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據魏淇說手術很成功，但楊衡什麽也感覺不出來。他現在眼睛被厚厚的紗布蒙着，依舊感知不到一絲光線。麻藥勁已經過了，他的眼睛有些隐隐作痛。

手術不是魏淇做的。他怕自己關心則亂反而害了楊衡。江明誠向所裏請了一天假，和魏淇一起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等待。魏淇頻頻看向手術室外的指示燈，而江明誠只是兩手交扣，頭半垂着盯着地板上的一點發呆，嘴抿得筆直，看上去甚至有些不情願與漠不關心。只是當指示燈滅醫生出來宣布手術成功時他松開雙手，手上滿是用力摁出來的紅印，有些地方甚至有些發青。魏淇與同事簡單交流了幾句詳細情況，餘光瞥到這裏，暗嘆了一口氣。

楊衡費勁地清了好幾次嗓子，才勉強找回自己原來的聲線："還要住幾天才能出院？"魏淇問他："少說也得兩個星期吧。怎麽，這麽想出院去投入工作之中啊？"楊衡笑着回答："是啊。不幹沒錢啊，那我在這住院豈不是坐吃山空？"魏淇沒好氣地嗆他："就你這還擔心沒錢？還擔心坐吃山空？你一個人的收入都快抵得上我和你嫂子兩個人了。好好在呆到痊愈吧，你個萬惡的小資産階級。”

江明誠站在魏淇身邊一言不發，看着楊衡。哪怕楊衡的眼睛被蒙着也擋不住他臉上的笑意。江明誠望着那笑容，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楊衡臉上過的，晴朗的笑意。那一瞬間他突然後悔了，後悔之前那麽輕易地就答應了楊衡說的分手，也後悔自己一次次地磨去了楊衡的少年意氣。

魏淇走後，江明誠一聲不吭地坐在楊衡的床沿。"魏淇？你怎麽又回來了？"楊衡有些困惑地問，但很快反應過來，自我否定："不是魏淇。江明誠？"江明誠應了一聲，雖然楊衡看不見，但江明誠還是鄭重地望向楊衡的眼睛："楊衡，我們複合吧。"

聽到這句話，楊衡愣了一下："複合？""是的，我……"但楊衡立刻打斷了江明誠："不必勉強的，江明誠，我知道你也累了。其實從我告訴你我失明而你第一反應不信我的時候，我就都明白了。""不是，那是之前我……"楊衡輕笑着搖搖搖頭："我是一個律師，江明誠。那一刻你的反應是絕對真實的。我們真的不合适。不要再提複合了吧，不要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總是這樣。江明誠想。就算看不見也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不合适嗎。他問自己，怎麽才叫合适呢。難道不是兩個人愛着彼此嗎。

"那你覺得什麽叫作合适？"江明誠輕輕地、不自覺地問楊衡，就好像之前的無數次，江明誠有無法理解的東西去問楊衡一樣。

而楊衡總能解答。

但這一次，楊衡沉默了一會兒："大概就是在一起時兩個人都不必過度遷就對方而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吧。"他好像是笑了一下："愛使人遷就彼此，但光靠它來支撐真的太累了。"

江明誠安靜地垂眸："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再見。"

門才剛關上楊衡聽見門又開了。他表面不動，心裏暗嘆一口氣，心想怎麽今天人這麽多，祈禱只是一個走錯房間的。但他聽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叫他："老師。"鄭興睛提着一個果籃進來了。

鄭興晴邊把果籃放在地上邊自以為裝作随意地問："老師，剛剛走出去的那個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現在不是了。"楊衡出了一會兒神，随口回答說。"你那個案子是又有不理解的地方嗎今天專門到現場來看我。"楊衡回過神來，笑道。他當然知道女孩為什麽來，但他暫時不想回應，便故意裝作不知道而這麽問。

"沒……我就是來看看您手術順不順利。"鄭興晴說。"挺順利的。一個月不到我就可以回去了。到時候我可要回去查你的進度，不合格可轉不了正。"楊衡對鄭興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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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