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受傷
受傷
噠噠的馬蹄聲合着淡淡的血腥氣漸漸逼近,在場三人聞聲望去,封清桐颦了颦眉,第一個察覺出了異常。
“席訣?”
她快步迎了上去,待到鐘席訣翻身下馬後便動手翻看他的手掌。
“你怎麽了?為何會受傷?”
鐘星婵慢她一步探過頭來,冷不防瞧見那點被血染成深色的布料,眉頭應時也皺了起來。
鐘席訣搖了搖頭,“無妨,只是今日出公差時不當心割到了手,一點小傷罷了。”
他掩耳盜鈴般将手背到身後,端得好一副不想讓她憂心的善解人意,“況且現下血也已經止住了,姐姐不必在意。”
這話明擺着就是說來哄人寬心的,畢竟鐘二少爺話音未落,幾縷鮮紅的血絲就已經沿着布料的邊緣再次滲了出來。
封清桐離他最近,自然也瞧見了這番情狀。她眉頭愈緊,短暫猶豫一瞬後便捉起鐘席訣的袖子往馬車的方向去。
“血哪裏就止住了?馬車上放着小藥箱,我先替你重新包紮。”
鐘席訣不置可否,“那就麻煩姐姐了。”
細碎的陽光落在參差的灌木叢上,鐘二少爺低眉順眼,如同一個犯了錯誤的稚嫩孩童,無比乖覺地任由封清桐拽着他大步往前走。
站在道路中央的陳婉下意識側身避讓,她守着禮數垂首斂目,卻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意外窺見了鐘席訣唇邊那抹極為淺淡的愉悅笑意。
嗯?
哪有人受了傷挨了罵還這麽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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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間鐘席訣已經與她錯身而過,少年眼眸晶亮,冷白的指腹幾不可察地輕緩游移,于走動之間似有若無地撞上了封清桐的指尖。
陳婉瞧着那二人逐漸觸碰在一起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
待到秦以忱一刻之後靡靡歸來,草場上的幾人已經将上路的安置分配得明明白白。
鐘席訣手掌受傷,自是不能再騎馬;
陳婉要掩人耳目,必然需得待在車上;
至于封清桐與鐘星婵,前者照護更為細心,後者馬術更為精進,故而最後便由鐘星婵騎馬載着青芝同秦以忱走在外面,餘下的則都留在馬車上。
連錢骢打着鼻響,熱情地将自己的大腦袋往鐘星婵的掌心下蹭,鐘三小姐順勢撫了一把它的鬓毛,瞧着指尖沾染上的那點新鮮血跡,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些不對勁。
她坐在馬上回首觀望,正巧将鐘席訣扶封清桐上車的殷切背影納入眼底。
一句隐晦的提醒幾乎已經卡在了喉嚨口,鐘星婵唇瓣翕動,是個想說些什麽的架勢。
然一想到鐘席訣掌心那道慘不忍睹的傷口,她猶豫半晌,到底還是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怎麽了?”
一旁的秦以忱瞧見自家妹妹愁眉不展,抻着手臂用馬鞭的鞭頭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還因為曹靖昌的事生氣呢?別氣了,一會兒到了鞠場,大哥用草給你編個蝈蝈玩。”
……蝈蝈?
鐘星婵簡直要被她這遲鈍到沒邊的大哥給氣笑了,她擰着眉頭将秦以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心中着實百思不解。
明明就是血肉相通的兄弟兩個,怎的一個就會千方百計地吸引姑娘注意,另一個卻仿佛天生缺了一竅似的,木讷拙笨,堪比木頭成精。
還用草編個蝈蝈給她玩?
鐘席訣前幾日向她痛下狠手時都知道找罐胭脂來丢她!
一心眷注幼妹的秦以忱沒能得到回應,略一思索,尤不死心地再接再厲,
“怎麽不理大哥?不喜歡蝈蝈嗎?那蜻蜓呢?”
鐘星婵目光炯炯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騎馬跑遠了。
***
直至幾人抵達鞠場,秦以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鐘席訣受了傷,他仔細檢查過自家弟弟手上的傷口,沒覺出什麽大問題後便留下幾句安囑,繼而系上襻膊,入了賽場。
陳婉同她們再次道謝後只身離開,鐘星婵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甫一下馬便帶着青芝漫山遍野地游逛起來,芷雨則捧着三四個竹筒跑去溪澗邊汲水,是以不過撩個簾的工夫,滿滿當當的一車人便只餘了封清桐和鐘席訣還留在原地。
京郊的氣候較之城中要更暖一些,連綿的山巒早早披上了一層春色,就連風裏都隐隐透着些生機盎然的活潑味道。
鐘席訣不願封清桐陪他悶在車裏,索性便從樹蔭下擇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鋪上軟綢布巾,擺上矮桌茶具,拉着人一起歇到了外頭。
他将馬車軟凳上的金線小枕一并取下,一左一右墊到了封清桐的小臂下方,
“姐姐這麽坐着累不累?靠着些吧。”
言罷又撩了袍子挨着她坐下,手上繼續擺弄着第三個小枕頭,口中尤自詢問道:
“師母最近的胎像可還穩妥?”
鐘二少爺四歲開蒙,他自己本就是個冰雪聰慧的喜人性子,加之身後又是世代簪纓的安都鐘家,故而即便是庶出一脈,京中也有的是碩彥名儒願意将他收作弟子。
可無奈二少爺卻偏生喜歡獨出心裁,在一衆大儒武将裏執意選了封清桐的父親封若時當他的開蒙先生。
因此盡管如今年及束發,對于封家夫婦,他也依舊習慣性地循着幼時的積習,一口一個‘師父師母’的叫着。
封清桐的母親韓容清半年前意外有了身孕,她身子弱,這一胎便懷得格外辛苦,不僅封府上下人人牽心,鐘家阖府也是個個牽挂。
封清桐聞言颔首,心裏還記挂着他手上的傷,
“席訣,你別再亂動了,當心包紮的細布一會兒再……”
“既然不是因為師母的胎像,”
鐘席訣溫和地打斷她,
“那便只能是姐姐這邊生了什麽變故,惹得你不高興了。”
他終于将枕頭擺弄到了一個稱心的位置,漂亮的桃花眼随即滿意地彎了彎,
“可以告訴我嗎?是誰觸了姐姐的黴頭。”
柔軟的四方小枕恰到好處地托住了她的腰背,封清桐立時一愣,怔怔擡起頭來,有些詫異于他的敏銳與細致。
“……其實,”
她略一猶豫,到底還是緩緩嘆出了一口長氣,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舊年曾資助過一對姐弟,那二人近日來到安都,找來了我府上……”
封大小姐不僅長了張神仙面,更生了副菩薩腸,她素來樂善好施,接濟過的流民百姓盈千累百,寄到府上的賀信謝禮更是數個大衣箧都裝不下。
可縱然如此,遙想往昔數十年,能這般千裏昭昭找上門的,今番倒還是頭一遭。
鐘席訣眸色微沉,“找上門了?那對姐弟叫什麽名字?姐姐可還記得?”
封清桐點了點頭,“是一對姓萬的姐弟,姐姐叫煥兒,弟弟叫成耀。”
她說着,餘光冷不防瞥見鐘席訣逐漸沉郁的不善神色,口中話語突然滞了滞,“席訣,你問這個要做什麽?”
鐘席訣微微一頓,旋即垂首與她對視,“沒什麽,好奇罷了。”
他眼睛一眨又笑起來,融融的暖意很快驅散掉了眸中那點晦暗的陰霾。
“怎麽了?姐姐為何突然這樣看我?”
封清桐沒說話,她抿了抿唇,心裏極快地閃過一絲異樣。
她沒有錯過鐘席訣方才在不經意間顯露出的那抹兇戾容色,少年眸光熠熠,眼底的鋒芒似是能将人直接糜軀碎首。
如此神色于她而言并不陌生,但這般仿若淬過烈火的銳利可以存在于她爹爹身上,可以存在于秦以忱身上,甚至可以存在于氣急了眼的鐘星婵身上,卻唯獨不該存在于素來乖覺溫順的鐘席訣身……
“嘶——”
突如其來的抽氣聲驀然打斷了她的凝思,鐘席訣不知何時已經燙好了桌上的茶具,正自顧自地拎着紫砂的小茶壺欲要為她斟水。
可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手上有傷,動作不便,鐘二少爺指尖一抖,滾燙的茶水便半點都沒落進杯子裏,反而盡數孝敬到了他掌心的傷口上。
“哎呀!你怎麽……”
滿心的疑慮頓時被抛至腦後,封清桐驀地回神,急急巴巴地扯出帕子替他抹水漬。
“包紮的細布都被浸濕了,傷口呢?傷口疼不疼?”
鐘席訣眉眼彎彎地搖了搖頭,“不疼的,姐姐別擔心。”
他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往回拉,“然後呢?那對姐弟來找姐姐做什麽?”
封清桐将沾濕的帕子放到一邊,“萬煥兒說她在安都城中盤了間鋪子,做些繡帕水粉一類的小生意,只是她初來乍到,對城裏姑娘們的喜好還不甚了解,手裏壓了許多貨,銀兩方面便有些周轉不開。可她在城中又無親無故,沒什麽能給予幫襯的親朋密友,故而只能讪着臉求到我身上。”
鐘席訣眉梢輕挑,“盤了間鋪子?姐姐可去她的鋪子裏看過了?”
封清桐點頭又搖頭,風馬牛不相幹地回了他一句,
“五日前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我給前後門的司阍都下了吩咐,若是萬家姐弟再來糾纏,他們也不必顧着情面,直接将人捉去衙門就是。”
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言語間便自然帶了點求他保密的讨好意味,
“娘親的胎已經快要七個月了,這事若是讓爹爹知曉了,娘親保不齊也會跟着一起憂心。”
纖纖五指拽住他一點衣角,封清桐咬唇笑笑,
“席訣,你不會告訴爹爹的,對吧?”
她輕輕晃了一把鐘席訣的袖擺,鐘二少爺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她泛着淺粉的藕白指腹上。
封大小姐心裏門兒清,什麽繡帕鋪子,什麽周轉不開,千言萬語說到底,不過都是萬家姐弟同她讨要銀錢的借口罷了。
只是這對姐弟歸根結底也是她招惹來的,更枉論世人之于弱者,天生便帶着三分偏袒,她若貿貿然回絕了個幹淨,保不齊會招致些指鹿為馬的口誅筆伐。
誠然她并不在乎這些虛名,換做平日裏,她或許也有心思好好地就這事端争上一争再辯上一辯,可眼下正是自家娘親懷胎要緊的時候,較之萬家姐弟的了無牽挂,她着實是輸不起。
因此,破些小財便可了結了的麻煩事,她自然也沒有必要将其大張旗鼓地擡到明面上來。
鐘席訣自是明白她的顧慮,淺淺嘆息一聲道:
“我知姐姐不想讓師父師母過于挂心,所以才将這事按下不表。可你為何要連我也瞞着?我可一向都是樂于替姐姐分憂的。”
他的語氣裏難得帶了些嚴肅,
“退一步講,哪怕你将此事同阿婵說說也是好的,那丫頭雖然驕狂沖動,卻是個靈活又不會吃虧的性子,萬事有她與你商量,總好過你一人擔……”
“鐘小訣!”
鐘星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身後,她懷中還揣着七八個拳頭大小的枇杷果,表皮青黃相間,一看就是堪堪從樹上打下來的。
“我不過離開了一小會兒,你就見縫插針地說我壞話!”
一顆枇杷伴着話音準确無誤地襲向鐘席訣的面門,鐘席訣懶洋洋地擡手接住,随意在前襟上抹了兩下,
“沒說你壞話,誇你呢。”
他垂首咬了一口果子,面不改色地稱贊道:“這枇杷真甜,哪兒摘的?”
鐘星婵将懷裏的果子盡數扔到小桌上,“半山腰有棵枇杷樹,大哥方才帶我打的。”
她看鐘席訣吃得香甜,自己也将信将疑地拿起一顆,學着鐘席訣的動作在衣襟上抹了抹。
“真的很甜嗎?可我看這些枇杷的底部都還青……嘶……”
甜是不可能甜的,被酸到五官緊皺的鐘三小姐呸呸兩聲,挽了袖子就要沖上去和鐘席訣拼命。
鐘席訣只用一只手就輕松按住了鐘星婵的腦袋,“怎麽了?”
他氣定神閑,“是你自己不會挑,我這顆枇杷就甜得很,要不你再嘗嘗?”
封清桐笑着起身拍他的手,“你做什麽呀,快松開,阿婵的發髻都被你弄亂了。”
“.鐘席訣,你給我松手。”晚歸一步的秦以忱也揚聲斥了一句,極為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一面大步上前欲要拉架,一面勾着一只用半開茉莉花編制的精巧花環,于錯身的間隙裏,随手将花環戴到了封清桐的發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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