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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奕沒想到于染會要求同行,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側過身來,正視着身後的女子。

一雙極深的眼珠猶如沁着淺淺的涼意,當被他專注地看着的時候,總會産生一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于染不由地一個激靈,登時挺直了脊背。

莫奕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麽,然後不置可否地笑笑:

“也行。”

說畢,他轉身打開了自己的手電筒,繼續向走廊內走去。

看着眼前男人挺直瘦削的背影,于染微微地舒了一口氣,放松下了自己緊繃的肩膀。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總是會下意識地緊張起來,按理說……她才是那個年齡更大的人啊。

不過……

于染的腦海裏下意識地閃過對方的面容。

溫和的表象下掩蓋着冷靜與疏離,漆黑的眼眸永遠是理智漠然的,雖然大部分時候是沉默的,但是一旦開口便是一針見血。

謹慎而大膽,似乎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但是卻又總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猶如箭矢一般筆直而專注,似乎永遠知道接下來的方向。

但他過于年輕的面容又讓人無法看錯他的年齡。

于染看不透他,所以愈發覺出他的不簡單。

她目光微沉,将自己腦海中繁雜的思緒放空清除,然後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前面那個幾乎已經融入黑暗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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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的空氣愈發渾濁了,血腥味似乎更加濃重,混合着木頭腐朽的氣味發酵而成一種複雜的味道,猶如有生命一般,陰魂不散地萦繞在人的鼻端。

扭曲不平的走廊地板與牆壁形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幾乎讓人有一種走在科幻小說裏時空回廊中一般的錯覺。

二人一前一後地順着走廊走着,手電筒微冷的淡白色光圈将眼前的路徑照亮。

木質的地板在腳下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在寂靜而逼仄的走廊裏聽上去格外的單調。

走廊的盡頭就是廚房了。

莫奕站在門口,他頓住了步伐,環視了一圈廚房裏熟悉的布局,然後重新邁開步子,走了進來。

于染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也同樣走了進去。

她緊抿唇角,謹慎而細致地環視着廚房中的整個格局。

在剛才莫奕上到二樓之後,她曾經來過這裏尋找線索,但是這裏實在太過雜亂無章,零零散散的線索倒是發現不少,但是卻沒有将它們聯系在一起的脈絡,所以她也只好無奈離開。

于染擡眸看了看莫奕挺直的背影,一雙細致的鳳眼中閃過沉思的神色。

這次……會不會有什麽不同呢?

莫奕走到了廚房內高大的竈臺前,看向桌上那些熟悉的物件

黑色的大小鐵鍋和廚具雜亂無章地堆疊在一起,粗大厚重的案板上深深嵌着一柄菜刀,一條老鼠的尾巴蜷曲在案上。

但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那些順着菜刀與案板連接處的鮮血已經如同其他血跡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那條長長的尾巴也由于失血而變得幹枯起來,呈現一種皺巴巴的暗紅色。

莫奕上次來時,注意力幾乎完全被牆上釘着的童謠所吸引,所以幾乎沒有關注桌子上的其他器具。

這次他轉移了目标,仔細地審視着桌上的每一絲細節。

就在這時,一口歪歪斜斜地擺放在案板旁邊的一口鐵鍋吸引了莫奕的注意力,它并不大,看上去與其他的廚具一樣黑漆漆的毫不起眼,頗有些随意地躺在桌子的邊緣。

但是……它的鍋沿在燈光的照射下,卻呈現着一種奇異的亮色,猶如水漬一般。

莫奕目光沉了沉,伸出手指在鐵鍋的邊緣輕輕擦過。

指尖下傳來冰冷粘膩的觸感,他翻過手掌,只見自己的指腹上竟然沾上了一絲鮮豔的血色。

白皙的指腹與其上的一道血痕看上去色差對比極其鮮明,幾乎刺痛雙眼。

莫奕緩緩地眯起了雙眼。

這個副本裏,所有死去的人身上的鮮血基本上都被吸收走了,并且根據他在外面所見的景象,那些鮮血應該是被引入了那片土地當中,被泥土飽飲,澆灌着其中的兩塊墳冢。

就連木門上的血手印和那怪異的老鼠被砍下的尾巴都不例外。

那為什麽這裏會有血跡呢?

莫奕伸出一只手,将那口鍋的蓋子揭了開來。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撲面而來,鮮明濃郁的鐵鏽味泛着腐朽的氣息,令人幾欲窒息。

幸虧莫奕在屋外時被迫習慣了這股氣味,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垂下眼神看向鍋內。

漆黑的鐵鍋內,竟然盛着滿滿一大鍋的鮮血,暗紅的色澤猶如在流動一般,粘稠而詭異。

莫奕用一只手輕輕晃動了一下鐵鍋的邊緣,裏面的鮮血瞬間随着他的動作掀起波瀾,在漆黑的鍋壁上印下淡淡的紅痕,露出沉澱在鍋內的白骨。

細小的骨骼泛着森森的冷意,或完整或分散地堆疊在鍋底,随着莫奕的動作露出鮮血之外,上面淺淺的血痕消散滑落,将它們完整的形貌展示出來。

又是……貓和青蛙的骨頭。

莫奕怔了怔,目光緩緩地凝肅起來。

這個線索一次次出現,絕不是巧合。

正當他沉思之際,于染從旁邊走了過來,探頭向他眼前的鐵鍋內看去,看清裏面的內容物之後,她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骨頭?”

莫奕點點頭,回答道:“對,貓和青蛙的。”

于染一愣,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莫奕低垂着的側臉,一雙銳利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瞪大:“貓和青蛙?”

莫奕聽她的語氣有些微妙,便收回自己落在鐵鍋上的視線,凝眸看向于染:

“怎麽?你知道什麽嗎?”

于染被他專注的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微微錯開目光,開口回答道:

“在另外一個房間裏,就是那個放着面具的卧室之外的另一間裏,放着三個罐子,罐子裏是一些濕潤的泥土之類的東西,罐子上刻着的圖案,分別就是人,貓,和青蛙的頭顱。”

……人,貓,青蛙的頭顱……?

莫奕微微一怔,兩點寒心星似的眼眸猛地亮了起來,眸子裏專注而明亮的光芒幾乎刺的人心裏發疼。

他再次看向案上的鐵鍋,蒼白的面容上罕見地被染上了一絲血色。

他知道這個屋子的曾經的女主人向哪個惡魔獻祭的了。

巴爾【Baal】。

所羅門七十二魔神之首的大惡魔,他據說有三個頭顱,分別是人,青蛙,和貓。

對他的崇拜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多年,是閃族人崇拜的神祇【Baal-zebu】,對他的祭祀□□而奢侈,牲祭儀式也常常獻上孩子與活人,據說這也是他成為堕落神的來由。

在他堕落之前,司掌的是太陽與農業——罐子裏的泥土與後院中的土壤也得到了解釋。

一種說法是,舊約中的他以巴力之名出現,而在新約中,他的名字則是則變成了——別西蔔【Beelzebub】。

而別西蔔,則是司掌瘟疫的惡魔。

莫奕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低頭看向木案上鐵鍋中微微起伏的血液,濃郁刺鼻的鐵鏽味傳入鼻端——在他們進入屋子內的那一刻開始,這種或濃或淡的血腥味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們,不管什麽時候都沒有消散過。

惡魔巴爾還有一個極其著名的特點。

嗜血。

于染站在一邊,看着莫奕面色的變化,她抿抿唇,伸出手按住他的胳膊,見他看過來之後,微微笑了下,單刀直入地說道:

“你準備開隐藏支線嗎?”

莫奕沒想到她問的這麽直接,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于染似乎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向下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基本上有了基本的脈絡,只是需要一些關鍵的線索将整個故事串聯起來,所以……我希望和你組隊。”

于染深吸一口氣,似乎害怕自己被莫奕誤認做是蹭積分的玩家,開口急急忙忙地補充道:

“我之前收集到的線索也可以和你共享,也可以幫忙,并不是……并不是……”

莫奕沒等她說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他其實并不在意有沒有人來蹭一點積分,這可能是這個游戲唯一良心的地方了,多一個人并不會分走他本該得到的積分,而是會重新計算對方的貢獻。

所以,只要對方對自己有幫助,他不介意組隊。

再加上,于染這這麽直接地提出組隊請求,很有可能手裏有什麽籌碼,拒絕是很不明智的。

見莫奕沒有猶豫地點了頭,于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微微放松了自己緊繃起來的肩頸。

她伸出手,拉開自己的背包,從包包的側面拿出來一個小盒子。

正正方方的盒子表面泛着烏黑的光澤,精致的表面歪歪扭扭地雕刻着三個簡易的符號,莫奕一眼就辨認出,上面畫着的正是三個簡易的頭顱:人,貓,和青蛙。

在盒子的正中間,有一個淺淺的凹痕,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形,那個形狀總給莫奕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麽,伸手摸向自己的褲子口袋,口袋的深處,一枚堅硬冰冷的硬幣硌着他的指尖,寒冷的觸感順着末梢神經向上攀緣,令他的手指微微一抖。

莫奕深吸一口氣,從口袋中掏出了那枚扭曲的硬幣,泛着白光的金屬表面上寫着它的面額:六便士。

他将那個扭曲的六便士放入盒子上的凹槽裏——嚴絲合縫。

下一秒,一聲輕微的金屬咬合聲響了起來。

盒子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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