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十四）

（十四）

“對了，你之前是有什麽事找我？”

終于從狂喜中平靜下來的江譽忽然想起來問。

“之前？”

“浴室。”江譽提醒。

“啊，”宋璟想起來了，朝他攤開手，“把我的手機還我。”

江譽立刻緊張：“你要手機做什麽？”

什麽話，宋璟懶得與他争辯：“我要回我自己的手機有問題麽？快給我，好久沒跟家裏聯系了，我爸媽該報警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江譽多少松了口氣，一邊去拿手機，一邊說：“我幫你聯系過了，他們不會擔心的。”

“……”

終于拿回手機，宋璟第一時間點開微信，果然如江譽所說，他一直在代替她給爸媽發消息，因為他們家很少視頻通話，竟然給他糊弄過去了。

宋璟搖搖頭，心想就這心理素質，哪天她被江譽殺人分屍了，她爸媽還能被蒙在鼓裏一段時間。

“你怎麽知道密碼的？”

“你的密碼沒換，跟以前一樣。”

“……”

宋璟擡頭瞪他一眼：“我馬上就換。”

江譽笑了笑，但笑容因為宋璟的下一句話馬上消失。

“我不見這麽久，小馬怎麽問都不問一句？”

“……你要見他嗎？”

“當然啊。”

宋璟已經發出約小馬明天見面的信息，關掉手機，擡頭卻看見江譽不安的神色，她這才想起解釋：“哦，對了，小馬不是我男朋友。”

他一愣，點點頭，神情似乎不太意外。

宋璟繼續：“他是我兒子。”

江譽：“……”

第二天，宋璟和小馬約在複興西路碰頭。

還是那家咖啡館，還是同樣的臨窗座位。兩人隔桌而坐，宋璟發現多日不見，小馬的臉色似乎變好了，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的，據她對他的了解，這是有喜事發生。

“廣告拍上了？”

“都拍完了。”

小馬興致勃勃地要給她看拍攝花絮。

宋璟有些意外，這就拍完了？看來江譽還是講信用的。

看着小馬夢想成真的高興樣子，為他獻一次身也值了。宋璟滿心欣慰，卻不想對面的小馬表情越來越心虛，停下喋喋不休的講述。

宋璟不解：“怎麽了？繼續講啊。”

小馬為難地撓撓頭，欲言又止：“小璟，其實你都知道了吧？你別這樣，我怪害怕的。”

“……我知道什麽了？”

看他神情不對，宋璟忽然內心一緊：“難道你知道了？”

原來如此，所以才一臉愧疚、不知道該怎麽報答她的表情啊。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但該安慰還是要安慰的。

宋璟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誠懇地說：“你不用感到有負擔，真的，小馬，誰讓咱倆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呢，為朋友兩肋插刀，都是應該的。更何況，我也不僅僅是為了你……”

想到那晚的瘋狂，宋璟臉色微紅，清了清嗓，繼續說道：“總之，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

她還沒說完“要不是你，我和江譽也不會複合”這句話，小馬就一把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激動地道：“不！是我要感謝你！小璟，是我對不起你，你別再說什麽朋友之類的話來刺激我了，我知道，我配不上做你的朋友，哪有朋友會出賣朋友？”

出賣？這個詞會不會太嚴重了。

宋璟推開他的手：“唉，說什麽賣不賣的，現在男女平等，其實我也爽到了……”

“我不該跑去跟江總坦白我不是你男朋友，但是小璟啊，你多少也理解我一下吧，我太想拍這個廣告了嗚嗚嗚……不是我不講義氣，誰讓你前男友是我的金主爸爸啊……”

小馬聲淚俱下。

“等等，等等……”

信息量太大，宋璟一時理不清頭緒：“你說你跑去跟江譽坦白？”

小馬眼淚汪汪地點頭。

“什麽時候？”

“就當天，我被他們拒絕之後。”

“什麽？”

這簡直離譜，宋璟都懷疑自己的記憶錯亂了：“我記得你那天沒戲了啊，還在公園裏哭來着。”

“是啊，”小馬點頭，“但你不是鼓勵我有想要的就要去争取嗎？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所以當天晚上我就去找江總了，他說都是誤會，當場就和我把合同簽了。對了，江總還挺賞識我呢，想跟我簽永久代言，小璟，不出意外咱們以後就要在上海工作了，你開不開心？”

“……”

她開心個錘子啊。

宋璟理了下時間線，也就是說，她在去芝華總部找江譽協商之前，小馬就已經簽好合同了。也就是說，江譽明明知道，她不清楚已經簽約的事實，還故意用話語誘導她，提出“陪他睡覺”的不正當交易。也就是說，這樁交易明明毫無意義，江譽還是把她吃幹抹淨了，順便讓她懷上孩子。

也就是說……姓江的和姓馬的聯手把她給坑了，她還在給這兩個混蛋數錢！

天殺的，豈有此理？！

宋璟殺氣騰騰地站起來，扯過對面小馬的衣領：“你過來！你這不講義氣的臭小子，你信不信我今天要揍死你……”

小馬哭天搶地：“救命啊！救命……”

一片混亂之間，坐在另一桌的江譽起身走過來，将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分開，攔住氣沖沖還要往上撲的宋璟，好言好語地勸：“別生氣，醫生說了，孕婦不能情緒激動。”

“孕婦？”

剛喘過一口氣來的小馬驚訝扭頭，瞪着眼睛直視宋璟：“你？你為什麽是孕婦？你懷孕了？”

宋璟：“……”

累了，毀滅吧。

下午，秋風徐徐，複興路上的梧桐樹早已染上金黃，街道靜谧，色彩缤紛，每到秋天，上海就像一部上世紀的老電影，那些複古的巷弄，優美的教堂，街邊随處可見的小巧書店，還有精致典雅的花園洋房，無處不彰顯着這座城市的古老與優雅。

受孕期影響，宋璟近來開始變得嗜睡，無時無刻都在犯困。

江譽将她背起來，腳步輕緩地向家走去，忽然聽見她在耳邊喃喃問：“江譽，你為什麽喜歡我呢？”

戀愛時，她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為什麽喜歡她呢？明明她是一個如此自私又任性的人。她一輩子也不會像他愛她這樣去愛他，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背上的女孩輕得仿佛沒有份量，江譽掂了掂，确認她的真實存在，才放松地笑了。

他微微側頭，認真地回答宋璟的問題。

非要追究的話，他愛上她，沒有什麽特別的緣由。不過是在他渾渾噩噩、無欲無求的十八年人生裏，突然有一天，一個女孩怒氣沖沖地敲響他的家門，而他打開門。

然後，光照了進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