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燕京城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吆喝聲不絕于耳。
而在順天府衙門的門口,站了不少的人,看着裏面跪在地上的人,指指點點地竊竊私語。
宇文複一身淺藍色竹葉紋袍子,皺巴巴地挂在身上,嬰兒肥的小臉上髒兮兮的,卻滿是憤慨之意。
他跪在地上,昂着腦袋,仿佛一只正在戰鬥的小公雞,絲毫地不肯低頭,一雙黑琉璃般的眸子裏還閃爍着洶洶的怒火。
看着陳家少爺的時候,恨不得上前把人給生撕了一般。
陳家少爺陳文軒一身淺紫色的袍子,箍在他臃腫的身上,肥胖的臉上滿是青紫,他用手捂着漏風的嘴,對着周正憤怒地道:“周大人,你也看到了,宇文複那是死不認錯,怎麽也要讓人打三十大板才可以。”
他家裏的人可是買通了打板子的衙役,只要周正同意打宇文複板子,絕對讓他去了半條命,到時候說不得要躺在床上一輩子呢。
一想到這裏,他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餘卿裹在披風裏被人擡了進來,他蒼白得有些透明的臉上滿是汗水,從披風之下伸出手來,滿是歉意地對着周正拱手道:“周大人。”
周正微微地點頭,示意把人擡進來說。
宇文複在看到餘卿的瞬間,髒兮兮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在看到他頭上的傷之後,頓時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了餘卿的身邊,用手胡亂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滿是惱怒地道:“我果然打他打得輕了,要是早知道哥哥傷的這麽重,我應該打斷他一條腿的,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出來傷人才行。”
說完滿是怒色的眸光,就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陳文軒身上。
陳文軒吓得一個激靈,轉頭看着周正,見他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這才讪讪地收回了眸光,對着宇文複威脅道:“你這次能不能完整的出去,還兩說呢。竟然還敢威脅我!”
餘卿嘴角掠起一個嘲諷的笑意,他清冷的眸光落在了陳文軒身上,聲音平緩地敘述:“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天陳公子怕是難以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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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罷之後,掀開了身上的披風,吃力地從步辇上走了下來,人還沒有走兩步,就差點跪在地上。
身上的裏衣帶着點點的血跡,浸濕了他的衣衫,對着周正拱手道:“周大人,我狀告陳家縱子行兇,草菅人命,請周大人為我做主。”
說着他不卑不亢地對着周正作揖。
絲毫不提宇文複打陳文軒的事情。
周圍的人,在看到餘卿裏衣下掩藏的斑駁傷痕,和被暈染上面的血跡之後,都倒抽了一口氣。
這傷可比陳家少爺身上的重多了,說草菅人命也不為過。
周正看着餘卿身上的斑斑點點,清冷的眸光,一點點地陰沉下來,他是聽說了宇文瓊被打的事情,也知道太醫斷定他可能會醒不過來。在昨天他見到宇文瓊的時候,還覺得太醫有點誇大其詞,這會兒看到他衣服上斑駁的血跡,頓時明白,陳文軒下手有多狠。
他收起了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讓原本就冷硬的臉上多了一抹肅殺之意。
片刻之後,他看着餘卿的眸光裏多了一絲贊嘆,轉頭對着陳文軒問道:“陳公子,宇文世子說的可都是真的?”
陳文軒的身體微微地一動,然後昂首朝着餘卿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他站起身來,趾高氣揚的點頭道:“是我打的又怎麽樣?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明明瘦得和竹竿一樣,卻整天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樣,裝給誰看呢?!他爹都死了,看這次誰給他撐腰!”
他的嘴唇微微地抖動,下面的話即将脫口而出,就被陳管家給打斷。
陳家的管家眼看着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他咳嗽了一聲,滿是緊張地對着周正拱手道:“周大人,我家公子年紀還小,說的都是一些氣話,做不得數的。還望周大人海涵。”
只是一擡頭對上了周正帶着探究的眸光,渾身頓時一僵。
餘卿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絲毫不理陳管家的一番說辭,只對着周正拱手,清隽的臉上爬上了一層悲戚之色:“周大人,我是沒有父親護着了,那是因為父親戰死在沙場,他是為了咱們北齊後方千千萬萬的百姓,這樣的死是光榮的。我和我的家人會為有這樣一個父親感到驕傲。他用自己的身軀來抵擋了敵人的入侵。”
衙門口的百姓頓時有些激動地鼓掌起來,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呢?只是現在就因為他父親戰死了,這陳家人竟然如此地欺辱他們家,這真的是寒了千千萬萬在守衛邊疆的戰士的心。他們要是知道他們的家人被如此對待,将會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一時間所有看着陳文軒的目光都變得憤慨起來。
陳管家這會兒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了冷汗,他面色焦急的對着人群裏使了個眼神,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在心裏只能祈禱着他家這位祖宗別再開口說話。
陳文軒被陳管家打斷了話,面上十分難看,但是來的時候,他爹說了讓他聽陳管家的,這會兒他也是怕他給他爹告狀,硬生生地忍下了心裏的不快。
周正對着餘卿微微地點頭,滿是贊同地道:“你說得對,你父親确實是随着大軍出發之後,傳來了身死的消息。也确實是為北齊而戰。這一點是容不得任何人質疑的。”
說到這裏,他滿是諷刺地看向了陳文軒,對着陳管家詢問:“至于陳管家說的孩子話,我倒是不知道兩個孩子打鬧,還能對簿公堂?”
在這一刻,他是佩服宇文瓊的,這等不卑不亢,遇事沉穩冷靜的人,真的是他老師想要期盼的苗子,只可惜現在宇文拓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他也不敢随意地推薦。
陳管家臉上登時生出了一抹赤紅,他對着周正拱手道:“周大人,既然這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那小人在這裏代替我家大人給周大人賠個不是,還望周大人勿怪,耽誤周大人的時間了。”
周正看着陳管家能屈能伸的性子,一雙眸子朝着餘卿看了過去,他還想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如何做。是順勢而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是不依不饒地讓陳文軒付出代價?
宇文複一看被陳管家拉着的陳文軒,猛然間從地上站起身來,一個翻身齊躍就擋在了二人面前。
那髒兮兮的小臉上,還挂着一道剛剛落淚留下的淚痕,惡聲惡氣地對着陳文放狠話道:“我就知道你是個縮頭烏龜,你有本事打了我哥哥,這會兒卻想跑了是嗎?!以後你見到我就要爬着走,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說着揮舞着自己的小胳膊,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揍他一頓。
餘卿看着宇文複小臉上的憤慨之色,嘴角微微地上揚了起來,一雙黑沉的眸子裏也染上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宇文複和原身雖然不是一個娘,但是這感情是真好。
說不定宇文複從清風書院出來,就是因為知道了他被陳文軒給打了的消息,這才找借口帶着劉安出來,伺機對着陳文軒下手。
陳文軒頓時有些炸毛,他擡手撸了撸袖子,露出了他那肥胖的胳膊,對着宇文複揮了揮拳頭,惡狠狠地道:“你才是縮頭烏龜,今天小爺還就不走了,一定要讓你好看不成。”
這會兒一個身穿緋色孔雀服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材有些消瘦,眉頭緊蹙,對餘卿等人視而不見,徑直地朝着周正走了過去,雙手抱拳拱手,嘴角噙着些許歉意地笑道:“周大人,今日之事勞煩你了。”
周正站起身來,微微地拱手,又懶散地坐在了椅子上。
陳文軒一看他父親來了,登時來了精神,他滿腹委屈地朝着陳钰走了過去,惡狠狠地對着宇文複瞪了一眼,委屈地道:“父親,我渾身疼,剛剛宇文複那小畜生還威脅我。”
陳钰臉上的笑容一收,轉頭冷冷地掃了一眼宇文複,對着周正冷聲問道:“周大人,宇文複毆打我兒陳文軒一事,認證物證俱在,不知道周大人打算如何處理?”
陳钰的官職在周正之上,但是卻沒有周正這般手握實權,又是皇上身邊的寵臣。
現在哪怕心裏憋着火氣,對周正說話也算是客氣。
周正對陳钰卻不假辭色,他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前傾,看着他眼眸裏的笑意不達眼底:“巧了,宇文世子也狀告你家兒子草菅人命,為難宇文侯爺之後。畢竟宇文侯爺是為了守護後方百姓而戰死沙場,我不能讓千千萬萬在戰場上拼殺的兒郎,因為我的處置而寒了心。”
說到這裏,他對着皇宮的方向微微拱手,聲音也變得輕松惬意:“所以我決定将這件事上報給皇上,請他老人家來決斷。陳大人意下如何?”
餘卿聽到這裏,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次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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