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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奕用冰冷的雙手搖撼着紋絲不動的門板,随着他的動作,虎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火辣辣地侵襲上心口,但卻依舊無法驅散他從骨頭縫裏滲出的寒意。
猶如在寒冬臘月墜入湍急的冰河一般,冰寒,麻木,沉重的冰水拽着他的四肢将他死死地拖入冰冷黑暗的深淵當中。
——“咔噠”。
皮帶扣解開的聲音從他的身後清晰地傳來,錐子一般通過耳膜直直地刺入大腦。
冰冷的空氣帶着粘膩腥臭的血腥味和腐爛味道,随着莫奕急促的呼吸滑如呼吸道,如同千萬根小小的冰針一般将他的胸腔刺痛,讓他的大腦清醒下來。
莫奕意識到自己眼前的門板無法被打開,果斷地放棄了繼續搖撼的行為,猛地轉過身。
手電筒的燈光随着他的動作搖晃着,将晦暗浮動的光線投入身後的黑暗當中,照出了眼前猶如夢魇般的場景——
那兩張床上的束縛皮帶依舊有好幾個仍然沒有被松開,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靜靜等待着。
兩張對稱的臉上緩緩地露出僵硬扭曲的巨大笑容,蒼白變形的嘴唇扯到耳根,渾濁的雙眼緊緊地盯着莫奕的身形,緩緩地滲出驚人的惡意。
漆黑濃郁的鮮血混合着內髒殘片順着鐵床冰冷的床柱滑下,腥臭的血腥味愈發濃郁,令人幾欲作嘔。
莫奕咬緊牙關,臉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一雙黑沉沉的雙眼緊緊地盯着前方,然後猛地将向着門口的相反方向沖去。
就在他跨過地上血泊的時候,身後傳出了越發清晰的“咔噠”聲——
然後皮帶繃裂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伴随着鐵床在地面上劃出的尖利刺耳的“吱呀”聲,無一不昭示着……
束縛已經被解開。
莫奕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用盡全力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挂着的慘綠色肮髒簾子擋在他的眼前,猶如重重疊疊的屏障一般阻擋着他的視線與行為。
他一邊伸手扯開擋在自己眼前的簾子,一邊向前沖去,簾子上方鐵質鈎索發出瀕死般的刺耳的尖叫,伴随着呼呼的風聲灌入耳朵,猶如一根細細的絲線一般緊緊地絞住莫奕的喉嚨。
身後是如影随形的腳步聲,清晰而沉重,每一個步伐都沉沉地敲擊到在心髒上,給人帶來生理性的戰栗。
血腥味更濃了。
莫奕在奔跑中擡起目光,視線接觸到一旁的牆壁,心中猛地咯噔了一聲——
從天花板處開始滲出烏黑暗紅的鮮血,順着牆壁緩緩地滑下,在蒼白斑駁的牆皮上留下蜿蜒如蛇一般的痕跡,整個屋子的四周都開始滲出血液,蠕動着的惡意順着鮮血蔓延攀援,絲絲縷縷地滲入每一個毛孔中。
莫奕的呼吸不穩,但是一雙顏色極深的眼眸卻亮的驚人,緊緊地凝視着前方的一點。
他奔跑着,扯開一面又一面的簾子,上面的血污一張比一張深,一張比一張肮髒,猶如無盡的泥潭一般地将他包裹,仿佛是一個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沼澤一眼。
莫奕的呼吸越發急促,過度運動而導致渾身上下酸痛不已,缺氧導致眼前閃過眩暈的白光,細密的冷汗遍布着他的額頭,順着他緊繃的眉弓滑下,然後滴入領子當中——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卻越發逼近,他們中間的距離在寸寸縮短。
莫奕清醒地認識到——情況很糟糕。
就在這時,因為過度用力而僵硬的胳膊拉開眼前的一條被血污沾滿的看不出原樣的簾子時,眼前豁然開朗!
那裏有一扇門!
半敞着的門外有着微微的光,微弱卻清晰,猶如希望在沖着他招手!
莫奕心中卻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仿佛是一道閃電劈入了他的顱骨,将他的大腦內的思緒照出慘白的亮光——
從剛才開始,他的所有行動,似乎全部都在這個房間的掌控之下。
一步步,一寸寸地引誘他走向既定的命運。
而他就如同牽線木偶一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被無法阻擋的慣性牽引,緩緩地向着黑暗的無底深淵中滑去——
莫奕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的肌肉僵硬,眼前剛才還象征着希望的白光此刻就如同是催命的低語一般,将他的心髒緊緊攥住。
突然,一個想法從他混亂的思緒深處升起,猶如鐘鳴一般地在他的頭腦深處嗡然敲響,幾乎震的他頭腦發暈:
——“去即是留,生即是死”。
莫奕豁出去一般地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站定。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在地面上摩擦出渾濁拖沓的聲響,毫無阻礙地刺入耳膜。
心髒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滾燙的熱汗劃過冰冷的面頰,在皮膚上留下灼燒般的感覺。
不安的預感緊攥着莫奕的五髒六腑,猶如融化的鐵水在腹中凝結變冷,然後沉沉地向下墜去,生而具有的危機感仿佛針一樣刺激着他的神經末梢,逼迫催促着他——
快跑!快跑!
莫奕咬緊牙關,狠狠地閉上雙眼,拼盡全力抵禦着自己不遠處的光亮飛奔而去的欲望。
他喚出一個道具,将冰冷光滑的玻璃珠握在手心裏,以備不時之需。
心髒的跳動聲與急促火熱的呼吸聲混雜成混沌的聲響,占據着他的所有的思緒。
身後的腳步聲迫近,在空洞洞的房間內敲擊出冰冷的回響,拖沓而沉重,裹挾着濃郁的血腥味。
鹹腥的鐵鏽味在口腔內緩緩擴散開來,和鼻腔內的血腥味融為一體,令莫奕幾乎難以分辨自己的舌面是否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腳步聲貼近了。
莫奕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汗濕的手掌,冰冷的玻璃珠硌着手心,尖銳的疼痛感山呼海嘯一般地襲來,撕扯着他緊繃的神經——
就在這時,腳步聲停滞了。
整個房間彌漫着空蕩蕩的死寂,仿佛有無形的風聲在回旋,寂靜冰冷的令人心生不安。
莫奕緩緩地睜開雙眼。
眼前有冰冷的寒光閃爍,幾乎令他下意識地偏開了臉。
他頓了頓,劇烈的心跳終于平息了不少,他重新扭過了頭,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前——
沒有門,沒有路,沒有燈光。
手電筒冰冷的燈光将身前照亮,前方空空蕩蕩,是一堵牆壁,離他一步之遙的是一張熟悉的鐵床。
斑駁鏽蝕的鋼鐵床柱反射着寒光,上面遍布着觸目驚心的抓痕和黯淡的血跡,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
鐵床上方是散落着的束縛帶與電線,全部都敞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那個鐵床距離莫奕是那麽近,只要他在上前幾步就會整個人栽倒在施行電擊的床上。
莫奕的背後不由得出了一層冷汗,手掌心被掐出來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這正是剛開始進門時他看到的鐵床。
他現在似乎知道了那兩個死去的玩家是如何被綁縛在治療床上了。
莫奕喉結微動,一股涼意襲來,他緩緩地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一個悚然的畫面驟然躍入了他的視線內——牆壁上布滿了暗紅色的鮮血,将肮髒變色的牆壁染出了一個奇異的圖畫。
那是一只巨大的蝴蝶。
臃腫醜陋的身形由濃稠的鮮血組成,扭曲的巨大翅膀上是無神而變形的的眼睛,由上而下地俯視着房間中央的莫奕。
莫奕深呼吸了一下,壓下了自己心底湧起的極度不舒适的感覺,然後移開了目光。
他動了動手中的手電筒,照向了房間的其他地方。
這個房間遠沒有剛才他看到的那麽大。
地面上倒着好幾架挂着肮髒深綠色簾子的鐵架,斑斑點點的簾子可憐地委頓在滿是半凝固鮮血的地面上,被染的更加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那兩架躺着屍體的鐵床依舊放在剛才看到的地方,上面是兩具毫無生機的屍體,眼眶裏的死灰色眼珠無神地望着天花板,渾濁深黑的血液流淌而下,散發着令人難以忽視的詭異氣息。
上面的束縛皮帶牢牢地捆着,沒有絲毫分開的痕跡。
從莫奕的這個角度看去,這兩具屍體身處的鐵床位于那個布滿整個房間的巨大蝴蝶的翅膀前,恰好位于翅膀上近似于眼睛的花紋上,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副詭異到極點的圖畫,即使只是注視着都令人不由得心生不安。
莫奕吐出一口濁氣,他用握着手電筒的手腕擦了擦臉頰上的汗珠,然後向門外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穿過一片狼藉的地面和那兩張躺着屍體的鐵床,伸手拉向門把手。
——依舊擰不開。
莫奕不由得一愣。
怎麽回事?
還沒有等他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就只感覺一股大力從他的身側襲來,将他狠狠地推倒在旁邊!
一陣天旋地轉後,身下硌到了什麽冰冷堅硬的東西,刺骨的疼痛順着神經一路傳來,令莫奕不由得悶哼出聲。
但他卻并沒有摔倒在地上。
而是摔在了那張熟悉的,泛着血腥氣和沉重的恐懼氣味的鐵床上——
耳邊傳來電流滋滋的聲響,火花在黑暗中猛烈地竄起,在莫奕的視網膜上留下刺痛的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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