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全文完

全文完

精神攻擊大失敗。

吳末重見翼獅,聽它認真播報完成進度喜加一,哭笑不得:“給我留點面子吧。”

“那是什麽?好吃嗎?”

“……一點都不好笑。”

眼見翼獅微笑走到自己身邊,吳末這次幹脆主動靠坐在它身上,從蓬松鬃毛中汲取力量:“我現在更需要的是安慰,不是恭喜。”

她立刻又加上一句,“舔人不算!我沒受傷。”

“不,你和之前不太一樣。我可以感受到你的不同情緒。”

“怎麽辦到的?”

“聞起來。”翼獅虛虛握住吳末一只手,舉起深嗅,又輕輕舔舐起指尖。然而,它的眼睛一直看向她,眸中慢慢浮出重瞳,像是無限的“8”,又像是鎖孔。

是通向什麽的鎖孔呢?

吳末望着那雙眼瞳,有些被迷住了。

“發生了什麽?”翼獅輕聲問,吮咬從指尖延向掌心,又移向手腕。溫暖濕熱的舌尖像是在品嘗什麽佳肴,

“這次和之前為什麽不一樣?”

這次有什麽不一樣。因為她變成法琳,所以又有了身為人的思考和擔心?哪怕在別人眼裏她只是怪物,也沒人見過她的模樣,她還是重新覺得羞恥。

她最開始變成走路菇時,并沒有多少恐慌,反而感到一種古怪的輕松和釋然。似乎可以不用考慮那麽多瑣碎的事情了,也不用擔心無法達成別人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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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告訴我。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羽毛一樣的呼吸噴灑在小臂皮膚上,帶來細細的癢,“我想知道你的願望。”

她小的時候希望快點長大,後來希望快點畢業獨立。等到真的成年離開學校開始工作,卻發現煩惱還在,甚至多了許多。

也許她想變得更好看,但是是誰定義的好看。也許她想變得更有錢,又是跟誰比較的有錢。而且她幾乎可以肯定,舊的煩惱走了,還會有新的……

“我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如果她得到物質上的一切滿足,什麽都不用再考慮時,她想要做什麽。什麽是能夠讓她感到快樂,并且持續快樂下去的事情……

不知不覺中,翼獅已經将吳末圈在懷裏。當它垂下眼,親吻她落在肩膀的碎發時,吳末像是從夢中驚醒:“你是什麽?”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翼獅完全沒有不耐,反而輕笑一聲:“我是力量本身。”

“我知道。你的力量是什麽?”

“實現願望。而現在,我想要實現你的願望,我的主人。”

“你為什麽要幫別人實現願望?”

“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吳末皺起眉。翼獅卻在她脖頸發出一聲滿足的喉音:“你想要繼續問,我為什麽存在嗎?”

存在是為了什麽。她不知道。反正她出生了,大概只是因為不想死或者是害怕死所以活着。而翼獅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只是靠實現願望存在?它實現願望後會以什麽為交換?

吳末仰頭望向翼獅,看到它頭上長出粗大的山羊角:“你到底是什麽?”

翼獅微微仰起下巴,像是有些意外的撫摸着自己額上雙角:

“我是什麽?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不少。我有很多名子。寶藏,誘惑,傷口,毀滅,潘多拉的盒子,或者,”它重新看向吳末,手指點在她胸口,“惡魔本身。”

吳末腦海閃過一片記憶,身子劇烈一顫,從它懷中跳了出來。

獅爪按在她肩膀:“果實仍然青澀,但也足夠了。”吳末一個踉跄向前跌去,翼獅伸出手臂溫柔接住她,卻又立刻将她翻轉重重壓住腰肢,“唔,要從哪裏開始呢?”

吳末毫不猶豫,想要再次推開它,終于發現那柔軟毛皮下是堅韌甚至堅硬的肌肉。

翼獅緩緩貼近,似乎根本沒有發覺她剛才的掙紮。它沒有露出獠牙,反而帶着禮貌而紳士的微笑。

可那眼神和笑容是面對一盤食物的,吳末幾乎可以看到對方用利爪仔細剝開皮膚,小心剃掉骨頭,再一點點劃開筋肉……

她終于打了一個哆嗦。

想象中的疼痛和血腥沒有來臨,翼獅仿佛一只喝牛奶的貓咪,舌頭靈巧的尋找,舌尖勾起,再優雅的一卷。如同親吻般的舔舐,又像是一場殘忍的游戲。

在可怖的壓迫感中,吳末無法控制的顫栗。她感到胸前一空,似乎有什麽東西不見了。

她感到獅吻隔着衣物貼在皮膚上游移…不,不僅僅是皮膚,而是更深處…它在品嘗她的欲望,她的靈魂。

吳末仰起頭,上身不由自主的挺高,簡直就像是故意把自己送到翼獅嘴邊。

獻祭品。

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接着被一股奇怪的酥麻淹沒,既痛苦,又輕松,只能緊緊咬住唇,不讓聲音溢出。

“為什麽?!”翼獅猛的松開她,“你做了什麽?”

“你以人類的欲望為食,卻始終在詢問我的願望。”吳末努力平複淩亂的呼吸,“你其實意識到了不是嗎?”

翼獅低哼一聲:“我知道你的願望,不是簡單的財富與名望,相當有趣而又複雜。”

吳末表情古怪,臉頰依然緋紅,像是沒有從剛才的被進食中恢複。

那都是些什麽願望啊。

她記起自己一陣心悸後,吓了一跳又很快沒有當回事,外賣加奶茶,坐在電腦前追平動畫接着熬夜補完漫畫,萎靡卻亢奮。

就這麽結束了?好舍不得。迷宮飯永不完結。

誰能把我記憶洗了,我好明天重新再來一遍。

已經是禮拜天了?

下周的任務計劃…完成進度…

真麻煩,做人真累,我不做人了!

好困,但是不想睡覺。

就再看一眼。

嘿嘿,嘿嘿,好想被吃掉。

翼獅似乎不僅僅有食欲,它對人類還産生了好奇和憐憫,應該可以繼續活着吧。

……

……

顯示屏暗了下去,她看到一雙藏着無限的眼睛。

“翼獅你真是個笨蛋!!!”

這一次,吳末成功推開正用牙齒輕輕撕扯她衣角的翼獅,“那裏本來就有個洞,別再咬了!”

翼獅抿抿嘴:“我也明明吃到了欲望。剛才,以及之前…”

想要被看到想要被理解。

美味。

不,要保持獨立保持理性。

美味。

不要讓父母和別人失望。

美味。

不,是不要讓自己失望。

美味。

要感到快樂,別想太多。

美味。

……

……

“大概因為那些其實并不是我的吧。和你之前的主人不一樣,他們都是堅定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我沒有‘自我’的欲望。”吳末慶幸又無奈,

“我的那些願望,包括現在的想法和用詞,也許不過是轉述在哪裏聽到的別人的話,也許根本不是我本人的思考。如果按拉康來說,人既無法完全認識自己,也根本沒有自己的欲望。那些我自以為是屬于我的欲望,其實都來自大他者。”

“既然如此,我會吃掉這個大他者。”

“那是個抽象的概念……就和你一樣……”

一人一獅默默對視。

吳末咳嗽一聲:“你剛才稱呼我為主人?”

翼獅沒有回答,靜靜盯着她。

“如果還算數的話,我也許有一個真正的願望。不是回家,但回家是實現這個願望的前提。”

“我會滿足你。”

“你不用先聽聽看嗎?”

“你是在小瞧我?”

“那,我的願望是,”吳末咽下口水,“找到自己的願望。”

“你套娃呢!?”

吳末:……

吳末:“那就再加上一個實現?”

翼獅重新貼在她身邊,深深盯着她,長長呼吸。

一次,兩次,像是在聞着什麽。

“這一次,的确是真實而美味的欲望。”它終于開口。

吳末輕輕呼出一口氣。

翼獅将她抱在懷裏,張開翅膀遮住她的視線:

“人類的一生不過幾十年,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也會以你那些‘虛假’的他人的欲望為食。

“而你知道,當你的願望得到滿足的那一刻,就是我享用你的那一天。”

哪怕如此,她也仍想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什麽吧。吳末點點頭。

眼前羽翼收起,她重新看到自己的房間,熟悉又陌生,一時間有些恍惚。

“我會幫助你,滋養你,監督你,”翼獅音色低沉,明明應該是威脅卻帶着懶散,

“讓你的身體在尋找那個真正願望的路上,支撐得更久一些。”

吳末意識到什麽,緩緩扭頭望向翼獅。

它已經變成一只肥圓橘貓,看上去一餐能輕松吃掉自己大半個月薪水,正一臉嫌棄的扒拉着桌上外賣,接着老氣橫秋的豎起胡子,伸出胖乎乎的爪子:

“而關鍵就在于,

“均衡的飲食!

“規律的作息!

“适度的運動!

“現在,給我馬上洗漱上床睡覺!”

“你果然就是個惡魔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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