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昔十六 霧鎖雲埋

第20章 昔十六 霧鎖雲埋

護陣僧驀然睜開雙眼,竟然見到了廣闊的天空。

這……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怎麽會……

“呃……”護陣僧想坐起來,可才微微一動,就驀地感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令他根本支不起身來。

“……你醒了。”似是微微有些低乏的嗓音自他後方傳來,護陣僧再度一驚,卻聽那聲音又道:“你的傷勢很重,我已經将能處理的都幫你處理了,不過最好還是別亂動,待我破完之後的八重……再讓方丈大師派人來擡你。”

“……這……不可能……”護陣僧喃喃地道:“……你怎麽……可能救得了我?在那個陣法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想起當自己怎麽也找不到李鳳迤的時候,陣法的攻擊也越來越密集,而他明明練習過無數次,明明能夠找到躲避攻擊的縫隙的,可,這一次卻完全出了錯,他卻不知道錯在了哪裏,仿佛這個李鳳迤比他還要熟悉陣法,甚至……他還能把自己帶出陣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對方一時并未出聲,似是也在靜坐調息,護陣僧想起空間中因氣流的湧動所産生的可怕飓風,那飓風一旦接觸到,除非有極高的功力才能勉強不被飓風帶着跑,否則,它只要随随便便一甩,那就是必然撞上堅硬的峰壁,就算有神功護體,這股可怕的力量也照樣能把人砸得粉碎,方才他險些被飓風卷到,卻似乎又被人拉扯了出來,但饒是如此,他有一半的身體都好像被擠壓過又被撕裂了那樣。

修羅陣之所以恐怖,有一大半并非人力所能控,而是要對抗自然之力,只不過他壓根沒有想過,一直都以為非死不能破陣的說法,卻被人破了,這恐怕比破陣本身還要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面那人終于有了動靜,誰料他出聲問的竟是:“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這句話聽來,他的氣息已經穩了下來。

護陣僧冷不丁又是一怔:“……名字?”

這時,一抹漆黑的身影走了過來,那身寬大的黑色披風微微遮擋了他的視線,護陣僧很快見到了一張蒼白卻面帶微笑的臉容,那樣的蒼白與他身上的漆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聽他開口道:“我叫李鳳迤,我們好歹交過手,回頭我還要讓方丈大師來擡你。”

“……李……鳳迤……”護陣僧重複着他的名字,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對方問的是自己的名字,于是道:“我叫……一心。”

“一心……我記住了,那麽,我先告辭了。”李鳳迤一抱拳,轉身便要離開,護陣僧頓時喊住他道:“李施主……”

“怎麽?”李鳳迤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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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李施主……”一心看着他輪廓分明的臉龐,那張臉上眉目無比清明,他雖然不知道李鳳迤為何非闖修羅陣不可,但此時此刻,他卻不希望見到李鳳迤有事,可相對的,他的師兄弟也在陣法之中,他同樣不願意他們有事,于是,他的話到了嘴邊,卻又遲疑了,最終只能對李鳳迤說了一句:“……請,多加小心……”

“嗯,放心。”李鳳迤微一點頭,不知怎麽的,他口中的“放心”二字,好像真的能讓人安心下來似的,聞言,一心也沖他點了點頭,便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可一心卻再清楚不過,修羅陣一重比一重艱險,越是後面越是困難重重,幾乎寸步難行,雖說李鳳迤已超乎他所想過了第一重,但後面還有八重……一心閉上眼睛,不再去想,他沒忘了自己是護陣僧,而李鳳迤,是闖陣之人,一切,還是随緣罷——

千佛塔內,忽聞轟然巨響。

荊天獄一招“六度萬行”,分別擊向六名僧人,原本他的攻擊力會因此而分散,可偏偏“六度萬行”與“六道輪回”同樣出自荊天獄所習的“六相大法”裏,這門功夫最厲害之處,就是僅一招就呈現六相,說是“六”,其實含有萬法,連慕容因中“六道輪回”之招而如同身中一千零八十招,正是這個緣故。更甚者,連慕容所中之招并非出自荊天獄之手,那就意味着這招若換荊天獄本人使出,那最終恐怕連屍體是誰都辨認不出來。是以此刻的“六度萬行”僅是一招,卻廣至萬行,連同被六名僧人盡數封死的出路一并攻擊在內,更是由于木成舟運起沉穩的內力用枯木劍施展出“落木歸本”之招,化解了其中三名僧人将近五成的拳風,以至于在這一聲轟然巨響之中,有三名僧人被“六度萬行”之招掃中,頓時後退了整整三大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小小的室內壓力倍增。

其實原本千佛塔第一層該是最空曠最寬敞的所在,但六名僧人以及荊天獄和木成舟八人的存在,加之他們懷有的深厚功力,使得偌大的空間突然變得窄小之極,這一聲轟響之後,燭火頓時燒掉了寸許,此刻火光明滅,将每個人的臉龐都映照得模糊不清。

蠟燭在這樣的壓力下燒得越來越快,八個人皆沒有再做任何動作,但實際上,卻已一觸即發。

正當燭光熄滅之時,八人皆有了動作。

而在同一瞬間,燭光熄滅,黑暗撲面襲來。

快!分不清誰比誰更快,只聽見衣袂聲“沙沙”作響,沒有多餘的聲音。

那是極快的出手,才會沒有一點點聲音。

力量在黑暗中僵持,當衣袂聲也消失不見的時候,便将要迎來最致命的一擊。

“六僧,且慢——”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最為恰當的時候響起,使得室內的寂靜聲無限蔓延了下去,仿佛停止在了某一個時間點。

然後,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他們二人亦與少林寺有緣,就請他們上來罷。”

頓時,燭光再現,蠟燭已是新換上的,那六名僧人不知何時回到了佛龛之內,閉上雙目,一動不動,就像荊天獄和木成舟剛進來時一樣。

“二位,請上樓來吧。”蒼老的聲音邀請道。

荊天獄和木成舟對視一眼,随後走向右側沿着塔側所建的樓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這之後他們沒有再遇到任何人的攔阻,而當上到第五層的時候,他們就意識到千佛塔是一座什麽樣的塔。

千佛塔,顧名思義,是供奉千尊佛像的塔,而這千尊佛像,并非佛教經文中的那些佛,而是歷代少林寺的住持和方丈的碑冢,這就意味着千佛塔原來是一座千人墓,恰恰是這樣一個地方,卻沒想到是觀修羅陣最好的地方,若是事前知曉,恐怕荊天獄和木成舟二人也不會如此貿然地闖進塔來。

而此刻,當他們踏入最上層之時,卻忽地明白過來他們貿然的原因了。

此時室內仍有三人,其中有兩人他們是認識的。

一人是沈沉陸,還有一人,居然是方才少室山腳下的那名老者。

饒是木成舟和荊天獄都算得上是處驚不變的人,也在這一刻覺得意外。

“進來吧,将門關上。”開口的人是白眉白胡子的僧人,也就是方才出聲阻止他們的那個蒼老的聲音。

聞言,後進入的木成舟轉身關上門,而荊天獄已先一步走近那三人,就見老僧邊上早已另擺了兩張茶席,那上面是兩杯冒着熱氣的茶,蒲團就放在茶席之後,顯然是他跟木成舟的。

“既然來了,那就先坐下觀陣吧,其他事,稍後談也是一樣。”老僧微一擡手示意道。

“多謝。”荊天獄道了一聲,盤膝坐下。

木成舟跟着道謝,此時他們二人透過千佛塔的窗戶,才明白所謂的“觀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從千佛塔上看下去,可以俯瞰整個後山峰,包括平頂峰,由于第一重已破的緣故,平頂峰重新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上,但僅此而已,因為實際上李鳳迤所在的位置,他們只能透過山峰中所發出的動靜和回音來聽,看是看不到的,而若只是普通的行動,沒有跟陣法接觸之前或之後,就算是身在千佛塔上也無濟于事,換言之,後山峰的一切動靜,都是靠陣法本身所引發的,一旦陣法觸動,位于高處的他們才能聽得到,反之,他們壓根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第一重已破,李施主正前往第二重。”

老僧話音才落,就聞後山峰裏一陣悶響,悶響之後,是相當細微的氣聲,若要仔細分辨,就好像在某個地方開了一個小口,然後把氣吹進去那樣。

這樣的聲音荊天獄和木成舟都覺得相當陌生,無法想象是什麽情況引起的,老僧既然邀請他們進來觀陣,也就順便為他們解釋道:“這是第二重,霧鎖雲埋。此陣一旦開啓,霧氣就會湧入山澗,這股霧氣是由第三重地勢和溫度所引起的,破陣後,霧氣方散,但山澗中的花草天生有毒,這股霧氣會将這些毒進一步擴散開,不知李施主會用什麽方法破陣。”

聞言,荊天獄和木成舟反而安下心來,對于毒,李鳳迤不僅不需要擔心,而且可以視若無睹。

就在老僧這麽說的時候,李鳳迤已經一步踏入第二重的陣法當中。

李鳳迤的前方本來只有一條路,那條路上有一塊凸起的大石塊,大石塊前就是一座山門,李鳳迤觀察半晌,只能一步踏上去,于是,眼前這座山門便如李鳳迤所想緩緩打了開來。

當山門開啓的時候,伴随而來的是一股濃霧,這股濃霧自上方帶入光亮的洞口源源不斷湧了進來,雖說天色還大亮,山門後的景象李鳳迤進入之時就已看在了眼裏,但很快随着霧氣的湧入,一切開始變得迷蒙和不真實起來。

但剛才一眼,他已經大致看清楚了四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繁花盛開的美麗山澗,有花,有草,有樹木,有流水,還有清新的空氣,不過這清新的空氣因人而異,對除了李鳳迤以外的人而言,随着霧氣湧入,清新的空氣就變成了可怕和致命的毒氣,通常這種時候,察覺到的人都應該立時封住自己的全身穴道,這就禁制了自身一大半的功力,但李鳳迤卻不同,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因為這些毒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麽影響。

顯然,這恐怕是修羅陣中最為輕松的一重,李鳳迤早已意識到霧氣将更多的毒滲透到各個角落,不過他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只需要找到出路,謹慎提防護陣僧的出手,然後離開就好。

作為第二重的護陣僧,原本是不需要動手的,因為在對手尋找出路的過程中,毒霧就會慢慢滲透他的全身,最終護陣僧将不戰而勝,若然對手在第一時間封鎖住自己周身大穴,那麽護陣僧出手也不會太困難,一樣會戰勝對手,只不過,他這次碰到的人恰恰是不畏劇毒的李鳳迤。

山澗中的毒雖然對李鳳迤毫無影響,不過這些毒的存在也讓李鳳迤有些吃驚,只因他發現這些花草并非人為種植,而是天生長在這裏,就跟毒憂林裏的植物一樣,但有毒植物生長需要環境的支撐,像毒憂林那一片充滿劇毒的森林,是有得天獨厚的環境所造就而成的,比如那裏的潭水,比如整片森林中存在的毒蛇數量,比如泥土的質地,可是這片山澗的水源相當清澈,又是如何培養出這五顏六色卻帶有劇毒的花草的?而霧氣本身又是無毒的,這讓李鳳迤不免覺得好奇,好奇之下,他索性蹲下來研究那些花花草草,霧雖濃,但經不起近距離觀察,這一觀察,李鳳迤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一來,這些花草對他來說極為陌生,二來,他發現霧氣只不過将花和草的表面籠罩起來,并非能擴散原本的毒性,這似乎是……李鳳迤這樣想着,随手就摘下了一片花瓣放進嘴裏。

片刻後,他再觀察另外一片花瓣,原來不單純是霧氣,甚至原本的花和草并不具有如此厲害的毒性,可一旦與光和霧接觸在了一起,就使得這些花瓣開始散發出源源不絕的毒性來,簡單來說就如同普通的花香,這股香味必須經過光和霧氣的作用才能散發出來,而眼下香味就等同于毒。

這種花顯然非常特別,李鳳迤自知進入修羅陣的機會恐怕僅此一次,于是他小心地摘下一朵花和邊上的一棵小草,用手帕包起來收入懷中,準備等出陣之後交給君雪翎,若說這世上誰最懂得花花草草,據李鳳迤所知恐怕只有君雪翎了,君雪翎不止懂花,還能将那些花花草草照料得很好,除此之外,她了解每一朵她照料的花朵的習性和藥用,她總能将這些花草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這邊李鳳迤研究陣法裏的花草,另一邊護陣僧不禁微微納悶,他納悶闖陣的人怎麽不急着闖陣,留在花草叢邊想做什麽?

護陣僧在闖陣之人沒有到達一定的位置前,是不能貿然出手的,一來他并非不畏懼毒,只不過他一直都閉氣練功,二來,對手的功力随着毒性侵入所消耗的程度只有将時間拉得越長才消耗得更多,是以按理說李鳳迤在迷霧重重的陣法中待得越久對他越有利,只不過若是察覺到毒還悠哉悠哉在裏面閑逛的話,那就要換一種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了,要麽就是此人不畏劇毒,要麽就是他的功力奇高無比,根本不在乎毒,但凡任何一個可能,破陣就演變成對手和他之間武功的較量了。

護陣僧嚴陣以待,等待來人闖至最适合他動手的範圍之內。

這邊李鳳迤收好了花草繼續往前走,想看一看這個特殊的地方還有什麽值得帶回去研究的東西,他這一磨蹭,護陣僧就算再是能沉住氣,也不禁開始冒出疑惑,到底他該動還是不該動?

就在護陣僧猶豫不定的時候,忽地掌風到來。

護陣僧驀地一愣,他壓根沒想過對手居然知道他所處的位置,他反射性地揚手擋招,未料對方竟是虛招,他出手之後已是來不及,對手已瞬間移至他的身後,身法快得不可思議,護陣僧頓時轉過身,可是只來得及瞥見一抹黑影,護陣僧心知要糟,只因黑影離開的方向正是陣法的出口處。

護陣僧匆忙追上前去,雖說陣法未破之前無人能夠出陣,但作為護陣僧,如此輕易就被對手越過,這讓他一陣緊張之餘,更挑起了他一顆不服輸的心,他完全忘了應該沉着冷靜來面對對手,無論他在陣法中處于優勢還是劣勢,凝神定氣是身為護陣僧的首要條件之一,顯然他已經被李鳳迤不按常理的行動攪昏了頭,因而自己先亂了陣腳。

其實李鳳迤不知該如何破解第二重的陣法,這時做任何事都是在有意誘敵。

例如在第一重陣法之中,破陣的關鍵在于陣眼,而陣眼位于飓風的中心,他只有使自己進入其中,才有破陣的可能,只不過從一般的角度來看,他和護陣僧只要進去其一,那人必死無疑,于是,死亡一人看起來就成了破陣的唯一辦法,只不過,李鳳迤偏偏能夠将“無”之境運用到極致,因而才能順利離開第一重陣法,還順便救出了第一重的護陣僧一心。

而這第二重,他還不知道究竟哪裏才是破陣的關鍵所在,這個地方只有第二重的護陣僧知曉,只不過,護陣僧絕不會白白說出來,因為他根本就不會相信修羅陣其實有自救的辦法,并非非要死一人不可。

此刻,李鳳迤便是想引出護陣僧的目标,從而設法出陣。

他将山澗逛了個遍,羅列出能出去的位置和絕對出不去的位置,他往出口方向行動,是經由山澗的情形判斷出來的。

這個山澗被山石包圍,只餘上方有一個圓孔,從那個圓孔不僅能透過光亮,還不斷湧入霧氣,這股霧氣潮濕而微微帶着熱度,顯然是水蒸氣不斷凝結而成,随着第二重山門的開啓,估計引發了氣流的變動,是以霧氣恰好從圓孔中溢入,要說起來,這的确是相當有趣的地方,若不是想着要破陣,對于如此巧妙的地方,李鳳迤甚至願意留在裏面,直到他能将這其中的奧妙研究透為止,因為據他所知,雖然這修羅陣大部分是天然成形,卻也是因一個人利用了這得天獨厚的環境設計而成,他天生對機關之物有極大的興趣,遇到這樣的陣法,自然是好奇得不得了。

出口只有一個,只是此刻出口被緊緊封閉起來,就如同先前他進入時的那個山門一樣,除非觸到機關,否則山門絕不會打開,李鳳迤深喑其道,因此不會冒然行動,而是一步一步誘導護陣僧将他所知的位置透露出來。

所以他第一步便是往出口的方向動作,果然護陣僧随後便跟了上來,李鳳迤故意讓護陣僧看見自己的身影,并誘他來攻。

護陣僧一瞥見黑影立時出手,絲毫沒有猶豫。

閉氣練功,練得多是硬功夫,只因若是對上身中劇毒無法運功的人來說,實實在在的招式才最為致命,護陣僧一拳一腳每一招都走得紮實沉穩,攻守兼備,李鳳迤與他招招相對,心中不禁暗自贊嘆,看似樸實無華,卻能一招封死對方的出手,同時又直取對手要害,這正是少林寺最正宗的達摩拳法,能将這套拳法練得如此随心所欲千變萬化,顯然這名僧人用了極深的功夫,李鳳迤佩服之餘,與他在深霧之中一下子就走了将近一百招,不過這一百招李鳳迤越到後面出手越勉強,看起來被護陣僧占了上風,等一百招一過,護陣僧已然胸有成竹,他對于李鳳迤在出手中哪一招哪一處會出現破綻了如指掌,于是乘勝追擊,每一招都朝着李鳳迤的破綻攻去,李鳳迤被他攻得節節敗退,不得不便往山澗中的水塘退去。

李鳳迤忽然一腳踩空,繼而“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忽然,水中一抹灰色巨影驟然而現,但下一刻,那抹灰影似是感覺到了危機又遁水而走,李鳳迤心知是自己身上的毒令它避之不及,這時,他已看見了池塘裏暗藏的機關,于是李鳳迤一掌擊向池壁那塊凸起的大石塊,将大石塊緩緩推至與池壁持平,然後躍出水面。

彼時,整個山澗微微震動,出口處的山門緩緩打開,随着山門開啓,外部的日光湧了進來,逐漸化開了濃霧,使得山澗重新變得清朗明澈起來,與此同時,李鳳迤運起輕功,在霧氣散開之前便順利離開了第二重。

而第二重的護陣僧乍聞身後動靜,回頭時,驀然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怎、怎麽會……”

方才在濃霧中護陣僧眼前一直只有黑影朦胧,此時雖是見到了李鳳迤的模樣,卻覺得自己仿佛見到的是個鬼魂,只因機關既然啓動,這個人絕沒有活着的道理,可現在他不僅出了陣,除了身上濕漉漉的,看起來居然毫發無損。

“你們總是先入為主,其實修羅陣并非真的要死一個人才能破陣,我想這應是那布陣之人故意制造出來的假象罷了,不過他因何要這麽做,恐怕得等我走完整個修羅陣才能知曉。”

李鳳迤開門見山,對眼前的護陣僧道。

護陣僧一愣,因他的确見識到了沒有死傷一人就能使兩人都出陣的事實,是以李鳳迤的話他已不得不信,但他心中仍是疑惑重重,冷不丁又問:“可是……那裏面的毒……”

“毒的事只能說,這一重是我的運氣好。”李鳳迤淡笑言道。

“那……第一重……”

“你是說一心師父?”李鳳迤問他,随後便道:“他受了傷,只可惜現在你應該沒有辦法過去,不然我倒是希望你能盡快将他帶回去療傷。”

護陣僧聽他這麽一說,頓時又驚又喜,因為于他而言,第二重陣法開啓就代表一心已經死去,現在由于自己還活着,他自然會産生這樣的希望,當真正從李鳳迤口中聽到一心沒死這件事時,他他心中的感激早就超過了任何事,不禁激動地道:“太好了!太好了!一心沒死,一了多謝施主救命之恩!”

這的确算是一種救命之恩,不過李鳳迤卻搖搖頭道:“這個修羅陣大多是天險構成,既然是天險,就不可能有必須喪命這一條,所以這只能算是順路搭救,不必謝我。”

“總之,多謝施主!”護陣僧一了卻不這麽想,随後他又道:“第三重是火炎之境,還請施主多加小心,那裏面護陣的人是我和一心的師兄,一意,只不過,我們互相都不知道各自陣法的細節——”

“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覺得必須告訴我什麽,我是自願前來破陣的,而且,我也曾答應過一位前輩,要親自入修羅陣闖一闖,既是如此,當然是不能借助任何外力了。”李鳳迤知道一了的好意,卻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

“你叫一了是嗎?”李鳳迤微笑着打斷他的話。

“……嗯。”

“那麽,就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吧。”李鳳迤揚起笑容,轉身一躍而走,一了就見他那黑色的披風迎風鼓了起來,幾下就躍得沒了影,只因眼前地勢再度下沉,不了的視線當中,只剩下光禿禿的山石,還有迎面吹來的些許熾熱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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