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現在後悔,晚了
現在後悔,晚了
從診所到闫琢的住處,大概需要四十分鐘車程,傍晚天色暗下來時,埃爾法駛入紅楓景苑A-16號地下車庫。
停好車,司機拿上自己的東西離開,闫琢朝榮璟伸出手,“下車。”
既然答應了闫琢,榮璟想盡量表現得輕松點,但手心還是不可避免的出了汗。
雙手相接,闫琢看他一眼,随即帶人乘電梯從地下車庫直達客廳。
客廳裏亮着燈,與它相連的開放式廚房旁邊的餐桌上,踩着他們回來的點已經擺放好了精致的飯菜。
榮璟帽檐下的目光朝周圍掃過一圈,并沒有看到人,諾大的別墅中似乎只有他跟闫琢兩個。
但太過明亮的客廳燈光和未拉上遮簾的落地窗還是讓榮璟手心更加濕熱。
“去洗個手,先吃點東西。”闫琢放開他的手,不動聲色地盯着他。
要陪闫琢吃飯,就不能再戴着帽子和口罩,榮璟輕輕摘掉它們,來到外間廚房的水槽邊,借着冰涼的水溫,他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和緊張,折身與闫琢一起落座。
一路過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表現得很差勁,手心的冷汗仿佛更是在宣示着他的勉強。
但榮璟內心并不想掃了闫琢的興致,猶豫片刻,他擡頭沖闫琢笑了笑,甚至迎着男人的目光主動坦白,“我有點緊張。”
對面的人似乎意外聽到這麽一句,目光不由深了一些,盯着榮璟瞧了半晌,而後開口,“要喝點酒嗎?”
榮璟猶豫片刻,點點頭。
桌上有醒好的幹紅,闫琢給榮璟倒了一杯,榮璟接過,嘗了一口。
他以前沒有喝過這東西,幹紅入口,最開始只嘗到了澀,咽下喉嚨後,漸漸地葡萄酒的醇香在齒間一層層迸發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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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璟談不上喜歡,也不讨厭,只是聽說做之前喝點這東西,會比較放得開,他便又多喝了兩口。
杯中紅酒很快就見了底,榮璟沒什麽感覺,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潤了起來,帶上點迷蒙的濕意。
闫琢眸底情緒更濃,回來之前他并未打算過早進入正題,這會卻放下筷子,對榮璟道,“過來我這邊。”
榮璟聽話地起身繞過餐桌來到闫琢面前,又沖他笑了笑。
下一秒,他被闫琢抱上了餐桌。
榮璟吓了一跳,剛要下來,闫琢按住他肩膀,微微俯身平視着他的雙眼問,“醉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榮璟反應慢了半拍,沒有如往常一樣先下意識屏氣,再悄悄把氣呼出來。
氣息交錯的瞬間,他聞到了闫琢身上香薰的味道和淡淡的酒味,兩種氣味交織在一起在男人體溫的熨燙下暖融融地掃過面頰。
榮璟臉上燙起來,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嘴上還是說,“沒有。”
“嗯,”闫琢盯着他,“沒醉最好,我不想幹一個醉鬼。”
榮璟一直不适應闫琢在這方面的直白,有些赧然地偏過臉。
“還吃東西嗎?”
榮璟搖搖頭。
“那去洗澡?”闫琢嘴唇貼在他耳邊,“樓上主卧浴室放好了水,給你準備了衣服。”
榮璟聞言眼睫顫了顫,應道,“好。”
闫琢卻沒放開他,而是微微側過臉來,吻上他的唇角。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榮璟愣了愣,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第一反應不是不适,而是本就很快的心跳一下子仿佛要蹦出喉嚨口。
闫琢眼睛沒放過榮璟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見他沒反抗,淺嘗辄止的試探立刻變成了疾風驟雨般的進攻。
“張嘴。”
“換氣。”
“別躲。”
随着一個個指令,榮璟身體一寸寸軟下去,意識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着,沉溺在了對方的氣息裏。
不知過了多久,闫琢終于放開他,但沒等榮璟起身,闫琢有力的臂膀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往臀下一抄,抱着他上了樓。
因為這個不錯的開端,也因為榮璟比想象中配合,闫琢一張冷峻的臉變得柔和了幾分,到達主卧浴室,他擡頭看向正圈住他脖子,從臉到脖頸都紅透了的榮璟,“一起洗?”
嘴上問着,卻已經打開花灑把人推在牆邊親了起來。
榮璟全程都很配合,到了這一步,闫琢以為自然而然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榮璟也這樣以為。
衣服一件接一件落地,榮璟身上被酒精熏染出一片薄紅,不過他并沒有醉,只是喝了酒後,的确大膽了一些。
當下他眼睛看着闫琢,第一次不閃不避地把目光全定在他臉上,突然道,“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闫琢卻聽懂了。
男人眯了下眼,按在他眼尾淚痣上的拇指不禁用了點力道,嗓音低緩,“不回來,怎麽收拾你。”
榮璟小聲說,“确實該收拾。”
□□相對,闫琢其實不太想多聊,但面前人的兩句話反而更是勾起了他的欲,他拍拍榮璟的臉,“呆這裏,我去拿東西。”
榮璟點頭,目光追着他出了浴室,又看他折身回來。
兩秒後,視野中,不知哪個畫面刺到了他,榮璟瞳孔倏地縮緊,等闫琢拿套回來時,他一把推開了對方。
變故徒生。
滿室暧昧轟然散盡。
闫琢往後退了一步,注意到榮璟變了的眼神,面容瞬間轉寒,一字一頓道,“別告訴我,你現在想叫停。”
牆邊榮璟瞳孔急劇顫動,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
以為只要借助酒精,只要在心裏不斷催眠自己,要跟自己做的人是闫琢,他就可以接受。
可就在剛剛,深植在記憶中的某些肮髒的令人作嘔的畫面像是某種詛咒般,沖破層層阻礙,瞬間摧毀了他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理防線。
“瞧瞧男人的東西多惡心。”
“你看你吐成什麽樣了,你連兩個男人上床的視頻都看不了。”
“你是被掰彎的你本來就喜歡異性。”
……
滾,不是這樣。
然而封閉的房間中十二塊屏幕,全環繞音響一遍又一遍播放着那些音視頻,洗腦式地不間斷地沖擊着榮璟的腦海。
榮璟耳邊傳來尖銳耳鳴,眼前的一切也都變得扭曲起來。
他知道自己快要出現幻視幻聽。
不想讓自己的醜态暴露在喜歡的人面前,榮璟閉了閉眼,強撐着解釋,“對不起,我剛才喝多了。”
“我還是接受不了。”
“……我不想試了。”
說出闫琢最不想聽的答案,他飛快撿起地上的衣服,想要離開這裏,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緊接着身體被大力按在牆上。
闫琢身體從背後緊壓上來。
這個行為更加刺激了榮璟,快速混亂的意識讓他短時間內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他用力掙紮,厲聲道,“放開我!”
闫琢怒急,卻到底沒下狠手制他,榮璟一掙便掙脫了禁锢,反身就是一拳。
饒是闫琢第一時間後仰,拳風還是掃到了他的下巴。
下巴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男人眼睛瞬間陰沉起來,他接住榮璟揮來的第二拳,反擰住他的胳膊,重新把人壓回牆邊,随即虎口卡住他的下颌。
榮璟被迫往後仰頭,頸間爆起的血管瞬間拉出一條任人宰割的脆弱線條,而闫琢凍結成冰的聲音就貼在他耳邊響起。
“事不過三,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好?”
“你說試試就試試,說不行就翻臉?”
“我給了你一個月時間,你現在反悔,晚了。”
闫琢每一句話都說的很緩,語氣毫無起伏,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這樣的他,反而已經到了暴怒邊緣,甚至隐隐有些失控,如果榮璟清醒,勢必會被他眼中的神色所驚住。
這個男人隐忍到了此刻,終于露出他天生深埋在血液裏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辣本質來。
他頂開榮璟的雙腿,冷淡的嗓音中帶着一種不管不顧的殘忍。
“你最好乖一點,待會能少受點罪。”
他想我縱着,忍着,等着,到頭來還是這麽個結果。
我又何必浪費這麽長時間?
一滴豆大的淚珠卻猝然砸在闫琢手背上,滾燙的溫度稍稍拉回了他的理智,闫琢瞳孔微微壓緊。
這不是闫琢第一次見榮璟哭,謊言拆穿的時候,分手的時候榮璟都沒有哭過,但在他們還沒有交往之前,在他們還彼此看不順眼,互掄拳頭的時候,榮璟曾有一次哭的很傷心很委屈。
闫琢的性格從不讓自己吃虧,他慣于睚眦必報,初見面讓榮璟莫名其妙跟他那幫混混朋友圍毆過後,闫琢就盯上了這位榮家長子。
他必須要把自己挨的揍從榮璟身上找回來。榮璟當然不會站着挨打,一來二去他倆的梁子越結越大,那時闫琢以為他們要打到高中畢業,但其實休戰來的很快。
榮璟每次打架就像一頭龇牙咧嘴的小狼,就算被制住也要亂撲騰着不讓自己吃虧,他打架沒有青春期男生們的包袱,什麽順手用什麽。
榮璟咬過闫琢的手,戳過闫琢的眼睛,甚至還會撓人癢癢。
因為太不講究,闫琢在榮璟這裏沒占到什麽便宜,直到有一次榮璟被放倒,闫琢以為榮璟又會咬他,提前防備着,卻見身下的少年癟着嘴,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他的哭是無聲的,只有眼淚迅速填滿眼眶然後從眼角湧出來。
闫琢揚起的拳頭停住,垂眼盯着他。
哭着哭着榮璟哭出了聲,“我他媽,我就過來轉一圈,你還要打我!”
“我就打了你一次,你都蹲我多少次了?”
“你他媽怎麽這麽記仇啊?”
後來闫琢才知道,榮璟哭的那天是他母親的忌日,也在那天,他跟自己的父親榮茂良發生争吵,榮茂良打了他。
傷心加委屈,讓他憋了一路後,毫無預兆地崩潰在了死對頭面前。
那次之後,闫琢沒再蹲過他。
此刻看着成串的淚滴從榮璟眼中滑落。
闫琢心道,難道我讓他竟也這麽委屈嗎?
心頭湧上一種從來不想承認的挫敗感,比任何一種情緒都來的強烈,半晌,闫琢猛地放開手,沉聲道,“出去。”
或許是被闫琢的氣勢所攝,榮璟從混亂的幻視幻聽中清醒了幾分,下意識伸手想拉他。
但闫琢丢下兩個字後,已經拿過門口衣架上浴袍回了卧室。
浴室裏只有未完全關緊的花灑還在淋淋漓漓地往下滴水。
榮璟額頭貼着冰冷的牆壁站在原地沒有動,面對當下的情況,他臉色發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後他過去關上淋浴頭,撿起地上濕透的衣服一件一件套在了身上。
從浴室出來,他看到了靠在飄窗上抽煙的闫琢。
房中沒有開燈,昏昧天氣下,男人的臉陷在陰影裏,除了唇邊的那點火星,榮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隔着數米距離,他能感受到闫琢身上真真實實的冷意和難以接近的疏離。
他仿佛再次跟闫琢離的很遠。
好像自己這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榮璟害怕起來,不由往前走了兩步,靠在飄窗前的男人卻開口道,“出去。”
榮璟的腳步生生釘在原地。
闫琢彈掉指尖煙灰偏過臉來,“不想剛才的事情重演,現在就走。”
榮璟咬住嘴唇,片刻後轉身,而站在他身後的人嘴上咬着煙,眸底是一片讓人心驚的暗色。
榮璟在客廳裏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臨走之前他往二層主卧的房間看了一眼,而後抿唇來到玄關旁,憑着記憶拉開一個抽屜,從裏面拿了一把車鑰匙出來。
沒多久,闫琢看到自己的M760出了車庫。
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的男人差點被氣笑,他拿過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開口問,“偷走一輛百萬以上的車,會判幾年?”
沒等對方回答,他又挂斷電話,撥給了榮璟,“喝了酒還敢開車?”
随即他下樓。
到了院子,榮璟已經從車上下來站在了旁邊。
看到他,青年抿了抿唇,“我忘記自己喝過酒了。”
闫琢讓過他自己坐進了駕駛座,冷聲道,“上車。”
一路無話,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令人壓抑難受。
榮璟始終低着頭,他知道他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
到達租住的房子,M760直接掉頭離開。
榮璟看着它的尾燈遠去,嘴唇漸漸咬出了血,他沒有上樓,而是重新走出小區,踏上一條少有人走的小路,往山上而去。
兩小時後,他回到半山別墅,直奔負一層最裏面的房間。
除了秦雷沒人知道,這裏建造着一個發洩室。
榮璟走進去,對着裏面的沙袋揮出一拳。
砰。
“廢物。”他小聲說。
砰、砰。
“廢物,”他的聲音大起來,“廢物!”
怕見人,怕見光,怕這怕那,你什麽都戰勝不了,連發洩也只敢在這種地方。
“廢物!”他眼眶通紅,喉嚨破了音。
很久後,沙子揚了滿地,雙拳見了血。
榮璟蹲在一片狼藉中,垂下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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