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笨蛋——你說退我便退
第六十六章 笨蛋——你說退我便退
霍平野發現,林澤遠最近有些冷淡。
“去後街吃火鍋嗎?”
“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去趟實驗室。”
“那周末要不要去爬山?我們還沒去看過香山的楓葉——”
“再說吧,我周末可能沒空。”
霍平野料想他應該是要去實驗室或圖書館,善解人意地沒有再提。
又過了一兩周,香山紅楓的最佳觀賞期已過,天氣也越來越冷。
林澤遠向往常一樣和霍平野一起出入食堂、圖書館,但霍平野找他出門吃飯或者打球、練功,又都被林澤遠以“天氣太冷不想出門”為由婉拒。
霍平野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雖然林澤遠以前也經常拒絕他的提議,但退役回來這段日子,林澤遠對他的邀約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如今他們日常相處雖然和平時相差無幾,但總是避開他的邀約,就顯得太刻意了。
又一次被拒絕,霍平野皺了皺眉,詢問對方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我最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林澤遠一怔:“……為什麽這麽問?你做什麽會讓我不高興的事了?”
霍平野思來想去,只有可能是那天在圖書館,他不知分寸的靠近,讓阿遠察覺了。
阿遠說過他不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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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靠近讓阿遠覺得惡心了嗎?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有你自己的圈子,而不是一直遷就我的安排。”林澤遠說。
“你兩個班的同學都經常約你打球、聚會,或者出去玩,你總是拿要陪我去圖書館或實驗室為由拒絕,可我并沒有限制你。”
霍平野一直圍着他轉,這樣的關系有點不對。
林澤遠有意糾正這種“不對”。
記憶力超群的他将他們從小到大的相處過程都回憶了一遍,尤其是近幾年,一些曾經忽略的細節,通通都變得奇怪起來。
林澤遠意識到,他們相識二十年建立的關系,正在逐漸失衡。
雖然他也難以判斷他和霍平野到底是什麽關系。
超過朋友,不單是兄弟,近似于家人……或者還有更多。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霍平野也許想索取更多。
而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給予更多。
前世修習無情道的林澤遠,數百年八風不動的心緒罕見地掀起波瀾。
在他對面,聽完他一席話的霍平野垂下眼睫,輕輕嘆了一口氣:“曉得了。”
他說:“都聽你的。”
林澤遠一怔,沒想到對方答應得如此之快,而他竟然沒有半點目的達成的輕松和喜悅。
這個結果應該是他所希望的才對。
為何他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
而一臉平靜的霍平野,為什麽莫名讓人覺得……他在難過?
*
霍平野不再和林澤遠同進同出,他答應同學的邀約,打球,爬山,聚會……課餘生活很豐富。
出門時偶爾會遇到要去圖書館或實驗室的林澤遠,他會詢問林澤遠是否要一起去玩。如果林澤遠拒絕,他便會和同伴離開。
林澤遠看着他與同伴說說笑笑着離開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刺眼。
霍平野如他所說那樣,不再遷就他的安排,擁有自己的圈子和更廣闊的世界。
而他也将慢慢适應沒有霍平野陪着的日子。
可他為什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種“失去”和霍平野去當兵時那種“分別”又不一樣。
這一次,仿佛是心裏塌了一塊,有什麽原本屬于這裏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他皺着眉頭,神色不明地離去。
卻不知他轉身後,前方說說笑笑的霍平野轉身,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斂去笑容,眼底只剩落寞。
你說退我便退,可你能不能,別總是齲齲獨行,獨來獨往得讓人心疼。
*
臨近期末,林澤遠發現霍平野的外出活動的頻率有所減少,出現在圖書館的次數漸漸增多。
他們依然默契地選擇了老地方,有時林澤遠先到,霍平野會自然而然地走過來和他打招呼,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直到這時林澤遠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每次都無意識的占了兩個座位,為誰而留不言而喻。
有時霍平野去得更早,同樣會給他留一個位置。
“抱歉,這裏有人。”霍平野婉拒了一個想要坐在他身旁的女生,擡眸就見林澤遠站在不遠處。
他朝林澤遠招了招手,拉開椅子。女生見狀,遺憾離去。
林澤遠感覺有些微妙,但還是在霍平野身旁坐下,低聲問他:“你最近怎麽又來圖書館了?”
“這不是快期末了嗎?”霍平野理所當然道,“再不用功,那就是對獎學金的不尊重了。”
林澤遠揚眉,吃喝玩樂這麽長一段時間,确實該收收心了。
卻聽霍平野繼續道:“我們系競争激烈,不像物理系這邊,林師兄一個人遙遙領先。”
林澤遠:“……”
學你的習吧。
霍平野翻開書:“中午吃幾食堂?”
林澤遠拿起筆:“……三。”
霍平野:“好,下午還來嗎?”
林澤遠:“……來。”
“明天呢?”
林澤遠橫他一眼:“你廢話好多。”
霍平野卻道:“明天幾點?一起過來吧。”
林澤遠頓了頓:“……看你,也不是一定要和我一樣。”
霍平野看向他,追問:“所以你幾點?”
林澤遠:“……八點半。”
得到答案的霍平野滿意點頭:“行。”
林澤遠低下頭重新面對文稿,握着筆的指尖微微用力,卻半晌沒有寫出一個字。
霍平野這是什麽意思?是又開始遷就他,讓事情又回到原點,還是僅僅在期末考試前這段時間,為了用功學習才這樣?
林澤遠想不通,擡眸看向霍平野,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有将疑問問出口。
等期末考試結束了再看吧。
到時候就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霍平野來林澤遠宿舍邀他一起去圖書館。
林澤遠的室友稀奇道:“哎,野哥好久沒來找澤遠了吧?最近上哪去了?”
林澤遠收拾書包的動作微微一頓,聽倚在門邊的霍平野答:“沒去哪,忙着好好學習呢。”
室友:“也是,你們系大二的課程也多,還有競賽吧。”
霍平野:“對。”
林澤遠:“……”忙着吃喝玩樂吧你?哪有好好學習!
兩人一塊去了圖書館。
“野哥,這兒。”兩人學習的老地方,幾個同學朝他們招手,輕聲喚到。
林澤遠微愣,看着霍平野朝他們走過去,指揮道:“我倆坐這兒,你們随便坐。”
“OK,OK。”
同時霍平野向林澤遠介紹:“這是和我一起做小組作業的同學,今天約好碰個頭。”
林澤遠怔了下:“哦,你們忙吧。”
他坐下掏出書本,昨日糾結的問題此刻已經有了答案。
事情并沒有回到原點,霍平野有了自己的圈子和事情,雖然偶爾還是會和他同行,但已經不會再一味遷就他了。
很好,說明霍平野很聽勸,并且成熟了。
可為什麽他的心緒并未平靜下來,甚至有些微妙的不快?
他看着低聲與組員讨論作業的霍平野,又看看幾個全神貫注盯着霍平野說話的組員,不滿地想:一個小組作業而已,至于聊得那麽開心?
*
期末考試前這段時間,林澤遠和霍平野維持了一段時間同進同出的日子。
林澤遠繼續做實驗,寫論文,霍平野也忙着小組作業和期末複習。
期末考試結束後,林澤遠班上相約聚餐。
下學期他們就畢業了,很多人過完年就打算去見習或找工作,到時除了拍畢業照的機會,想聚也很難再約齊。
林澤遠不怎麽喝酒,也沒打算參與後半場去KTV的活動,聚餐結束後就與同學們道別,準備回宿舍。
走到半路,突然接到霍平野的電話。
“喂。”
“喂,澤遠,我是野哥室友。”電話那頭道,“我們班今天聚餐,野哥喝多了,你能來接一下他嗎?”
原來是霍平野入伍前所在的班級也約在今天晚上聚餐。
他室友說:“我們待會還有後半場,但野哥說他不去,非要回宿舍。”
林澤遠:“……”
十分鐘後,林澤遠折返回後街,路過他們今晚聚餐的大排檔,在旁邊一家大排檔門口看到了被室友扶着的霍平野。
室友看見林澤遠仿佛看到救星,立刻朝他招手。
林澤遠上前接過醉醺醺的霍平野,被他身上散發的酒氣熏得皺眉:“怎麽喝了這麽多?”
霍平野靠在他身上,用醉意朦胧的眼睛看了他片刻,沒有回答。
室友說:“我們也沒料到,可能是我們要畢業了他有點感慨吧。他今天來者不拒,誰端杯敬酒他都喝,女生用茶和他碰杯他也幹杯,最後就喝成這樣了。”
林澤遠:“……”
“不過他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失戀了?澤遠你應該清楚吧?”
林澤遠沉默,他好像清楚,又似乎不太清楚。
室友:“哎呀不說了,我趕着去下半場,野哥就交給你了。他身上有鑰匙,你送他回宿舍就行。”
林澤遠點了點頭,扶着霍平野回學校。
冬天的夜晚有些冷,昨天剛下過雪,地面有一層積雪,而且此刻又有了要下雪的跡象。
後街回學校這段路只有幾百米,打車都沒人接單,不如背着走。
林澤遠在霍平野身前蹲下,用力一扛,沒背動——身後的人筆直站着,雙腳着力踩在地上,背不起來。
林澤遠轉身看向他:“酒醒了?”
失去支撐的霍平野晃了晃,勉強站直,笑着對他說:“阿遠,我沒醉。”
林澤遠:“……”
都說胡話了。
“那能不能自己走?”
霍平野點頭:“能。”
林澤遠打量他一眼,判斷他說的有幾分真,撈起他一條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腰,“走。”
霍平野挂在他身上,腦袋別別扭扭地靠在他肩頭,被他攙扶着往學校走。
“阿遠。”他用腦袋蹭了蹭林澤遠的腦袋。
林澤遠腳步微頓:“幹什麽?”
霍平野啞聲:“你能不能……能不能……”
他嘟囔半天說不出來,因為不清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林澤遠怎麽做。
是能不能不回避他,還是能不能也喜歡他?亦或者其他?
林澤遠等了半天沒等到下半句,嘆息一聲,扶着他繼續往前走。
“霍平野。”
“到。”
“你是笨蛋。”
霍平野停下腳步,直起身看向林澤遠,認真道:“我不是。”
天空飄起了雪花,林澤遠站在路燈下,擡眸看向霍平野。
“你就是笨蛋、傻子。”
“我不是。”
霍平野看向林澤遠的眼神滿是委屈,再次反駁:“我不是。”
我只是不舍得……
不舍得讓你為難,更害怕太渴求反而會失去。
所以你說退我便退,令行禁止,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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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