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善良

善良

“她替你中了我的傀儡蠱。”

沈稚寧擋在衛淩州身前, 她感覺背後被撕咬一般疼，蠱蟲鑽進了她的血肉之中。

瞬間，他的膝蓋無力, 直直跪倒在衛淩州身前, 不能說話, 行動也失去了自我的控制。

逐漸地，沈稚寧的意識一點點消散。

在那人的提醒下，衛淩州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沈稚寧擋在他身前，蠱蟲提早找到了宿主，鑽進了她的身體。

“美人……”

“站起來，提起刀。”

“殺了他！”

聽到男人的命令, 衛淩州勾起唇角。

殺了他麽？

倏忽間, 衛淩州手中的軟劍再次飛轉起來。

他尋到男人的七竅, 一劍一劍刺破。

熱血濺出, 灑了他一臉。

衛淩州眼睫顫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興奮的神情。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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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那道嚣張聒噪的聲音沒有了, 衛淩州上前, 尋到那人身上的母蠱。

而就是此時，刀刃從胸口處捅入。

衛淩州伸向那人的手頓住, 一股錐心的疼自胸腔處傳來，他低睫往胸口處看去, 又擡頭, 看向她。

眼前的世界逐漸從白霧狀變得清晰。

一張昳麗的面容皎然，在他眼前出現。

少女一襲寶藍色衣衫, 頭發梳成兩個頭角包。為她那張本就傾國傾城的臉添上幾分稚色。額角的發絲掉落, 她的眼睛空洞無神，沒了自我意識。

像具行屍走肉。

衛淩州曾不止一次地想, 等他的眼睛好了，他會殺掉沈稚寧。也不止一次地，為她想過，赴死的不同辦法。

可唯獨沒有想過，當他眼睛好了。

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沈稚寧提刀殺他。

想到此，衛淩州失控地笑起來。

“沈稚寧，你真的，會殺了我麽？”

自幼時起，便有許多人想要殺了他，但他沒有讓他們如願，欺辱和抛棄他的人死了大半，只剩下衛邺成。

而現在，母蠱就在他手上，只要把母蠱捏爆，沈稚寧就會恢複清醒。

可他手中遲遲沒有動作。

【宿主，你清醒一點！你不能殺了反派！】

沈稚寧原本不受自我控制，在系統聲音響起時，她清醒過來。

眼睜睜地看見自己手持刀柄，插入衛淩州的胸口，只差一點，她便會再往進捅。

難以想象她做了什麽，沈稚寧眼眸微動，手不禁顫抖起來。

“衛淩州……”

她只是想要保護衛淩州，如果蠱蟲飛入他的體內，後果不堪設想，可她沒有想到，她會……

而衛淩州，并沒有立即殺了她。

聽到沈稚寧喚他的名字，衛淩州擡眸，從她眼中捕捉到了慌張，害怕，後悔的神色。他緩緩勾起唇角，而他手上的母蠱還沒有捏爆：“沈稚寧，你醒了啊？”

“衛淩州。”

“我應該怎麽做，才能将傷害減到最小？”

沈稚寧一動未動，手微微顫抖，她強迫自己冷靜。

傷害減到最小？

衛淩州聽着沈稚寧的話，心裏騰升疑惑：“沈稚寧，我與你說過，你想要的苗域聖物，只是一本書，現在，它就在我胸口處，你拿到它。”

說話間，衛淩州頓了一下，笑了聲：“便可以回苗域交差了。”

從始至終，衛淩州一直都認為，她是為了苗域聖物才來到她身邊的。

可是不是，她是對他有所圖謀。

但不是因為苗域聖物。

只是因為他這個人而已。

“衛淩州，你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給我亂扣罪名。從始至終，我來到你身邊，就只是為了保護你，然後……”

讓他愛上她，或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她而死。

“只是為了保護我？”

衛淩州蹙眉，沈稚寧點了點頭，她說：“然後和你一起，做成你想要做的事。”

多麽罕見的答案啊。

一個被所有人抛棄的人，有一日，在牢獄之中遇到一個姑娘，她說她會用自己的全部去保護他，并想要陪着他，做成他想做的事。

他擡眸，微笑着提醒她：“沈稚寧，這是你最後一次擁有，殺了我的機會。”

“你确定，選擇放棄？”

他在試探她？

沈稚寧不禁想，他沒有在她的刀碰到他之前殺了她，就只是為了試探她，得到一個答案麽？

“我确定，選擇放棄。”

聽到沈稚寧篤定且毫不猶豫地答案，衛淩州不可置信，隐隐中又有喜悅，他忽然便一點也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痛了。

聽見衛淩州沒了試探，沈稚寧問他：“我可以把刀拔出來麽？”

“嗯。”

她小心翼翼地拔出刀來，看着衛淩州身前素白衣衫上氤氲了一片血紅，她膽戰心驚，有點怕：“疼麽？”

“不疼。”

沈稚寧還未發現，衛淩州的眼睛已經好了。

而此時，衛淩州正十分好奇地欣賞着沈稚寧的所有的表情。

在遇見她之前，他見過不屑，輕視，谄媚，哄騙，那些人的模樣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

在眼睛還未好時，他也在想，沈稚寧究竟是用了什麽樣的模樣在騙他？和那些人一樣麽……

但她不是，她的臉上有擔心，害怕，恐懼的神色，她還會小心翼翼地問他疼不疼。

這副模樣，他從來沒有再任何人臉上見過。

就連在那個，他此生遇見過最善良的女子臉上，也沒有見過。

“沈稚寧，你之前不是問過我，認識盛禾麽？”

沈稚寧滿眼關切衛淩州的傷，她敷衍地應了一聲。

然後，她聽到衛淩州說：“她救過我。”

在所有人都欺淩他的時候。

盛禾父親還未出事時，她常出入于皇後的坤寧宮。一次偶然，她撞見了婁詢帶着一衆皇子欺辱他。盛禾不顧旁邊婢女的阻攔，上前。

“四殿下，淩州殿下遠來為客，您不該如此。”

“我當是何方神聖，多管閑事，原來是盛家大姑娘。看在我母後十分喜歡的你的份上，我便不與你計較，可你莫要不知分寸，幹涉皇子行事。”

盛禾臨危不懼，執拗道：“四殿下，若我偏要管呢？”

婁詢手上的鞭子又順勢在衛淩州身上抽了一下，他怒不可截：“盛禾，你不要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

“四殿下，此事若捅到陛下耳中，或讓皇後娘娘知道了……”

盛禾不卑不亢道：“您怕是也不好收場。”

“盛禾！你敢！”

“四殿下既是不怕，我也不怕。”

婁詢見狀，擡腳在衛淩州身上踹了一腳，惡狠狠地笑了一句：“既然盛大姑娘堅持要保你，那便看在盛大姑娘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我們走。”

婁詢帶人走後，盛禾蹲下身，扶起衛淩州。

“淩州殿下，你無事罷？”

“多謝盛姑娘。”

盛禾搖了搖頭，而後頗有分寸距離的離開。

再次見到盛禾，是她從池塘之中救下一只兔子，她看那兔子的眼神和當初救他時看他的眼神一樣。

原書中好像有這樣的情節，但沈稚寧還是假裝不知道一般，問道：“她以前救過你？”

難怪，衛淩州會想要盛禾。

原來是因為盛禾救過他，她是他的白月光。

這是大多數陰郁男二愛上女主的套路。

“嗯。”

但他知道，盛禾善良，是沒有區別的善良。

她待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好。

而沈稚寧與她不一樣。

沈稚寧扯下自己的衣裙，綁在衛淩州胸前，試圖止血。但是她發現，現實中操作起來，完全與電視上演的不一樣。

她有些着急，眼眶不禁發紅。

衛淩州忍不住擡手，拍了一下沈稚寧的腦袋：“沈稚寧，不必急。”

“死不了的。”

“死不了……”

沈稚寧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沒停。

不一會兒，沈蘭安與江廓等人趕到。沈蘭安第一時間便趕去救陸巧，可當他看見陸巧的模樣，面容陰沉，“是誰把她變成了這樣？”

江廓注意到衛淩州身後的屍體，他看見後，愣了一下，竟然是，鬼市的鬼老大。

衛淩州看見沈蘭安和江廓，沒想到他們來的這樣快。

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笨。

“衛公子，你可知道如何才能救她們？讓她們變回普通的正常人？”

衛淩州阖上眼皮，懶得作答，她們的死活與他無關。

江廓看見衛淩州那模樣，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想到死在石林裏的下屬，他忍下，開口道：“方才是我的屬下沖撞了衛公子，他已經死了，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代價。可這幾位姑娘的命，全要仰仗衛公子。”

衛淩州掀開眼皮，不答，而是将手上的母蠱交給沈稚寧。

“沈稚寧，給你個好東西玩。”

沈稚寧接過他手中的盒子，“這是什麽？”

她一邊問一邊打開，而後，她看見裏面的東西，抿下唇角，是蠱蟲。

可是，這個和方才鑽進它體內的有什麽區別呢？

她是因為系統，才醒的。

并不是因為被解了蠱。

所以，剛才鑽進她身體裏的蠱蟲還在。

“那人死了，而這蟲子剛才又吃過我的血。他已經是我的東西了……”

“至于那幾個人。”

衛淩州朝着她們看去，每個人的臉都畫的慘白，十分醜陋。抵不上沈稚寧一分好看。

“死就死了。”

沈稚寧聽着衛淩州話中的意思，他這是在引導沈蘭安和江廓，想讓他們殺了他，解蠱。

那他這麽說能有什麽好處？

他現在還傷着。

就算他武功很高，對上沈蘭安與江廓，也不一定有贏面。

沈稚寧看着衛淩州，他喜歡按照自己的目的，說假話騙人，然後引導對方。她不知道他這次的目的又是什麽，但是，盛禾不能死。

不然，她的支線任務就失敗了。

書中寫，母蠱死，子蠱解。

随即，沈稚寧握緊手，将母蠱捏爆。

瞬間，活動的蟲子變成一攤死水。

同時，他們身後的女子慢慢恢複了理智。

沈稚寧看到，面上一喜。但等她回過頭時，看見衛淩州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淡下來。

少年白皙如玉，嘴唇殷紅，他溫和笑着，擡手捏上沈稚寧的肩膀，“沈稚寧，雖說這是給你玩的，但你怎麽能随意捏爆它？”

沈稚寧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因為她的确是故意的。

而後，她聽見衛淩州說：“這可是我找到的第一只蠱蟲，你把它弄死了……”

“你得還我的，沈稚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