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此時,其他兩人也聽到了走廊中傳來的詭異聲響,動作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他們剛剛放松下來的神經驟然緊繃,仿佛自己的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帶起一連串連鎖反應,呼吸下意識地放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門外。

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那沙沙摩擦聲聽上去令人頭皮發麻。

莫奕在黑暗中緩緩皺緊了眉頭。

這個聲音……怎麽好像是在遠去?

他斂了斂眼眸,然後開始向門口緩慢而謹慎地地走去。

在手電筒黯淡光芒的照射中,于染看着他大膽的舉動,呼吸不由得亂了一分,她有擡起手臂,似乎想要阻止他。

莫奕步伐頓了頓,擡起手指壓在唇上,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于染見自己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只好無奈地垂下手臂,只好眼睜睜地看着他緩緩地走向門邊。

腐朽的木地板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在寂靜的黑暗中聽的格外清晰,如同一條細細的絲線,在聽者的新上緩緩收緊。

莫奕放緩自己的呼吸頻率,手掌在黑暗中扶住門框,然後側過身子,看向門外。

那個之前被他丢出走廊的手電筒躺在走廊盡頭的塵埃與蛛網中,仍然在頑強地發着微弱的光亮,在黯淡的燈光下,走廊的牆壁上被印下憧憧黑影,随着摩擦聲躍動着。

莫奕不動神色地繼續向前走了一步。

走廊中的情形終于完整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地上噴濺出來的黃綠色粘稠液體被拉的長長的,在肮髒的地毯上留下渾濁的拖拽痕跡。

蜘蛛臃腫龐大的無頭屍體此刻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拖着破開的肚腹,緩緩地在狹窄逼仄的走廊中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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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奕的呼吸一亂,一股冰冷的感覺順着脊背升起——它沒死?

不對。

莫奕皺緊眉頭,又向前走了一步,仔細得端詳着眼前蜘蛛破碎不堪的身軀。

它長長的步足看上去僵硬而不協調,即使剛才莫奕的行動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也依舊沒有停歇,而是緩緩地,執着的向着樓梯間走去。

莫奕感覺有什麽東西碰到了自己的小腿,他低頭一看,正巧和那個蜘蛛被砍下來的頭顱對上了眼神。

那個看上去猶如女童的頭顱面容慘白僵硬,五官扭曲,一雙惡毒的黑眼睛裏黯淡無光,臉上的肌肉毫無反應,如同泥塑而成的一般,沒有絲毫生機。

它撞了下莫奕的小腿之後,然後繼續跟着前面僵硬龐大的蜘蛛身體,在向着走廊外滾去。

莫奕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有發冷,掌心也一片冰涼。

他扭頭一個箭步回到了屋內,然後撿起地上的手電筒,照向于染的身上。

在剛才的一番搏鬥中,于染渾身上下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不少蜘蛛體內的體液,特別是她的上半身和雙手上,幾乎就像是用蜘蛛的內髒洗了一個令人反胃的澡一樣。

而在剛才緊張的情形下,她也還沒有來得及清理身上的粘液。

然而……在手電筒冷白的光暈裏,莫奕能夠看到,那些黏着在于染身上的粘稠黃綠色液體如同有生命一般地向下流淌,在她的衣服皺褶處彙聚,然後一股股地滴落下來。

然後有如靈蛇一般地在布滿灰塵的地表上游走着,順着木板間的縫隙滴落了下去。

于染也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一愣,一雙狹長的鳳眸瞪大,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她有些猶豫地伸出雙手,掌心裏已經重新恢複了潔白,然後她不可置信地用摸了摸自己的上衣,柔軟的布料除了有些潮濕之外,與平常幾乎沒有什麽很大的不同。

真的……沒了。

于染怔了怔,看向地面,木地板上幹幹淨淨,沒有絲毫受潮的痕跡,如果不是地表的灰塵上留下了水流似的痕跡,她都要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場錯覺了。

站在一旁的周雲臣也看的目瞪口呆,他下意識地看向莫奕,卻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只見莫奕的雙目黑沉沉的,眉頭緊鎖,整張蒼白的臉看上去肅穆而凝重,仿佛又重重的陰雲沉沉地壓在他的額前。

周雲臣心下顫了顫,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畏懼,終于還是沒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就在他猶猶豫豫之時,只聽莫奕突然開口,沖着空蕩蕩的房間大聲喊道:

“艾薇!”

周雲臣和于染都是渾身一顫,驚慌失措地看向站在房間中央的莫奕——周雲臣是被他突然放大的聲音吓了一跳,而于染則是因為知道莫奕喊的是哪個煞星而驚吓過度。

還沒有等二人緩過來,只聽莫奕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句:

“艾薇!!”

這次他的聲音更高了,在空闊的屋子裏甚至都蕩出了回聲,震的二人頭皮發麻。

于染麻木地捂住自己的心髒,深深地感覺自己如果跟着莫奕再久一點,遲早要心髒病發。

在手電筒微弱光芒照不到的黑暗中,緩緩地浮現出一張慘白模糊的臉,猶如融化之後又重新凝聚之後的蠟油,看上去可怖而詭異。

周雲臣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張口結舌說不出話,整張面容都因驚恐而僵硬着,面部的肌肉甚至還在不由自主地抽動着。

于染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心情竟然意外地鎮定了下來。

甚至有點幸災樂禍。

她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扭頭看向在屋子中央對峙的一人一鬼,心中倒是有了些泰然自若的意味——畢竟莫奕在這呢,能出什麽事?

站在艾薇面前的莫奕就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了,他沉着眉眼,緊緊地盯着艾薇,薄薄的嘴唇繃成一條平直的線,用力的幾乎都失去了血色。

顏色極深的眼眸內猶如翻騰着的烏雲與浪濤,壓抑着極複雜的情感,醞釀着淡淡的怒意。

一股熟悉的柔軟觸感纏上了他的手腕,順着他自然分開的指縫緩緩地劃過他冰冷的掌心,靜靜地摩挲着,隐隐有着安撫之意。

莫奕沒想到霧氣會在這時候出來,怔忡了一瞬,緊皺的眉頭也不由得一松。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來,開口道:

“你知道嗎?”

莫奕問的沒頭沒尾,于染和周雲臣聽的也雲裏霧裏,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那慘白模糊的面容靜靜地矗立在黑暗中,不多時,上面仿佛泛起了一陣淺淺的水波,露出一張冰冷如石雕的女子面容。

艾薇沒有回答,一雙黑的滲人的眼眸回望着他,看上去詭異莫名。

莫奕面色未改,毫無退色的回望過去,然後緩緩地上前一步,唇角竟然露出了一絲淺淡笑意,開口說道:

“剛才那只蜘蛛的屍體自己離開了。”

于染一驚,忍不住插話道:“等等,它活了?這怎麽——”

莫奕循聲看了她一眼,在他淡淡的目光下,于染不由自主地自動收聲,将後半句話吞回了嗓子裏。

他收回目光,說道:“不,它死的很徹底,四肢都僵了,頭顱和它的軀體一起離開的——包括它流下來的所有體液,也跟着滲入地板消失不見了。”

莫奕直視着艾薇,緩緩地說出了最後一句,咬字清晰緩慢。

艾薇冰冷黑沉的雙眼驟然動了動。

剛才事發太過突然,于染被一件接着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攪的暈頭轉向,還沒有機會深思一下剛才發生的一切,此刻被莫奕指出來,她不由得一愣,眉眼間也染上了一絲凝重。

莫奕冷淡的看着艾薇,繼續說道:

“玩家的所有血液都被自動收集起來,是為了滋養嗜血的惡魔,而需要各種器官,是為了完成獻祭,對嗎。”

明明是疑問的句式,但卻被莫奕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來,他聽上去似乎并不需要對方回答。

艾薇冰冷僵硬的面容上波動愈發明顯。

莫奕緩緩地扯起唇角,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

“怪物的血液會被吸收,是不是意味着它們的器官能代替人類被獻祭呢?”

他補充道:“而且,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即使是最非人的生物,也有至少一個類似與人類的器官,唯一的例外是那三只瞎眼的老鼠。”

艾薇從黑暗中緩緩上前一步,半個扭曲的焦黑身形顯露在燈光下。

莫奕沒有被她的舉動吓到,而是冷靜地繼續說道:“那三只瞎眼的老鼠弄死的玩家失去的是他們的雙手,但是它們在攻擊其他玩家之時,掏走了他們的眼睛。”

于染愣了半晌,似乎明白了過來。

所有出現的怪物都擁有一部分人類的形象,唯一與人形不沾邊的瞎眼老鼠,本來只需要得到與時辰相應的器官——手,就足夠了,但是它們仍舊挖出了獻祭所不需要的眼睛。

并且非常明确的,每一只老鼠得到一對眼睛。

這樣,它們也擁有了一部分的人類形象。

于染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冒了出來,不詳地萦繞在她的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如果怪物也能代替玩家完成獻祭,那麽,即使接下來玩家一個也沒死,那麽這個獻祭依舊會成功。

黑死病依舊會被再次釋放出來。

這是一個死局。

絕望的感覺瞬間從心底溢出,如同洶湧而來的浪潮一般将于染的心淹沒。

就在這個時候,于染聽到腳下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被蜘蛛毒液弄暈過去的玩家清醒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我寫這篇文的內驅力,就是因為特別喜歡懸疑電影裏,前後千絲萬縷的線索彙聚起來時候的爽快感

霧氣:……???你昨天才說你寫這篇文是為了讓我們談戀愛的!

女人都是大騙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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