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同一片海

同一片海

墨色的天空中懸着一輪明亮的圓月，雲朵裏住着難以安眠的孩子，夜晚的風徐徐，輕輕搖着厚重的雲。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君晗不由得想起一年多之前，明蕊也這樣問過她。

當時她是怎麽回答的？她沒有回答，因為她打算安靜地走向死亡。

“我不知道。”

“那現在請你選一個地方我們去旅行吧，畢業旅行該開始了。”

過去的故事不必再講述下去了，她們也該重新踏上旅途。

君晗有些提不起力氣，她只想躺在床上放空，然後……然後好好吃一頓飯，或許吧，或許空洞，或許虛無，或許再沒有前路，只是從未有過歸途。

「到底要走多遠的路才能睡得香甜。」

意識模糊了片刻，然後再也睜不開眼睛。

明蕊看着終于入睡的君晗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蹑手蹑腳地離開君晗的卧室，露露和亂塗圍在明蕊腳邊，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情緒不對。

“露露，亂塗，我該怎麽辦呢？”

明蕊難得迷茫，自從聽從君依的建議規劃過人生後，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生活感到迷茫。

暮晗樂隊那邊，沐白回壹洲治療，張浩的母親還是離開了，常寧接手家裏的業務，沙餘倒是還在離城，只是也有自己的活計。大家都各自忙碌，而暮晗樂隊得以存續的那一年成為了樂隊成員最後的完整回憶。

大多的故事都成了碎片，被你一片我一片地丢進海裏，再也撿不回來。

君晗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看起來精神恍惚。天邊的晚霞漸漸濃烈，室內光線越發暗淡。她甚至感覺不到饑餓，只是沒有焦點地看着窗外。

“你醒了？你知道你發燒了嗎？”

君晗耳鳴，聽見的聲音也格外朦胧，只是微不可察地搖了一下頭。

“餓了吧，想吃什麽？”

許多問題或許就是沒有答案的，因為生活總是不了了之。

霖城

季然把冰水貼到君晗的臉頰：“這邊的風是涼的诶，好舒服啊！”

君晗接過冰水，微笑着看向季然：“是很舒服。”

“霖城我們來啦！”

君晗和季然兩人就這樣開始了在霖城的旅行。

“畢業快樂啊，君晗。”

“為什麽這麽說？”

“你沒趕得及畢業典禮我還挺傷心的，說真的，你是沒見到那誰告白名場面，就那個理科班的，可帥那個。”

“跟誰告白啊？”

“理尖那個，好像去傾大了。”

“就一年十個月都是夏天的那個地方？”

“對，那誰也跟着去了。”

言城

常寧看着還算不錯的收益，心中總算少了些郁氣。

“你真要簽到蕊姐那邊去演戲嘛？”

張浩認真地點點頭：“我想好了。”

“也是一條路，一開始蕊姐就想簽你做藝人的，是我們堅持做樂隊才共同成立了暮晗工作室，這才沒把你簽走。”

“暮晗工作室怎麽辦呢？”

“我已經在找音樂人了，工作室也遷到言城，以後，我就在言城了。”

“還回離城嘛？”

常寧沉默，然後堅定：“會的，我們都會回去的。”

離城

明蕊一連打了幾個噴嚏，也不禁念叨：“誰惦記我？”

看着君晗分享過來的一張張照片，明蕊積極回複。

【你那邊好晴啊？曬不曬？】

【不曬。】

桑芸挽着沙餘的胳膊，兩個人正一起逛街。

“有時間來我家吃飯啊，我爸媽都還挺想見見你的。”

“那麽着急幹嘛，剛談戀愛多久？”桑芸一邊嗔怪，一邊嬌羞。

“那我能去你家蹭飯嗎？”

“不行。”桑芸起了逗沙餘玩的心思。

“為什麽？”

“我爸知道你是誰。”

“叔叔怎麽知道？”

“他看過你寫的情書。”

沙餘下意識反駁：“我什麽時候……”

“那不是我寫的，我只是幫他謄一下。”

“那怎麽不算是你寫的？”

壹洲

沐白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稚嫩的眼神越發敏銳起來。

“你為什麽要把我接回來，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這裏，你明明知道！”

“出去讀書這麽多年真是一點腦子也不長，我不把你接回來，你很快就會露餡。”

沐白銳利的目光無法緩和，即使他說得是事實。

“沐白，無論她對于你來說意味着什麽，現在，那些都只是過去式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沐白的那頭金色長發早已不知所蹤，在滿地狼藉中，他似乎又要屈服于父親的權威。

“沐白，你沒有資格去死。”輪椅上的男人神情淡然：“要麽拉小提琴，要麽繼續讀書，要麽就去工作。”

“我難道就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嘛？”

輪椅上的男人像是氣笑了一般：“你還想要什麽選項？去柒洲嘛？你能再次考去那邊的學校或者找到那邊的工作，我就讓你去。沐白，我從未阻擋你的步伐，是你把自己過成今天的樣子。”

沐白劇烈地呼吸着：“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我才不會是今天的樣子。”

那場車禍不僅帶走了一位年輕女士的性命，帶走了沐先生的雙腿，還帶走了沐白的小提琴夢。

裂痕一旦産生，就再也無法複合。

沐先生冷漠：“你不是那場車禍的唯一受害者。”

沐白用耳機蓋住耳朵，再次聽到那首鋼琴曲，還是緩慢地平靜下來。

上千次的循環播放，那是君晗不知道的陪伴着沐白的日日夜夜。

就像是沐白也不知道，他的小提琴演奏陪伴着君晗度過怎樣的時光。

一開始金色大廳的相遇太傳奇，也太美好，絕佳的演奏驚豔了大多聽衆，包括沐白與君晗。

他們在對方的演奏中感到平靜，流暢而幾乎毫無失誤的演奏卻讓互相聞到同類的氣息。

“我想跟你合奏。”

那時候的沐白還是一個開朗主動的小男孩。

“好啊。”

君晗答應得輕松。

那是他們第一場合奏，也是唯一一次君晗彈鋼琴而沐白拉小提琴的合奏。

後來他們拜入同一師門學習創作，君晗再次展現出了極強的天賦。

而沐白卻經歷了人生的巨變，他失去了太多。

多年以後，是君晗正在經歷巨變，而沐白的樂隊也面臨着解散的危機。

源自不同地方的河流再次彙入同一片大海，于是沐白，再次為她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