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那畫面格外刺眼

那畫面格外刺眼

那畫面格外刺眼。

新房子裏什麽東西都是陌生的，榮璟住不習慣。

他的失眠更嚴重了一些，體重也掉的厲害。

秦雷看不過眼，這天來看他的時候建議道，“要不你搬回去，給家周圍安裝上監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管誰偷溜進去，都能發現。”

榮璟的電腦剛剛才被秦雷拿過來，此刻正在調試安裝，聞言直接拒絕，“不要監控。”

秦雷站在一旁愁得抓腦門，“那養條狗吧，不但能看門，還能幫你咬壞人。”

榮璟握着鼠标，眼睛定在屏幕上，依然搖頭，“不用，你別操心我。”

榮璟在某些方面固執的像個小孩子，他不喜歡出門，不喜歡接觸陌生的環境和人，不喜歡別人哪怕是動物盯着他看。

不喜歡這，不喜歡那。

他就活在自己小小的一方世界裏。

秦雷以為榮璟是那兩年在精神病院養成的習慣，但又覺得不像。

他的種種表現完全到了病态的程度。

秦雷曾問過榮璟原因，但榮璟每每笑着扯過話題，從來不說。後來，意識到這可能是榮璟不能揭的傷疤，秦雷也就不再追問。

只是……

在深秋季節赤着胳膊，露着紋身，一臉匪氣，走出去就能幹仗的男人發出老父親般無可奈何的嘆氣聲，“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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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洗手間裏拿出一個鏡子怼到榮璟面前，“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鬼樣子！”

榮璟垂着眼沒動，他知道自己是什麽狀态，不想讓朋友跟着擔心，嘴上開了句玩笑，“挺帥。”

鏡子裏的青年面容蒼白，臉頰瘦削，因為整夜整夜的失眠，此刻眼下挂着兩個淡淡的黑眼圈。

但他的樣子的确依然是好看的。

然而在秦雷這個大直男眼裏，全世界除了自己媳婦兒最漂亮外，其他都是路人甲。

“個屁！你現在就像國外電影裏那個什麽……什麽吸血鬼，”他毫不留情地評價道。

又指指四周拉得嚴絲合縫的窗簾，“更像了。”

吐槽完，秦雷丢下鏡子，一屁股坐進了沙發裏。

雖然他嘴上怼着榮璟，但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星光人氣游戲主播侵害女主播并逼其自殺”的餘熱還未徹底散去，舊房子外面每天都有好事者蹲點打卡。

榮璟回不去。

而但凡榮璟換個新環境，身體都得折騰一遭，爆瘦個十幾斤。

加上這段時間一堆破事還有闫琢回國……

秦雷點了根煙，作為朋友，他知道榮璟不少事，但這個人身上還藏着很多秘密。

他又忍不住想問之前一直沒得到答案的問題——你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秦雷印象中的榮家大少爺不該是這個樣子。

以舊時榮璟的性格，就算家破人亡，被人踩進泥裏，他也會爬起來狠狠咬下仇人一口肉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最後他洩氣般搓搓臉，又什麽都沒問出口，只在要離開時把一張卡放在了桌子上。

榮璟皺了皺眉，“拿回去。”

“拿什麽，這是今年的分紅。”秦雷推給他。

榮璟放下鼠标，眼睛擡起來，極度缺覺讓他最近看上去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此刻他眼尾上挑，偏頭自下而上看過來的眸光卻是洞悉一切的銳利。

“今年沒賠本就不錯了吧？”

秦雷心道，這會瞧着倒是又像昔日的榮家大少爺了。

被拆穿，秦雷下意識摸摸頭皮，有些難為情，“是賠了那麽一點，但你這當下沒收入，正是用錢的時候，我拿你錢都快一年了，一直不還算什麽事兒，而且老太太那邊的費該繳了吧？”

“早都說了，那是投資不是借，”榮璟擺手，“我還有錢，餓不死自己，記得以後掙了多分我一點，現在不用你操心。”

榮璟到底沒收秦雷的卡并成功把人趕走了。

秦雷做着裝修建材生意，近幾年房地産遭遇寒冬，建材也跟着不好賣，沒賺着什麽。

對方正是上有老下有小，跟林若冰兩個人壓力最大的時候，榮璟斷不會在當下要那夫妻二人的錢。

不過。

榮璟查了下自己的銀行卡餘額，盡管他還有些存款，可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片刻後，他調試好電腦，打開軟件商城，下載了一個叫泡泡的陪玩軟件。

這款軟件榮璟好幾年前用過，起初只想賺點零花錢，但少年嘴甜又技術好，漸漸地找他帶玩的人就多了起來。

後來他又給不少職業選手當過陪練，也虐趴過不少職業選手，名氣越來越響，陪玩等級也越來越高——彼時他是泡泡陪玩裏唯一的大神號，意義重大。

下載好後，榮璟卻沒登陸自己這個具有時代意義的遠古號，而是借了秦雷的身份信息注冊了一個新號。

早先的陪玩號跟他的游戲名字death綁定，只要上線，其他人一定會聞風而來。

榮璟煩透了網上那群追着他咬的鍵盤俠。

提交視頻考核時，為了防止別人認出來，榮璟刻意避開了death慣常用的一些習慣打法和動作，玩了幾把游戲，上傳給了泡泡的審核後臺。

弄完這一切，榮璟窩進沙發，拿過手機。

通訊錄置頂是他新保存的闫琢前幾日打來的號碼。

下面并排的是闫琢以前的舊號。

兩串號碼，二十二個數字早已爛熟于心。

然而其中一串，榮璟六年間都沒敢撥出去一次。

另一串整整一周，迫切想知道男人傷勢如何的他也同樣沒敢按下撥號鍵。

而說要慢慢收拾他的人也遲遲沒有動靜。

榮璟抿了下唇，打開微信，在添加好友欄裏輸入對方的手機號，但闫琢可能設置了不可查找，什麽都沒搜出來。

榮璟不甘心，又去各大經濟和八卦平臺搜索闫琢的名字——闫琢不止是星光的CEO，他更是全國那一小撮領頭企業華融集團的少東家。

可或許是男人太低調，也或許是身份藏的太好，各個活動會場影像中都未出現他的身影。

找不到人，榮璟有些煩躁，啃着手指甚至去游戲上看了一圈，結果不出所料，那人也沒在線。

傍晚，榮璟按耐不住出了門，打算偷偷去看一眼闫琢手的情況。

到達闫琢住處不遠的地方，榮璟停下車，卻遲遲沒等到男人下班歸來。

接下來的幾天，不管是闫琢的住處還是公司外，他都沒蹲到闫琢的身影。

倒是星光在月底最後一天發了兩條聲明：

其一，星光跟death合約已經到期，決定不再續約。

其二，星光和玉小小簽的五年直播合約即日中止。

第二條聲明在網上濺起不小水花，一直關注着death和玉小小事件後續的衆人不明所以。

有人激情開麥：

【變相開除受害者？這什麽騷操作，受害者有罪論？】

【小姐姐做錯了什麽要跟她結束合約？】

【靠！剛對星光升起的一點好感又沒了。】

……

也有人分析：

【小姐姐經歷了這麽糟糕的事，估計是要好好休息一陣子？】

【沒發現嗎？Death并未被抓，警方到現在都沒公布案情，說不定真相另有隐情？】

【……不會真是我想的那樣吧？仙人跳？】

……

不管網上如何猜測，星光都未出面做過回應，當事人榮璟也沒有再過多上心這件事情。

蹲不到闫琢，這天他再次打開通訊錄，手指懸在那個置頂號碼上，做了很久心裏建設，終于把心一橫，按了撥號鍵。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也好像僅僅只是眨眼的功夫，榮璟還沒想好第一句說什麽，電話就接通了。

心瞬間一提。

接通後闫琢卻沒有先開口，他慣會給人壓力，只有呼吸聲伴随走路帶起的風聲掃在榮璟耳邊。

榮璟更緊張了，他不得不先清清嗓子，然後才開口，“我打電話是想……問問你的傷。”

“十天後來問？”

聽筒中男人語氣比面對面時還冷，作為傷了人的罪魁禍首，榮景心虛氣短，聞言不由坐直身體，指尖無意識扣住沙發邊角，“抱歉，我的錯，你的手……怎麽樣了？”

“骨裂。”男人言簡意赅。

身在國外，正與闫琢一同前往某個經濟論壇會場的林謙眼觀鼻鼻觀心地聽着自己的上司撒謊騙人。

他心道，您那骨裂難道不是我們到達這裏的第一天，跟機車黨打架才造成的嗎？

不明真相的榮璟卻聞言臉色白了白，呢喃，“這麽嚴重。”

他突然極度痛恨當時失控的自己。

“對不起。”榮璟聲音變得幾不可聞。

闫琢：“還有事？”

“沒，沒有。”榮璟下意識回。

下一刻，聽筒裏傳來電話挂斷的嘟聲。

前邊不遠處有人在喂鴿子，旁邊，兩個卷毛小朋友相攜而來，屁颠屁颠跑向鴿群，鴿子受驚而起，呼啦啦飛向天空。

闫琢腳步停住，在談判桌上被人刻意刁難都面色不改的男人，此刻神情卻微微有些發冷。

想增加對方負罪感的是他，聽到那幹巴巴三個字，好心情敗壞殆盡的也是他。

而他這一瞬的表情悄無聲息地被人群之外的鏡頭定格。

不久後，國內某博主在自己社交賬號更新了一組照片，占據C位的正是闫琢，并配文【這是誰家哥哥？這家姐妹你們吃的這麽好嗎？】

只見照片中的男人個高腿長，身形挺括，風吹開他的額發，顯露出清晰優越的五官輪廓——

他似乎沒發現有人拍他，也沒察覺湛藍天空下驚飛而起的鴿群自四面八方與他擦肩而過，只微微側臉眼帶涼意地盯着纏了繃帶的右手上拿的電話。

發照片的博主是專業代拍，有百萬粉，又很懂流量密碼，圈了不少吸引人的話題。

很快照片帶着“誰家哥哥”，“冷眼殺”等相關詞條在圈子裏小火了一把。

【一分鐘之內查不到這男人的信息，在座的各位都有責任】

【這手，這腰，這身材，一看體力就很好，很能幹】

【啊，這眼神要殺誰，這眼神要殺我】

【有被樓上姐妹油到】

【樓上的樓上，這裏不是無人區】

【額，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他好像是個gay嗎】

【……果然好看的男的都跟男的搞一塊兒去了】

……

沒多久，酷愛追星的沖浪達人林若冰也看到了照片。

因為最近秦雷說漏嘴，林若冰才知道榮璟和闫琢曾經有過一段，而二人之前一直都瞞着她，林若冰有點不爽，本來決定短期內跟榮璟絕交，但看見照片她還是轉發給了榮璟。

不得不說，這位代拍博主的拍照技術很好，不管是光影構造還是鏡頭捕捉的角度都很完美地把闫琢優越的長相展現了出來。

榮璟盯着意外得來的照片看了很久，随即指尖隔着屏幕碰了碰男人纏着繃帶的右手，默默把它保存在了一個加密相冊裏。

他又去最初發文的博主文下看了一圈，瞧見評論區她給別人的回複，才知道闫琢去了國外。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榮璟都沒再跟闫琢見過面，也沒有對方的消息。

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闫琢未回國的時候，可還是有哪裏不一樣了——日子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煎熬，明明在吃藥，難以入睡的狀況也依舊毫無改善。

再次看到闫琢的身影，是在一場直播中。

星光為《絕地對決》游戲板塊吸納了一位重量級主播，名叫killer，天才職業突擊手，solo王，獲得獎牌無數，他是唯一一個拿過從國服到亞洲賽到世界賽大滿貫的選手。

可惜天妒英才，在今年八月份23歲的killer因為手傷不能長時間訓練遺憾退役。

退役當晚，粉絲集體淚灑現場，請他不要徹底退圈，去轉作直播，killer當時并未回應。

直到今早星光發出他的直播首秀公告，killer粉被這巨大驚喜砸瘋了。

榮璟不是killer的粉絲，但也挺喜歡這位大神，對方回歸他應該高興，可盯着killer真人出鏡錄制的首秀宣傳視頻，他笑不出來。

那天隔着車窗遠遠看過一眼，榮璟只是覺得有點眼熟，現在才認出來當日站在闫琢院子裏的青年就是killer。

那一刻，榮璟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個人從晌午靜坐到夕陽沉落，晚八點整，他還是點進了killer的直播間。

killer剛剛開播，在線觀看人數正在急速上升，榮璟進去時，滿屏的禮物特效和密密麻麻的彈幕重疊在一塊，誰都看不清誰。

直播界面右下角開了攝像頭，鏡頭裏的killer樣貌俊秀，帶點書卷氣，是很乖的那種長相，媽媽粉和姐姐粉們還給他起了個昵稱叫乖仔。

這會他正在跟粉絲互動并向刷禮物的人表達感謝，奈何送禮物的人太多，根本謝不過來，killer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各位，不要太破費，今晚就先拉幾個水友随便玩玩，明天我們再打排位……”

話沒說完，經由平臺官方認證的唯一賬號“星光CEO闫琢”進入了直播間。

少頃，“‘星光CEO闫琢’向主播送出星海”的巨幅提示開始刷屏。

三萬一組的星海，闫琢直接送了兩百組。

星海絢麗的特效壓過彈幕和其他禮物特效，蓋滿整個屏幕，刺得抱膝坐在黑暗裏的榮璟眼眸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