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昔五十四 入府

第59章 昔五十四 入府

夜色寂靜,空無一人的小巷中忽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腳步聲不僅急切,而且越漸清晰沉重起來,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響徹在幽暗的巷中。

小巷深處,不知何時亮起了一盞昏黃的小燈,腳步聲的主人倉皇間接近,待發現時再想要回頭為時已晚。

昏黃的小燈下,一人負手而立,燈光将他的臉照的一清二楚,那是一張如玉般的娃娃臉,欲笑不笑,眉眼中波瀾無驚。

“是你!忘生!你居然是六王爺的人?”

“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忘生的語調也是一貫地波瀾不驚,他淡淡地道,緩緩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長如玉,指尖銀光輕現,那是十分普遍的銀針,不過銀針在忘生手中,便成了殺人的利器,他現在要取的性命,自然就在他跟前。

“你……王爺呢?我要見王爺!”那人慌亂極了,他有些後悔聽了忘生的話,貪了不該貪的錢財,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切居然只是一個局。

“王爺早就想找出奸細了,你潛伏在王爺身邊那麽久,怎麽還會犯這樣的錯誤?”忘生淡淡道。

“我不是奸細,我、我沒有背叛王爺!都是你指使我我才——”

“你自己意志不堅定,讓我逮到了破綻,如今倒還怪起我來了,你自己說,是不是有一點可笑呢?”忘生沒有笑,他只是如實地陳述着這件事罷了。

“你讓我見王爺,我要親自跟王爺說,那些事統統不是我做的!”

“當然不是你做的,你還做不了那麽多是。”忘生道:“不過只要有一次,讓王爺失望的話,他也不會再相信你了。”

那人頓時啞口無言,後悔莫及,他憤憤地看着忘生,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然後驀地出手。

忘生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他似是料定對方會趁機出手,早在這一剎那間,銀針業已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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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用的也是暗器,只可惜,銀針快他一步,就聽“叮”的一聲,他手中的暗器被銀針擊落在地,與此同時,他的心口劇痛,忘生手上可不僅僅只有一枚銀針,銀針穿破心脈,甚至直接穿透了他的後背,這看似簡單的一手,其手法以及內力,卻讓人望而生畏。

心脈一息之間斷絕,便在舉手之間。

“咚”的一聲,那人再沒能發出一言,倒地不起。

忘生看着他,眼中依然沒有起半分波瀾。

昏黃的燈光後,是一地的黑暗,幽幽地,一個低沉尊貴的嗓音忽然在那其中出現。

“查到了沒有?”

忘生聞言轉身,垂首道:“查到了,是一位姓鳳的公子出了高價買去的。”

“哦?”

“那位鳳公子是聽說寶藏中可能藏有失傳已久的《千金方》而買下的藏寶圖,他出手闊綽,否則也不至于能讓陸景動心。”

“他跟了本王那麽多年,居然也會見錢眼開。”

“對方開口便是一千萬兩黃金。”

沉默片刻,黑暗中的人才道:“倒是多得令人無法拒絕。”恐怕連國庫中都還沒有那麽多的黃金。

說罷,他又道:“再去查,查仔細些。”

“是。”

“還有,如果姓陸的就做了這一件,那恐怕王府中還有內奸,再查。”

“忘生遵命。”

京城繁華,卻也龍蛇混雜,尤其是在這桃花巷裏。

光是這一條巷子就包羅萬象,除了名如其巷的各色青樓之外,還有不少不入流的茶寮酒肆藥館煙館,一巷子的烏煙瘴氣,以至于讓普通百姓避退三舍,反而成了一些江湖人經常出入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一來二去,桃花巷積累了不少不為外人道的各路消息和情報,這一來又惹得好些京城名貴也派人明察暗訪,他們在明在暗多多少少跟江湖中人有所牽扯,不過無論內裏有多少乾坤,桃花巷始終還是桃花巷,任人自由來去,巷子依然更深如故。

月上枝梢,華燈初上,酉時一過,便是桃花巷最熱鬧的時候,這一日,桃花巷裏迎來了貴客,只不過那位貴客的下人早就打點好了一切,絕不能聲張,桃花巷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因而那貴客是不是來過,最終也無人得以知曉。

“六爺,鳳公子已經帶到了。”

門外傳來了忘生的聲音。

“請他進來。”

“是。”

不多時,就聽一聲低咳,門便從外面輕輕推開,一名手拿折扇的錦衣公子出現在三樓的包廂門口,他的臉色被廊外那桃花巷中的萬家燈火襯得無比蒼白,眸光卻出奇傾動,漆黑之中帶着點點光華,簡直燦若星辰。

而房內早已坐在酒桌前的,是一名雍容華貴氣度不凡又儀表堂堂面沉如水的男子,他臉容雖端正,可眼神中卻蘊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威壓感,他此刻正靜靜地打量着眼前的這位鳳公子,一面打量一面想到了忘生所言,忘生說此人生得看似玲珑剔透,卻因為疾病纏身的關系給人一種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的感覺,一見之下果真如此,只是不知他的“慧”到底夠不夠分量,值不值得自己這一次的會面。

“鳳公子請進來坐。”六王爺開口道。

“多謝六爺。”鳳公子一步跨入房內,轉身又阖上房門,他關門的姿态得宜,輕手輕腳,看得出來自小所受的教養相當好。

“請坐。”等他再轉過身來,六王爺便擡手示意道。

鳳公子坐下,以扇掩唇低咳一聲,便開門見山地道:“六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六爺這次設宴款待小生,是否是因為小生不久前有幸得手的那幅藏寶圖?”

六王爺倒是不料他竟然如此坦言,藏寶圖這種東西得手後不是應該有所顧忌才對嗎,要是都像他那麽大方見人就說,那也太不妥了一點。

“藏寶圖本來就是那個陸景從六爺這裏偷出來的吧?”鳳公子見這位六爺不說話眼神有些暗沉地盯着他,便又道。

“哦?”

“小生為尋《千金方》翻了不少經史子集,更是沒少看岐黃醫史,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在一份殘卷中發現了《千金方》的下落,一再尋找确認,才知此方随着幾次改朝換代早已失落得了無蹤跡,不過它最後現世之處據說埋有一批寶藏,只可惜那批寶藏空有傳言從無線索,于是小生便開始搜集各種藏寶圖,不瞞六爺,小生在來之前就知曉京城中也有人在搜集藏寶圖,陸景是小生的敲門磚,他很容就上了鈎,可他顯然不是藏寶圖的主人,只因他賣給小生的,并不是小生要的那一份,今日小生依約前來,便是想與六爺做一筆交易。”

鳳公子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又一板一眼款款道來,要說他對于《千金方》有多執着,雖能從話語中聽出個大概來,可要說他是否計較這其中的得失真假,卻也只能說毫無蹤跡可尋,他半點不在意就将自己的目的全盤托出,本來是一件令人值得懷疑的事,可他身上有病這件事不像是假,來之前聽忘生提及,若無《千金方》,鳳公子命不長久,對于一個命不久矣的人來說,寶藏倒也的确不稀奇,尤其是鳳公子本人就家財萬貫,那麽寶藏對他來說,确不如對自己來得重要。

再者,陸景這一出本來就是故意安排,王府中出內奸不是一兩天,他下令全面徹查也為時已久,之後要做的事越大,身邊的人就要清的越幹淨,确保不會有任何人洩露才行,只要是王府中的人,幾乎每個人都在面臨他們壓根不知道的各種試探,這個時候忘生就是非常好的幫手,忘生是自己人,最不可能懷疑的人,他明着甚至不是王府的人,由他在暗中操作,最是讓他放心,只是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會想到,鳳公子居然識破了藏寶圖是假的。

藏寶圖當然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被偷出去的,之前就換上了假的,陸景自然是看不出來的,連他自己都覺得那足以以假亂真,所以此時鳳公子這番話,的确令他吃驚不小,只不過他臉上不動聲色,順着鳳公子的話問道:“說來聽聽,什麽交易?”

“我需要方子,六爺需要寶藏,我幫六爺出力,若尋到寶藏,我也只要方子,若是六爺還有別的藏寶圖,只要我活一天,我就可以多幫六爺找一天。”鳳公子的眸子并不因他病慘慘的臉色而顯得黯淡,而是帶着郁郁的生機,若只是看見這雙眼睛,絕不會想到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原來活不久了,六王爺雖然還沒見識過他的能耐,卻也覺得有些可惜。

“對我來說很劃算,那麽對鳳公子你呢?活着就足夠?”六王爺問他。

“當然,還有什麽事比活着更重要?”鳳公子反問:“錢財乃身外之物,父親留給我一大筆錢,我也只有活下去才能花,難道不是嗎?”

他的話六王爺聽得明白,卻覺得跟自己毫不相幹,雖然誰都會死,但他想做的事還沒做成之前,絕不會允許死亡接近,他自小身在宮中,小心再小心,便清楚只要握有足夠的權勢,才能足以自保,才能跟死亡拉開距離,甚至掌握他人的生死。

“鳳家就你一個人?”

“家母自小生出生就已不在,家父五年前病故,小生自小帶疾,故家父從不讓小生經商,家父病故前就已收了所有的鋪子,最後留給小生的是一座宅院和一位大夫,要小生用這些錢看看能不能尋到一線生機。”也許是從小就有疾病跟着的緣故,他談起生死來要比一般人淡然得多,幾乎聽不出一丁點的沉重,淡淡陳述的語氣,一如他說出自己的名字來那樣:“六爺不必喚什麽‘公子’,叫小生鳳栖便是。”

他語氣平淡,神态卻着實謙遜,可他發亮的眼睛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六王爺沒由來想起一個人曾對他說的話來,那個人說,若是有朝一日你們遇上了,定要小心。

那個人讓他小心的人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鳳”字。

好巧。

“鳳栖。”六王爺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鳳栖漆黑的眼睛注視着眼前這位眼眉自帶威風的男子,他忽然笑起來道:“六爺不必急着答複,雖說小生着急,可有些事急也沒用,徒增煩惱,等六爺想好了,再找小生也不遲。”

鳳栖說着,拿起酒壺,先給面前的人倒了一杯,然後放下酒壺,換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生喝不得酒,就以茶代酒,敬六爺一杯。”鳳栖端起茶杯來,說道。

六王爺既不計較也不拒絕,舉杯與鳳栖共飲。

放下茶杯,鳳栖輕咳一聲便問:“正事談完了,六爺還需要小生留下嗎?”

六王爺的眸色深深沉沉,他注視鳳栖反問:“你不舒服?”

“還好,不過是怕六爺被小生的咳嗽煩擾。”鳳栖道。

“那倒不會。”對于無用的病人六王爺當然不會心存什麽憐惜,若是頻頻咳嗽起來那是絕對會惹他嫌,說不定一劍就送人去西天了,只不過眼前這個人卻不會讓他産生這樣的感覺,反而想留他下來,他念頭才起,話就說出了口:“無妨,這頓本就是請你的,若是你身體無恙,就留下慢慢用,順便陪我喝幾杯,當然,你喝茶就好。”

“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鳳栖微笑應下,然後又順手為六爺斟了一杯酒。

這番推杯換盞一直持續到桃花巷裏的燈都滅了才落了幕,要不是見鳳栖的精神越漸不濟起來,六王爺自知他們的談話還會繼續,不過來日方長,于是他率先終止了交談,叫來忘生,要他先送鳳栖回去。

鳳栖道了謝,出了房門,夜涼如水,他不免吸進了幾口沁涼的空氣,走了沒幾步又低低咳了起來,六王爺在房裏聽見了,便叫了忘生,對忘生吩咐說用他的車輿送鳳栖回去,忘生應下,六王爺又獨自在房裏坐了片刻,才慢慢踱步走出房門,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他鮮少與人相談甚歡,可鳳栖卻是少數人中的一個,他知書達理,雜學多聞,果然是熟讀經史子集之人,所以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但他卻連半點都不賣弄他的學識,反而虛心誠懇,聽多說少,若是開口,必定恰如其分,若是自己還想聽他說,他也不吝惜将他的想法原原本本道出,不刻意賣弄,卻也絕不什襲以藏,六王爺總在聽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以至于此刻已有些微醺。

“王爺。”

暗衛在他走出房門那一刻出聲:“車轎還在來的路上。”

“不礙,本王想走一走。”

“是。”

暗衛退去,随行保護。

六王爺下了樓,離開桃花巷,漫步在深夜無人的街道上。

鳳栖自然就是李鳳迤,他上了六王爺的車輿仍是一直在咳,忘生讓車夫盡量快些,李鳳迤咳得沒力氣說話,卻是伸出手,将一張字條塞入忘生的手心裏。

忘生一愣,暗自握緊了手中的字條。

也就在這會兒功夫,幾名黑衣人自夜色中驀然現身,其中一人一劍刺向車夫,車夫一劍斃命,致使車身突然一震,忘生驚覺有變之時,已有另一名黑衣人飛身闖入車轎,且帶着淩厲的掌風,此刻車夫的屍體已被丢下馬,黑衣人代替他駕着馬車往城門方向疾疾而奔,而車轎中卻傳出打鬥之聲,至于咳聲,早在短暫的悶哼聲響過後就消失了。

車輿被襲一事,六王爺回到王府就知曉了,事實上,馬車也被他的人攔截了下來,只是馬車上只餘下昏迷不醒的鳳栖一人,車夫的屍體自是在半路就被找到,而忘生卻不知所蹤。

“說清楚。”

六王爺深沉的眸子平靜如水,卻又不怒自威,讓周遭本就已經凝滞的空氣再度冰冷下去一分。

“是。屬下等人一直跟着車輿,正如王爺所料,黑衣人必定早有預謀,由于事發突然,對方搶了馬,車輿跑得飛快,屬下一直在後面追趕,只聽見車轎內傳來激烈地打鬥聲,片刻後那名進入車轎內的黑衣人就被忘生打了出來,忘生跟着也追了出來,但早有兩名黑衣人暗伏在車頂等候,他們打傷了忘生,忘生想重新奪回那匹馬,不過在三人的圍攻下遠離了馬車,屬下立刻去追,他們這時業已知曉目标出了錯,于是駕馬的黑衣人在同伴們的哨聲中棄了馬車就走,那馬受驚以後橫沖直撞,屬下等分了兩撥,但只攔截到了馬車,黑衣人和忘生卻追丢了,請王爺責罰。”他本就跪着,說完頭垂得更低了,也沒有再多言語。

六王爺沉默未語,忘生銀針在手,絕無失手,可對方卻能令他沒有出手的機會,還能打傷他,足見那些黑衣人武功甚至在忘生之上,他多年與江湖人接觸,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江湖和王宮到底隔了一些屏障,江湖人縱是武功再高強,也不會太願意跟宮中的人有所牽扯,尤其他還是當朝的皇子,堂堂六王爺,敢動到他,恐怕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有這份能耐。

六王爺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之色,他壓着沉沉的殺氣,抿着堅毅的唇,半晌後才吐出幾個字來:“繼續去找忘生,不找到就提頭來見吧。”

“是。”跪着的人領令退下,六王爺轉身穿過院子去到廂房,還沒走近就已經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六王爺微一蹙眉,一步跨入門檻,問裏面被他找來醫治鳳栖的太醫道:“他怎麽樣?”

太醫搖搖頭道:“這位公子脈象極虛,從心脈到肺經再到血脈,無一不是虧損得厲害,他應是一直靠各種補虧的藥品吊着,這樣的身子本就極易出狀況,随便一陣風都能讓他受寒或是高燒昏迷,先前他應是受了颠簸又被掌風波及因而震傷心肺,以至于咳血不斷,呼吸不暢最終脫力昏迷。”

六王爺聽得眉頭已是越蹙越深,知道他是病人,但也是故意給了車輿,本來也仗着有忘生和早已布置好的人手想把對方揪出來,未料對方武功如此高明,不僅失了忘生,自己所安排的人居然連對方的影子都沒能撈着,他雖也想到這李代桃僵的戲碼恐怕會殃及這位初識的病弱公子,卻從未想過這人原來是半點都經不起折騰的,一點兒風就能把他撂倒,依着方才那下屬的話看,忘生把黑衣人打出車轎也不過是眨眼工夫,那麽顯然黑衣人沒有碰過鳳栖,太醫也沒說他遭受掌力,那麽看來,這人最多就是被驚吓的馬拖得颠簸了一陣罷了,竟然就像是再也醒不過來似的,這還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他何時會醒?”六王爺再問。

太醫有些為難,微一垂首道:“回王爺的話,這位公子身體太虛弱,藥性一旦掌握不好略有差池都會要了他的命,雖然下官調了一些藥,卻也不敢輕易讓他試,若是……能知曉平日他用的都是哪些藥,和它們的用量恐怕才最為穩妥。”

六王爺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他忽地想到先前鳳栖說的話,不禁道:“他曾說有一位大夫一直跟着他,那就是說要把那位大夫找來才行?”

“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太醫忙道。

六王爺看着太醫,眼神中不免閃過一絲嫌色,宮中的太醫居然不如一個外人,他略微不耐地趕太醫回宮,随即便立刻着人去找鳳栖所說的大夫,人并不難找,鳳栖在京城的落腳之處先前他就已讓忘生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到半個時辰,鳳栖的大夫就被帶至王府。

那大夫自是楚情,不過他易了容,只是臉上冰寒之色只增不減,他匆匆行來,也不管自己進的是王府,直接問:“人呢?”

姓許的管家很是不滿,不過奉了六王爺的令要好生招待,只得立刻帶他去了鳳栖所在的院子,楚情一進入就見到李鳳迤面無人色地躺在床榻上,他立刻使喚管家拿來藥爐,楚情趁這時替李鳳迤探脈施針,然後親自煎下藥,煎藥的時候稍稍為李鳳迤輸了些許內力,等藥煎好一勺一勺喂李鳳迤喝下,這才總算放下心來,然後專心守在一旁等人清醒。

這一次李鳳迤設計直接找上六王爺本就是兵行險着,險的不是這些布置,而是李鳳迤自身的病情,由于段應樓的關系,李鳳迤的存在六王爺多多少少是知道的,雖說兩人一人在宮內,一人在宮外從未有過謀面,可段應樓到底對六王爺說過多少李鳳迤相關的事除了六王爺自己以外無人知曉,李鳳迤卻說欲蓋彌彰不如反其道而行,他自小所患心疾之事六王爺就算知情,但中毒之事對方絕不可能輕易知曉,可卻也不能被他知道,原本李鳳迤就一直以內力勉力克制住毒傷,長此以往內力損耗自是嚴重,當然平日裏木成舟和荊天獄都會為他續上一些助他調養,不過在來之前為了不被六王爺察覺,李鳳迤便讓他們停了這事,現在只要他自己不輕易動用內力,看起來就跟普通人無異,而原本李鳳迤身上的虧損因為中毒的緣故就已極難逆轉,這就使得一葉障目,反而會令人忽略最原始的病因,本來身體任何一處虧損,都能牽一發而動全身,肺經的損害也能導致心脈虧損,任那人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斷然肯定是單單由心疾引發,再者也的确不是純粹由心疾所引發,是以随便交給誰診治,幾乎都能得出太醫那樣的結論來。

問題自然在于這次昏迷,這可不是作假,沒了多餘內力的輔助,李鳳迤那樣的身子怎麽還能經得起冷風、颠簸和掌勁,好歹有忘生在一旁護了幾分,也是因為那些人本來想殺的就是六王爺而不是突然冒出來的鳳公子,而且那時木成舟和荊天獄就在暗處,萬一真的有危險他們也能及時營救,不過一切就如李鳳迤先前預料,那無人駕駛的車輿在不久後就被六王爺的人攔下,只是李鳳迤自己支持不住,也算是順水推舟,本來他不昏也一樣會受寒,馬車被攔下怎麽都會被帶到王府,但這一昏,正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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