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困局
困局
“嘿,我他媽叫你呢!”宗闕急不可耐地抽身向廚房沖去,并厲聲道,“一大早還玩起躲貓貓了,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可前腳還未踏進廚房門,宗闕又不能不傻眼了——屋裏都是一如往常的陳設,但唯獨少了那個鮮活的、總眉眼帶笑迎接他的人。
他的心跳瞬間漏掉一拍,一頭紮進廚房,茫然無措地四下張望着:“姓呂的,老子告訴你……不許吓唬人!趕緊滾出來!”
有如胸口的肉被猛然剜去一塊一般,宗闕無神地伸手扶住門框,失聲地低喃,聲聲都喚着消失的那人的名姓:“呂爻光,呂爻光……”
沒有早餐,沒有留言條和電話或是短信,呂爻光似乎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哪怕就是一早去公司了,他也總會吱一聲,做個簡單的“報備”什麽的,可今天卻讓宗闕覺得自己是被對方遺棄了。
半晌,宗闕才顫顫巍巍地攙着牆,一步一挪回到卧室那邊,方摸到手機,他便立即打開通話頁面。不過說來也怪,如今在他通訊錄裏唯一能找到的“呂”姓的聯系人信息,只有他繼父的。
胸腔偏左,他的心揪緊了。呼吸恨不得提到顱頂,少年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陣,迎合着他手指逐一按下數字號碼鍵的節奏。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電話中的提示語,寥寥數語,字正腔圓,卻字字剜心刮骨、穿胸刺肺,少年的心肌都被無盡的震驚與惶惑揉皺了。
因懼生怒的他險些暴起并一舉将手機砸向床沿,幸虧那一息尚存的理智的呼喚,他情緒的缰繩才得以重新奪回精神控制權。
“喂,媽。”他強迫自己冷靜,随即又撥通了自己母親的電話。
“啊,媽剛忙過……什麽事,孩子?”宗媽媽六年來一直希望修複這段母子關系,因此每每與兒子對話時,語氣總是極盡溫和慈愛,但宗闕不但不為所動,反倒極不配合。
聽到母親這樣溫柔地打招呼,宗闕不禁又覺窩火:“我哥不見了——你說這算不算叫事兒?”
“啥?你……再說一遍。”宗媽媽對兒子突如其來的怒意有些不解。
“我說,我哥,不——見——了!”宗闕左手拇指的側面用力壓着無名指的第二指節,蒼白的手掌緊攥成拳,“這該聽清了吧?老太婆!”
然而,宗闕的一再強調,最終不過換來了母親更深的迷惑:“什麽‘哥’?孩子,你哪來的哥呀?”
“我說的是呂爻光!聽不懂拉倒!”宗闕咬牙。
“嗯?姓呂?”宗媽媽試圖平複兒子的情緒,盡管很可能又是在做無用功,“可是你忘記了嗎?你呂爸爸當初跟我結婚之前就沒有孩子啊。所以究竟哪裏出問題了,你好好跟……”
“篤——篤——篤——”宗闕面色一沉,猛然摁下了“挂斷”鍵,強制性使母親“閉麥”。
那個男人是從不會和他鬧別扭或者故意惹他生氣的,在宗闕看來,明明昨夜兩人相處得還那麽祥和,呂爻光自然是絕無可能因為二人的私事不告而別的,因此,也不排除那個“工作狂”因為公司有緊急事務要處理而忘記提醒自己的可能。
思考到這一步,宗闕也不遑多想,拎起牆上被挂衣鈎吊着的外套,雙腳蹬進輕便的運動鞋,回頭确認了一眼男人平時工作穿的皮鞋不在便火速下了樓,沖出了小區。
“溯沿街中心大樓!”在十字路口随手攔住一輛出租車,宗闕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後排鑽——這樣省得被系安全帶耽誤時間,“要快!”
司機看他這陣仗也不好多說什麽,沉默着轉動方向盤。早高峰業已過去,現在車子已幾乎能在街道間靈活自在穿行。
這期間少年身邊的氣壓似乎一直很低,他不斷撥亮手機屏幕,張皇地瞥一眼時間,唯恐自己趕到時太晚,呂爻光手頭忙完又趕回家,讓自己撲了空。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這個男人——這個目前他認為的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和他最愛的人。他還發誓,此後一定要握緊呂爻光捧給自己的每一縷溫柔,而如果那些溫柔中的任何一絲企圖從他身邊流走,他都會将它的締造者禁锢起來,讓他只屬于他一個人。
幾乎不多費周折,宗闕便來到了呂爻光以往工作的“中心大樓”,有些茫然地凝望着這幢直插雲天的高樓。他自己很少主動來尋呂爻光,因此便不确定對方工作的更為确切一點的位置。
少年急切地向大樓裏側張望,餘光隐隐瞥到一位胸前挂着工作證的人員匆匆從他身側跑過。
二人無意間四目相對,少年的目光又正巧落在那人胸前的工作牌上,但見那還沒巴掌大的工作牌上赫然印着三個字:楊助理。
就是他!
宗闕的神經猛然躍動起來。雖然這個什麽楊助理就是之前經常支使呂爻光回公司加班的“罪魁禍首”,但今天能在這裏遇見他,對宗闕來說似乎還算一幸事。
“诶,就那個……你,麻煩等一下!”就在楊助理即将與他擦肩的那一刻,宗闕輕捷地別住了他的手腕,輕聲招呼着他。
“哪來的小夥子?有什麽事嗎?”楊助理姑且就把對方看作一個“閑雜人等”,一副“黃毛小子最好別惹事”的态度。
“那就別廢話了吧,我就問問,你們呂經理在哪?”宗闕說着緩緩放開楊助理的手腕,目光中包藏着些微期待。
“嗯?”微微側頭的楊助理,大惑不解地望向少年,随即竟不假思索地下了逐客令,“好了,別瞎搗亂,趕緊走!”
受到輕觑和不友好待遇的宗闕不能不大為光火,雙臂垂在身體兩側,雙手卻扯緊了褲子的面料:“你這是什麽意思?告訴你,我可是他弟弟!”
“反正我聽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些什麽,”楊助理雙手抱胸,一臉淡然,有些令人懷疑他之前是否經常應對這樣的局面,“我們這兒可沒有什麽姓呂的經理!所以,別妄想混進來!”
“什麽!怎麽可能?”怒氣最終還是泯滅了理性,暴怒而起的宗闕,用滿布青筋的雙臂死死摁住楊助理的雙肩,“不是你成天叫別人有命沒命地加班,到頭來你就告訴我壓根兒沒有這人?”
微側過臉,楊助理冷哼一聲,道:“呵,毛都沒長齊還有臉在這兒鬧事,還真是勇氣可嘉!不過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要是真不服的話——小屁孩兒,咱們派出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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