音一落,便見披風垂落,那人卻依然以背相對紋絲不動。
李鳳迤若無其事繼續前進,繞到那人面前,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露出笑容道:“這就對了,我是帶病前來,可經不起你一個彈指。”
“既有自知之明,就少說廢話,我荊天獄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今天就算不小心殺了你又有何妨?”他嗓音平平淡淡,卻暗藏殺機。
“呀,殺氣真大,好吧,荊教主不怕死,我怕,言歸正傳,我的确取來了雪蓮花瓣,今晚就為你解開禁制,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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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荊天獄終是擡眸看他一眼,就見一張冷冽堅毅的臉龐之中殺伐之氣若隐若現,孤高絕傲的神态在一見李鳳迤雪白若霜的臉後閃過一抹訝異,微一蹙眉便道:“你功力盡失,要如何為我解開禁制?”
“簡單,我說心法,你自己動手解便是。”李鳳迤淡淡道。
聞言荊天獄好半晌都沒有作聲,只是盯着李鳳迤不放。
李鳳迤見狀聳聳肩,托着下巴道:“你大可不接受,不過我好像記得某人剛剛說過不怕死的。”
荊天獄搖搖頭,卻道:“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誰?你大費周章救我,為我花心思尋藥,甚至連傳說中如來菩提的心法都願意舍棄。”
李鳳迤垂首低低“咳”了一聲,長嘆一口氣一臉誠懇地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曾經做過一件十分對不起你的事——”
荊天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低下頭去看書,反正這個人的話從來沒半句可信,又極愛開玩笑,任他說到天邊,他都不打算搭理。
李鳳迤自讨沒趣,又咳嗽一聲說:“我幫你,自然是要向你讨還這份人情的,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因為我向來不喜歡勉強人……”
“三件事,任你要求。”荊天獄打斷他的話,極幹脆地道。
“好極,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李鳳迤愉快地道。
荊天獄眼角微跳,忽然之間有一種他會把自己賣掉的錯覺,不過他荊天獄既然應下三件事,就一定會做到。
不多時,李鳳迤出了小木屋,他在木屋前駐足片刻,微微垂眸,便從原路折回,回到最初的廂房。
一個時辰左右,君雪翎才又打開房門,對寸步未離的木成舟道:“他醒了,木公子可以進去了。”
木成舟聞言連忙道:“有勞君姑娘。”說罷,他轉身踏入廂房,就見李鳳迤在床上沖他招手道:“辛苦你了阿舟,君姑娘,能請你把門帶上嗎?我有話要對阿舟說。”
君雪翎深深看他一眼,微微點頭,随即将門輕阖上,留下木成舟和李鳳迤單獨在房內。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明明醒了也不吭聲,還要我繼續裝下去的理由了嗎?”木成舟抱臂瞅着他道。
“咳,看來什麽事都瞞不過阿舟你啊。”李鳳迤咳幾下以作掩飾,随即正色道:“一開始我可沒想要騙你,誰知道轉醒時你已跟莊主相談甚歡了,我可不想打擾你們。”
“我看你是不想打亂你的計劃,何況有君姑娘如此配合你,我自然也懶得插手。”木成舟道。
“不愧是阿舟,真是太聰明了。”李鳳迤撫掌道。
“少來,你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我想君姑娘一定很樂意接手。”木成舟淡淡地道。
“咳、呃,其實不瞞你說,我來這裏,為的是一個人。”李鳳迤立刻道。
“誰?”
“魔道子傳人,六相大法唯一繼承者,前婆娑教教主荊天獄。”
聞言木成舟狠狠一怔問:“他人在這裏?”
李鳳迤點頭。
木成舟怔了好半晌,不由長嘆一聲道:“難怪你一開始不告訴我,他沒死,那真是太好了。”
李鳳迤很清楚他在說什麽,便道:“三年前那場戰事我得知時已晚,最後在山崖下救下重傷昏迷的他,但因他除了內傷之外,還有很嚴重的毒傷,同時你那一劍也幾乎令他致命,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好好的,只不過由于毒傷之故內傷并未完全化解,我只好用如來菩提的心法為他設了禁制,留他在此三年之久。”
“要使他痊愈,就必須采下雪蓮花瓣,是這樣嗎?”
“是。”
“你為何不早說,這些事,本該由我來做。”
“你不是陪我上山采花了嗎?還救了我,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屍骨無存了。”
木成舟沉聲道:“若非你耗盡內力消我魔障,區區一座雪山,你又豈會将它放在眼裏?”
“唔,我恐高……”
木成舟受不了得瞪他一眼,卻也懶得再說他,事實上相處那麽久,他還不知道李鳳迤的身份來歷,但他卻對自己知之甚深,甚至知道三年前的大戰,還救下了荊天獄,不過不要緊,紙終歸包不住火,李鳳迤是誰他總有一天會知曉,他現在既然想隐瞞,就讓他隐瞞,反正,來日方長。
“雪蓮每五年開一次花,我救下他那年正是第二年,所以我與他相約三年之期,在這三年間,為避免他妄動真力,我以如來菩提的心法留他在此地,鎖住他大部分功力,讓君雪翎以草藥助他療傷,最後輔以雪蓮,屆時我便會幫他解除禁制,他便能完全恢複。”
木成舟聞言不由微微一驚道:“你已用此心法連續半年為我消除魔障,它如此耗力,如何再施展解禁之法?”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木成舟盯着他緩緩地道:“你最好有辦法,因為,我可不想見到一具屍體。”
李鳳迤聞言頓時苦笑不已。
“木公子,君雪翎實無意欺騙公子,但無論怎樣,還是請木公子諒解。”君雪翎再次出現在廂房之時,已知曉原來眼前這個看似老實的男子原來竟如此沉得住氣,不免心覺尴尬,她暗自瞪了李鳳迤一眼,遂對木成舟道。
“這與君姑娘無關,請君姑娘莫要在意。”木成舟的嗓音一貫溫沉,帶着笑意回答道。
“太好了,結局圓滿,過程就不必多計較了。”李鳳迤在一旁愉快地表示。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聲木成舟和君雪翎一齊回頭怒瞪罪魁禍首,李鳳迤很配合地後退一步,看似驚恐地道:“二位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一個病人多番計較了。”
木成舟“哼”一聲道:“這時候倒想起來自己是個病人了?”
“咳、咳、咳……”李鳳迤彎腰咳嗽。
君雪翎見狀對木成舟道:“木公子也虧得你忍得了他,這個人在沒看見時想得慌,見了之後又覺得頭疼。”
“君姑娘看來深有體會,可有對付之良方?”木成舟順水推舟問道。
“喂喂,我人可是還在哩。”李鳳迤不滿地道。
君雪翎偏偏不搭理他,只對木成舟道:“有是有,看是要行狠招還是溫柔一點的招數?”
“狠招是如何?”木成舟好奇地問。
“直接打昏。”
“溫柔一點的呢?”
“用迷藥藥倒。”
“……”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煩請木公子和君姑娘高擡貴手,放過在下可好?”李鳳迤連連作揖道。
君雪翎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說:“好了,言歸正傳,我已将藥準備妥當,今晚你打算怎麽做?”
“你只管把藥交給我,我會處理,這三年來,辛苦你了。”李鳳迤正色道。
“這不算什麽,畢竟當初你也履行了約定,我總算沒有辜負你的交代。”君雪翎道。
“話雖如此,我仍要感謝君姑娘。”
“今晚需要我在場嗎?”木成舟問。
李鳳迤搖頭道:“你暫時不要露面,雖然你已改用木劍,但你身法未變,萬一你出手相助,以荊天獄的眼力,絕不會錯認,屆時就麻煩了。”
“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木成舟皺眉問:“木成舟雖死無懼,但至少要等你功力恢複……”
李鳳迤很快打斷他道:“我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再死一次的。”
木成舟沉默。
李鳳迤忽然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道:“為了杜絕後患,幹脆,我就努力不讓自己的功力恢複吧……”說着,他雙手枕在腦後慢悠悠經過他走出廂房。
木成舟聞言猛地回過頭,瞪着他的後腦勺,一字一頓叫他的名字,“李、鳳、迤。”
卻見李鳳迤腳步悠閑,頭也未回地便離開了。
木成舟忍不住扶額,心中暗嘆,唉,這家夥,果然令人頭疼。
如來菩提,據傳乃武林中極上乘的內功心法,出自佛門,需要一定的慧根才能練成,但失傳已久,荊天獄在三年前就對李鳳迤産生好奇,因他不料這個看似文質彬彬又名不經傳的男子居然身懷此法,并且輕而易舉就用它為自己設下禁制,以至于三年未曾脫身。雖說他的目的是為自己療傷,但被一種武功心法鎖住功力三年,對荊天獄而言亦是頭一遭,以他不服輸的個性,雖然不屑竊取此法門,卻也不由想一睹如來菩提之全貌,看它究竟厲害到何種程度。
随着李鳳迤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将心法念出,荊天獄氣凝丹田,意随心動,自天樞穴往上游走,直至四肢百骸,驀然間,腦中菩提幻想乍現,似有梵音不斷湧入耳際:斷善根,信不具,執于世榮,貪于生死……忽又曰:無愛無恨,無癡無嗔,無心無欲,無悲無喜……荊天獄意識紛亂,當年婆羅山之巅被衆人狙殺的一幕驟然浮現,一時心緒難平,眼前漫天血海,無邊蔓延,同一時間,菩提幻想剎那間變得巨大,如泰山壓頂而來,梵音連綿不斷:不思善,一念亂,六根不盡,根機永斷……
荊天獄只覺整個身體一時如在火上炙烤,一時又凍若冰窖,正在危急之時,一股暖暖氣流自大椎穴源源不斷湧入,将他體內兩股混亂之氣導以正法,歸以正源,一人嗓音沉沉在耳畔低語道:“心不動,萬物皆不動。”
霎時靈臺一片空明,荊天獄仿佛置身于純白世間,沒有天,沒有地,沒有萬物,甚至沒有自己。
緩緩睜開眼時,見到李鳳迤一臉淡笑,面對自己輕輕地道:“恭喜你,禁制已解。”他臉色蒼白,嘴角溢出鮮血,一見便知勉強動了真力,乃至傷到內腑,而荊天獄則汗濕重衣,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聞名不如見面,如來菩提果然厲害。”荊天獄緩緩地道。
李鳳迤拭去唇角血跡,氣息不甚穩地道:“此心法必須摒除六念,只适合極善或極惡之人修煉,平常人被七情六欲所困擾,極易走火入魔。”
荊天獄已深有體會,卻問:“那你呢?又屬于哪一種?”
李鳳迤眨眨眼道:“我嘛,你猜?”
荊天獄見狀便知李鳳迤不會告訴他,也不再多問,就聽李鳳迤道:“現在你已自由,但你曾答應我三件事,可否實現你的承諾?”
“哪三件?”荊天獄問。
“第一件,前段時日江湖上‘六道輪回’之招再現,飛雲連環镖局總镖頭連慕容因此招身亡,若屆時我需要你幫忙,你不能拒絕。”
“可以。”
“第二件,我希望你答應我,若遇到當年圍剿你的那十人,請不要輕易出手。”李鳳迤道。
“哦?”一提到此事,荊天獄周身殺氣頓現,他緊盯李鳳迤一字一頓地道:“給我一個不能出手的理由。”
“因為他們亦是受害者。”李鳳迤回答。
“說詳細點。”荊天獄冷冷地道。
“當年圍剿你那十人,皆是被人用藥物所控制,是以殺你并非他們本意,而是有人暗中布計,欲滅婆娑教。”
“你又是如何知曉?”荊天獄又問。
“第三件,我所知的一切,攸關我之性命,三年內,請你切勿追問。”李鳳迤卻道。
荊天獄聞言瞬間逼近他道:“我怎知你不是真兇?”
“日後待你查明一切,若我是真兇,自會引頸就戮。”
荊天獄目不轉睛盯着李鳳迤,見他神情坦然,語調從容,雖面無血色,卻似無懼生死,過了好半晌,他方出聲道:“三年,恰好是你為我醫治的時間,我會在三年內查出幕後兇手,若此事當真與你有關,我絕不會對你留情。”
“既然這三件事你都已答應,那麽我需要你見一個人。”李鳳迤道。
“誰?”
“見到他時,你自會知曉。”李鳳迤有所保留地道。
玉制面具慢慢揭開,露出一張年輕憂郁卻又滄桑沉重的一張臉來。
荊天獄一見不禁微微一怔,脫口而出道:“你是暮江城?”
多年前,暮江城名聲極盛,但真的已是多年前,荊天獄那時見到他,他最多十八歲,雖未見過他出手,但一下子就記住了那張臉,和他手中冠絕天下的藏鳴之劍。
但再後來,他忽然銷聲匿跡,整個江湖上再無他的消息。
“暮江城已是過去,現在我的名字是木成舟。”木成舟的表情微露苦澀,道。
“你已改用木劍?”荊天獄早已注意到他身後的劍。
“暮江城殺過太多人,我改用木劍救世人,希望能用盡餘生來為自己贖罪。”木成舟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中的自責已清晰到無法錯認,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像是被一層又一層的罪責牢牢束縛住,無從脫身。
據荊天獄所知的暮江城,是少年俠士,是驚才絕世,也是英雄蓋世,而他如今有此一說,不禁令他微微感到好奇。
“不瞞荊教主,三年前婆羅山大戰,木成舟亦是其中一員。”木成舟又道。
此言一出,荊天獄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李鳳迤讓他見木成舟的理由,既是當年圍剿自己的十大高手之一,那他自然殺他不得,但心中疑問一日不解,當年被逼殺的怒火就一日不會消減。
“如此說來,那日藏龍劍法已出,你卻并沒有使用藏鳴。”荊天獄冷冷一笑道。若非如此,他又豈會認不出來?
木成舟微垂眸,正要開口,李鳳迤卻先一步道:“暮江城之過往,終有水落石出之日,婆娑教之亡,總也有血債血償之機,荊兄你又何必急在一時?”
這“荊兄”既有故意拉攏關系之嫌,又有提醒他方才答應了三件事之用意,荊天獄“哼”了一聲,淡淡道:“答應過的事我絕不會反悔,我看,急的人是你才對。”
“咳咳,看起來的确是我多慮了。”李鳳迤掩飾性地打開手中那把玉骨折扇,幹咳一聲說道。
木成舟輕嘆一聲,對荊天獄道:“待三年之期一到,木成舟會再向荊教主請罪。”
“若要請罪,三年後不妨帶上幕後真兇,一并前來抵罪。”荊天獄面對木成舟道,若李鳳迤所言不虛,木成舟确非罪魁禍首,那麽殺了他也無濟于事,而觀他一身負疚之色,恐怕的确有內情未解,他在栖梧山莊修身養性三年,又豈會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再加上,李鳳迤所言是真是假,他也必須觀察一陣子才能确認。
“木成舟會盡力找尋。”
“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京城。”李鳳迤忽道。
“你打算何時離開?”木成舟問他。
“自然是越快越好。”李鳳迤道。
“你不在這裏休息幾日?你方才動過真氣,恐怕接下來幾日……”
“我無事,問君姑娘多讨幾味藥便是。”李鳳迤打斷他的話道。
木成舟聞言微微一嘆,知道李鳳迤固執,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一旁默默不語的荊天獄瞥了李鳳迤一眼,不禁若有所思。
庭院中,桃李滿園,花海無邊,映照得整片藍天都泛起了絲絲絢爛绮麗之色,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君雪翎站在亭中,聽到腳步聲,頭也未回,便低低道:“你要離開了?”
李鳳迤在不遠處止住腳步,随口輕吟:“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呵,好一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是在勸我,莫要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嗎?”君雪翎垂首苦苦一笑,道。
“咳、咳,你最清楚我的病情。”李鳳迤掩唇輕咳一聲道。
這個回答讓君雪翎渾身僵了僵,卻仍然道:“縱是如此,君雪翎此生也不悔。”
李鳳迤不由無奈,道:“你就認定是我了?”
“嗯。”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天涯海角,只要你記得這裏有一座栖梧山莊,對君雪翎而言便已足夠。”
“栖梧山莊,留鳳栖梧嗎……”李鳳迤喃喃着,卻正色道:“君姑娘,一定有更适合這裏的人,願為姑娘駐足。”
話說到這個地步,君雪翎自知無法轉圜,她轉過身,望着他道,“那在你離去之前,能否贈我一曲?”
面對如此多情的女子,這樣簡單的要求李鳳迤自是不能拒絕。
“好。”他拾階而上,在石桌前坐下,手指輕撫琴弦,“铮铮”幾下,一曲李白的“短歌行”便自他指尖緩緩流瀉而出: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麻姑垂兩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
吾欲攬六龍,回車挂扶桑。
北鬥酌美酒,勸龍各一觞。
富貴非所願,與人駐顏光。”
李鳳迤瘦長的手指将琴弦撥得铿锵有力,慢聲低吟的詞句聽來灑脫豪放,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不拘形跡,潇灑自如。
君雪翎看着他,不禁在心中低吟: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而面對此人,她的确什麽都不能說,即使思慕,即使眷戀,也無法将他留下。
走出栖梧山莊之時,木成舟已經在莊外等着他了,李鳳迤慢步出去,駐足回首。
山莊幽靜,滿園芳華,然而天大地大,他李鳳迤卻沒有安生之所,興許只有到他生命盡頭,才能真正停下腳步,而那時在何處駐足,又有什麽關系?
他回過頭,面對木成舟,問:“荊天獄呢?”
“他已先一步離開了。”木成舟答。
“那我們也走吧。”他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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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