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正确

正确

山隙很小, 小到只一根手指，就動搖。

少女滿面紅潤，她的手用力捏住衛淩州的肩膀。衛淩州緩緩擡眸, 看向她緊咬的唇。

“沈稚寧……”

她唇齒間溢出一個字：“疼。”

疼麽？

衛淩州觀察着鮮花, 它有些裂開, 但是還會長好，像開始時一樣。

他瞧着她的反應，心想，這朵鮮花，無人碰過。衛淩州輕輕舒展花朵，想讓它快點好起來。

一邊, 他再次告訴沈稚寧：“和我一起, 是對的。”

他不喜歡聽那些話。

沈稚寧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她點頭。

而後, 衛淩州發現了地圖的奇妙之處。如果是地震了，山隙合的會更緊。

衛淩州覺得手指有些疼。

但他很喜歡, 也很享受, 游刃在期間的感覺。

這山隙很小，也很窄。

看來, 玉石要先做的小一些了。

他丈量完山隙的大小。

便見沈稚寧趴在他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她說：“好想回家。”

家？

苗域麽？

衛淩州低聲：“很快, 我們就回去了。”

翌日清早, 窗外的光照進來，晃的沈稚寧眼睛疼。她擡手用手背擋住自己的眼睛, 避免光線直射, 腦袋暈暈乎乎的。

耳旁，像是有一個人一直在說, “和我一起，是對的。”

沈稚寧的神思逐漸清醒過來，她“騰”地一下坐起身，昨日，她與衛淩州從羅府回到客棧，而後，去了盛禾的屋子，再回來，她看見衛淩州在雕玉石，之後她……

之後她，想睡了。

可是她好像做了一個夢中夢。

在夢裏她很熱，主動貼上了衛淩州的唇。

然後……

沈稚寧無法再細想下去。

她不敢相信，他們之間，竟然發生了。

她低下頭，然後又擡起頭。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衛淩州，他是沒有睡麽？還是起的早。

沈稚寧走下去，走到衛淩州身旁。

只見，他還在雕刻。

沈稚寧回想起夢中的一幕幕，想要試探他，“昨夜，我們有沒有做一些不合适的事情。”

“沒有。”

聽到衛淩州的答案，沈稚寧點點頭，她遲疑着，回眸又看向衛淩州。

他雕刻的玉石已初現模樣，是個圓形的球。

他試圖把它從實心的變成镂空的。

沈稚寧看着，有些眼熟，這是什麽裝飾物麽？

而後，不等她再問些什麽。

屋外，響起一陣響動。

“屠三爺，你冷靜，冷靜，潘媚娘便是有錯，也是……也是你娘子不是？大不了休妻，何必要殺了她。”

“我要殺了這個紅杏出牆的騷貨！”

“相公，我沒有，我沒有。”

“你與那城東的書生暗中茍且一事，我……”

被稱作屠三爺之人話說到一半，頓住，而後他唾了一口，說：“我要砍了你！”

沈稚寧轉身，打開門。

只見屠三爺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滿客棧的人都在圍觀，有人想攔，卻也怕菜刀會砍在自己身上，只能駐足。

沈稚寧心想，若能叫正刑司之人來斷這家事，應當能保下老板娘一條命。

她正想着，便聽身後衛淩州喚她。

“沈稚寧，你過來。”

“嗯？”

沈稚寧轉身，折回去，走到衛淩州身邊。只見他将手上的玉球放在手掌心，輕輕滾動。

“你看，喜不喜歡？”

沈稚寧仔細看着，沒過一會兒，她便認出來。她終于知道為何她會覺得這東西眼熟了。

這是在鬼市中，攤主娘子的攤位上買的東西。

衛淩州說，在給她做能讓她愉悅的東西。

原來是這個……

“衛淩州，那攤主娘子的話，你不必當真。而且，而且，這個，我，我用不着的。”

沈稚寧看着衛淩州手上滾動的小東西，有些語無倫次。

“女子，都會喜歡愉悅的。”

“不是麽？”

衛淩州挑眉，看向沈稚寧。耳邊，還是樓下聒噪，雜亂的聲音。

“潘媚娘為何在自己的丈夫外出行商時，與城東的書生茍且？”

沈稚寧不明白衛淩州為何會問她這個問題，她不知道，或許是，潘媚娘想多喜歡一個人。

而衛淩州說：“是為了愉悅。”

沈稚寧知道他在指什麽，她的臉燥熱，但眼下不是要讨論這件事情的時候。

潘媚娘罪不至死。

“你想保下她的命？”

衛淩州看出沈稚寧的意圖，沈稚寧點頭，“夫妻多年，只因此事，便想要了對方的命，實在是太過惡毒，無情。”

“惡毒，無情？”

衛淩州笑着說出沈稚寧說的這兩個詞。

“她潘媚娘為了自身的愉悅，與那城東的書生一同茍且之時，可曾覺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可曾覺得自己無情？”

衛淩州站起身，看着沈稚寧不解的眉眼。

“而你，在同情她。”

沈稚寧直覺衛淩州的腦回路與旁人不同，她蹙眉解釋：“并非同情，只是……”

“我覺得，這不至于要了潘媚娘的命。”

衛淩州嘴角勾了一下，而後，他的面上露出一個極為溫和的神情來。如果，她也這般背叛他，他的劍只會比屠三爺的菜刀更快。

他說：“她該死。”

所有背叛之人，都該死。

沈稚寧心揪起來，待她轉身時，屠三爺的菜刀已然砍向了潘媚娘，毫不留情地，一刀，又一刀，刀刀要她性命。

鮮血湧出，潘媚娘跪下去，朝着屠三爺求饒的聲音逐漸降低，變得沒有。

她沒有後悔，滿眼留下的都是絕望。

客棧之人見狀，害怕的，唏噓的，但都是過客，各位不約而同地收拾行囊，從此離開。

陸巧喚上衛淩州與沈稚寧，“阿姐，兄長，我們要離開了。”

從緣來客棧離開，陸巧問詢衛淩州去往邊境的路線，“兄長，接下來，我們打算去往何處？”

“頌城往東，是菏州，往西，則是蘆城。二城相距不遠。我想都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經歷。”

衛淩州說：“先去荷州。”

“嗯！”

開始時，盛禾并未認出衛淩州來，而這幾日，她記出來，認出他。

“原來，你便是淩州殿下。”

“盛姑娘。”

聞言，陸巧回眸，看向衛淩州與盛禾，而後，她的視線又停在沈稚寧身上。

她走到沈稚寧身旁，将她拉遠了一些，小聲說：“阿姐，若讓盛姑娘知道了兄長的身份，她會不會暗中走漏消息，叫官府的人抓你們回去？”

沈稚寧搖頭，“不會的。”

原書中，盛禾與衛淩州感情線的騰升應該就在一同去邊境的這條路。

因此，盛禾是不會告發衛淩州的。

她對他一直都有憐惜。

沈稚寧又想，盛禾溫順無害，又是一個絕色美人，在原本的劇情之中，如果沒有她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插足，他們本是相互救贖的一對。

但她的出現，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

聽到沈稚寧的答案，陸巧有些疑惑：“阿姐，你為何如此篤定？”

沈稚寧抿了下唇，她說：“直覺。”

與此同時，盛禾朝着衛淩州問道：“淩州殿下何時離開的大宣？”

“一個月前。”

“我在路途中聽聞，婁詢殿下他……”

盛禾眨了下眼睛，看向衛淩州那張觀音面。自幼時他們相見，他便是如此溫和，慈祥，沒有暴力。總是善待着自己所遇見的一切。

如今，婁詢死了，他也離開了大宣。

盛禾不禁道：“我很為殿下高興。”

衛淩州笑了聲，然後看向站在一旁，只是看着他們交談的沈稚寧，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衛淩州收回視線，他笑了聲：“高興？”

“殿下，難道不高興嗎？”

“高興的。”

從大宣回到涼國，在何處，本對他不同。

可在大宣冷宮，他沒有見過沈稚寧。

這，便是不同。

“沈稚寧，上車來。”

沈稚寧聽到衛淩州喚她，她走上前：“哦。”

一共五人。

衛淩州不喜與旁人共處，故而獨自乘坐一輛馬車，一便叫了沈稚寧，雇了車夫趕車。

而盛禾與陸巧一輛，沈蘭安為其趕車。

對于陸巧獨自一人離開臨州城之事，沈蘭安一直耿耿于懷，奈何盛禾還在一旁，他想與陸巧再說些什麽，最終沒說什麽。

馬車颠簸，沈稚寧坐在衛淩州一旁，腦海中浮現的，還是潘媚娘的死狀。衛淩州喚她時，沈稚寧回過神。

“你方才說什麽？”

衛淩州搖搖頭，他說：“沒什麽。”

想到衛淩州來頌城的目的，是為了殺羅十七與其夫人。那他去菏州呢？又是為了什麽？

“在荷州，你還要殺人麽？”

衛淩州聽到沈稚寧的問題，不免笑了聲，“不殺了。”

這幾日，她看過的死人太多了。

沈稚寧甚至想讓自己失憶。

忘記這一切。

可是，這都是不現實的。

“荷州又叫海城，是一個以漁業為生的城市。聖書上寫，這裏的民衆樸實無華，各個勤奮勞作。是整個大宣，最好的地方。”

“所以，你想去看看？想知道整個大宣最好的地方，是什麽樣子的。”

“嗯。”

沈稚寧面上由衷露出一個放松的表情，這一路，膽戰心驚，終于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們當成是游山玩水了。

看到沈稚寧臉上的笑，衛淩州勾唇。

“沈稚寧，你很小。”

“什麽很小？”

沈稚寧一時沒想明白，衛淩州說的話，而後他拿出自己雕好的玉球，“這球，是很小的。”

“特意為你量身打造。”

量身？

沈稚寧怔住，一些令她難以言明的畫面浮現，那不是一個夢嗎？

怎麽會……

她又想到了她之前看見過衛淩州眼睛流血，害怕地想要逃離。而那只是衛淩州制造的幻境，他只是為了試探。

再一次，她經歷幻境，是在義村，他誘她去棺材裏睡。

那這一次，也是幻境，他讓她像是在做夢？

沈稚寧的身體不自覺發抖，她問：“衛淩州，你不是說，我們沒有發生什麽不合适的事情麽？”

“嗯。”

然後，衛淩州告訴了沈稚寧答案：“因為，這在我看來，都是正确的。所以不是不合适的事情。”

沈稚寧好像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他對她說，“和我一起，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