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議親

議親

晨光熹微時二人才自觀景臺縱馬而歸, 封清桐一如出城那般藏在鐘席訣的寬大披風裏,就這麽毫無痕跡地悄然進了城。

只是過城門或許還能做到掩人耳目,入府卻不行。

連錢骢停在封府大門前, 封清桐遷延觀望, 說什麽都不願意從正門走進去。

“倘若湊巧遇上爹娘呢?我該如何同他們解釋?”

鐘席訣佯裝詫異地挑了挑眉, “解釋什麽?不過就是姐姐同弟弟外出游玩, 難不成還要提前三日向爹娘請示上奏嗎?”

封清桐忿忿回首瞪了他一眼,“你我又不是親姐弟!”

“哦, 是我說錯了。”鐘席訣從胸腔裏擠出一聲悶笑, “我不是姐姐的弟弟,而是姐姐養在外頭的小外室。”

“……”

封清桐不接他的話, 躬身撫了撫連錢骢的鬃毛, 輕扯缰繩,示意馬兒往後門的方向走。

連錢骢舒服得打了個鼻響, 踢踏着四蹄噠噠小跑起來。

二人又一路由後門入封府, 不過行出數百步,便有三四個丫頭端着灑掃的器具迎面而來。

封清桐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雙手就已經自發地将鐘席訣往旁側的假山裏塞,

“有人來了!你先進去躲躲!”

鐘席訣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面依着她推擠的力道順從藏進石頭縫裏, 一面又壞心地壓着嗓子揶揄她,

“姐姐也不能總是如此吧?房裏人就算再醜,到頭來也終歸是要見岳母岳丈的,更何況我還不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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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清桐被他調侃得面頰發燙, 她也不明白自己眼下為何就能心虛至此等地步,這感覺就像她從前背着爹娘, 偷偷在一筐子詩書禮義裏藏起兩冊生色話本,并非什麽天理不容的大錯,卻也的确有違常規訓條。她滿心惶恐着會被發現,然又對這引人沉淪的悱恻誘惑抗拒不了分毫。

說話間丫頭們已行至眼前,為首的那個隔着四五步的距離同封清桐福身行禮,随即又關切地問了一句,“小姐怎麽會在這兒?可是有什麽差事要交代人去辦?”

封清桐‘啊’了一聲,“沒有。”她故作忙碌地左右看了看,“我只是因為……因為房裏憋悶,所以……咳!”

她倏地一嗆,驚慌之下驟然咳出聲音來。

鐘席訣那壞東西不知何時已靠了過來,借着山石的遮掩突然輕巧地勾住了她的小指。

少年人骨節分明,體溫也熾熱得不像話,生着薄繭的指腹先是逗弄一般徐徐滑過她的指節,而後順勢下移,又慢又緩地在她細膩的掌心裏劃拉着寫起字來。

!!!

泛癢的酥.麻頃刻便自掌心流轉至四肢百骸,封清桐一個激靈,出于本能攥緊手掌,頭皮瞬間發麻,幾乎想要尖叫。

她簡直就是親手給自己挖了個進退維谷的大坑,早知如此,她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将鐘席訣藏起來。

——畢竟此情此景之下,說她們二人之間毫無私誼,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小姐?”

綠衣丫頭見她戛然噤聲,憂慮地向前又走了一步,

“小姐您沒事吧?”

封清桐搖了搖頭,小幅度動着手臂試圖躲開,眨眼又被鐘席訣分寸不讓地追了上來。

那壞東西不依不饒,似乎還很輕地促狹笑了一聲?

封清桐幹脆改弦易轍,益發向裏挪了挪,将自己的大半個身子也掩進假山石裏。

她借着石塊的遮掩,自以為惡狠狠地回首瞪了鐘席訣一眼,以口型警告他不許胡來,繼而又擡高聲音,強裝鎮定地吩咐道:

“你去給芷雨傳個話,讓她備一些小食點心,我一會兒要吃。”

綠衣丫頭颔首應‘是’,這才帶着身後的幾人順次走遠了。

……

“鐘席訣!”

幾乎在丫頭們離開的同時,封清桐便背過身去,滿面怒容地向鐘二少爺興師問罪,

“你,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煦暖的日光将她氣鼓鼓的模樣勾勒得鮮活又生動,鐘席訣專注凝視着她,他原本還在笑着,黝黑的眼眸卻在掃過她桃腮粉臉的俏麗面容後逐漸趨向了晦暗的深沉。

……失心瘋嗎?

或許真的是吧。

畢竟幾個時辰前的經歷實在太美好了,以致于他眼下竟至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貪鄙的假設。

倘若他們二人已經名正言順了,他此刻就應該将她牢牢地抱進懷裏,輕聲細語地哄她,誠心正意地向她認錯,待到她撒夠了氣,再埋頭下去,深深地吻住她。

他如此想着,渴望得連指腹都莫名泛起了一層難耐的燒灼,然心中卻又無比清醒地适時澆下來一盆涼水——

他沒資格這麽做,至少在今時今日之下,此等美好的妄念還只能是他眠思夢想中尚不能及的虛無幻境。

……

鐘二少爺被澆得透心涼,突然就有些神傷,桃花眼習慣性地彎起來,情态裏卻隐隐透出三分恹恹的萎頓。

“姐姐累不累?要不要回房再打個盹兒?”

他松開封清桐,率先從假山裏頭走出來,“阿婵呢?何時過來尋姐姐?”

“……”

封清桐抿了抿唇,“你怎麽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鐘席訣突如其來的失落,“你生氣了?”

指甲複而不自覺地掐上指腹,封清桐提步跟上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是因為你……”

鐘席訣停下腳步,一手攥住她一只腕子,柔和又不容拒絕地将她的雙手分別置于身體兩側,“沒有生氣,我怎麽可能會生姐姐的氣?”

他又笑起來,“姐姐若是不想回房休息,那便再陪我躲在這假山裏待一會兒?待到第二波人來,姐姐再想個旁的借口将他們打發走。”

封清桐不說話,咬着唇瓣擡眼看他,半晌之後,竟是出乎意料地,輕輕,點了點頭?

鐘席訣當即愣在原地。

“姐姐?”

他眨了眨眼,有些懷疑是自己眼花了,畢竟那番‘陪他在假山裏待一會兒’的混賬言論只是為了轉移封清桐的注意力,而非真的讓她……

“姐姐方才是,點頭了嗎?”

封清桐頂着他如有實質的灼灼視線攥緊衣袖,再次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鐘席訣的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姐姐。”

他用力握了握拳,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瞧上去不那麽激切怪異,

“我不是想要冒犯你,但是,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封清桐身子一顫,瞬間瞪大了眼睛,她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大理解鐘席訣的請求,畢竟回想過往,她二人早就或主動或被動地擁抱過許多次了;

但她又仿佛完全聽懂了鐘席訣的請求,因為随着鐘二少爺漸落的話音,大片淺淡的緋色立時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疾攀上了她的面頰。

她咬着下唇不回答,鐘席訣便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令人忐忑的沉默在二人之間維系了短短一瞬,封清桐羞得連指尖都泛了紅,略一遲疑,到底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

“姐姐啊。”

鐘席訣忍不住笑,幾乎是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悠長喟嘆,

“你怎麽能這麽好呢?”

他終于不再勉力克制,高大身軀迅速逼近,将封清桐驀地拽進假山的縫隙裏,繼而雙手并用地環抱住她,極為小心又極為珍視地攏住了她纖弱的腰身。

“姐姐可真狡猾,是不是想借着點甜頭哄騙我給你當一輩子的小外室?”

封清桐輕聲笑起來,“我才沒有,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頓了一頓,旋即又聲若蚊蠅地補了一句,

“更何況,也不一定就是一輩子啊。”

***

她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鐘二少爺彼時還沉浸在喜不自勝的巨大愉悅裏心神蕩漾,以至于他沒能來得及抓住最佳時機追問上一句,

‘不一定就是一輩子’這句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是指她也動了心,他終于有機會能從偷偷摸摸的外室轉為光明正大的正房了?

還是說她覺得他二人的關系着實不甚光彩,遂打算就此之後一刀兩……

鐘席訣搖了搖頭,徑自将第二種猜測從他腦子裏大力地丢抛出去。

他美滋滋地理了理被嶙峋怪石蹭亂了的衣襟,又美滋滋地回了臬司衙門,酉時三刻提着送給封清桐的生辰禮美滋滋地再次登門,被管家告知‘小姐與鐘小姐尚在京郊不曾歸來’後,他的好心情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那師父師母呢?”鐘席訣将禮物交給管家,“我來都來了,同師父師母問聲安好再走吧。”

管家藹藹笑道:“夫人已經歇下了,老爺半刻前去了鐘府,席訣少爺現在回家,保不齊還能同老爺打個照面。”

鐘席訣遂又調轉馬頭,一路疾馳回了自家府邸,過垂花門時還當真好巧不巧地與封若時打了個照面。

“師父?”

他有些詫異地望向步履匆匆的封若時,“這就要走了嗎?怎的如此着急?”

說着又擡頭看了眼天色,“我剛從封府來,姐姐不在府中,師母又已經歇下,都這個時辰了,師父不妨留下來用晚膳吧。”

封若時的眉眼間原本尚還存有些沉沉的郁色,看見鐘席訣後才自發收斂了情緒,此刻聽見他如此說,當即便毫不遲疑地搖頭拒絕道:

“不了。”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點了點花廳的位置,

“今日的晚膳,你娘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菜。”

秦皎皎的廚藝已然到達了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地步,在他們幾個小輩未出生前,‘深受其毒害’的其中之一便有封若時。

封尚書頂着一臉‘我實在是吃夠了’的痛苦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快進去用膳吧,絆着點你爹的腳步,別讓他又死切白賴地出來挽留我。”

鐘席訣:“……”

他二人這廂話音未落,鐘星婵也自回廊的另一頭小跑而來。

“封伯父!”

鐘三小姐步伐雀躍,“你怎麽來了呀?這就要走了嗎?怎麽不留下用晚膳呢?”

封若時淡淡将話重複了一遍,“因為你娘今日親自下廚。”

鐘星婵雀躍的步伐立刻轉了個方向,“封伯父,我突然好想吃你府中的虹鳟魚呀。”

封若時十分大氣地揮了揮手,“區區一條魚,走,同封伯父一道回府!”

“……師父你先等等。”

鐘席訣登時額角一跳,“你臨陣脫逃也就罷了,總要把阿婵留下與我同甘共苦吧?”

他邊說邊探臂去抓鐘星婵的手腕,鐘三小姐身子一矮,無比機靈地躲到封若時背後,狐假虎威地朝他叫嚣做鬼臉,

“封伯父,你看鐘小訣呀,尊師重道他都不懂,居然還敢和你動手!”

封若時笑了笑,速度極快地抽出腰間小扇擊向鐘席訣的腕骨,而後又在他後撤躲避的間隙裏,動作利落地拉起鐘星婵朝府門前跑。

“別說為師不疼你,你小叔眼下也在呢。行了,快進去吧。”

不過兩句話的功夫,那無情無義的一大一小便已相繼蹿出了數步遠,鐘席訣輕笑着‘嘁’了一聲,認命一般地繼續往裏走。

步入花廳,小叔鐘承澤果然也在,鐘席訣斂袖淨了手,提壺為鐘承澤斟茶蓄水。

“小叔,我爹娘呢?小叔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鐘伯行出自鐘老将軍的妾氏一脈,因着祖輩間的一些嫌隙,早早便已脫離了主家頂門立戶。

鐘承澤卻不同,他雖也成了親生了子,外頭也有自己的宅子,可當下的大部分時日卻還是同鐘老夫人一起住在鐘家老宅裏。

“你娘在廚房裏下毒,你爹為了保住咱們的小命,正寸步不離地看着她。”

鐘承澤啧聲埋汰了秦皎皎一句,轉而弓起二指叩了叩溫熱的盞壁,

“至于我,今日是來同你爹一道,與封若時商量桐桐和阿忱的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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