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竹林秘聞

竹林秘聞

乍一聽到姚靖這個名字,阮檸甚至沒想起來姚靖是誰,直到記起段顯塵喊過她兩回“嫂子”,她才意識到段顯塵有多毒。

就她那個笨蛋弟弟随口編的謊話,他一直記到現在?

不對,這是明晃晃的報複!

報複她将受傷之事告訴他的家人。

可她又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嘛!

走完這一通心理路程,阮檸已被管家安排的家厮帶到了階前,望着漆木雕花的高門,她驟然清醒,退了一步道:“不是,你們誤會了……”

阮佑德卻在身後托了把阮檸的胳膊,“別說話,能混就混進去。”

“?”

家厮回頭,阮佑德适時将禮品送上,不給他詢問阮檸的機會,“這是我等備下的賀禮,還請您代為收下。”

家厮點頭,“有心了。”

跨過高高的門檻,阮佑德領着阮檸進了姚家府邸。

“這裏頭有多少達官顯貴啊,以後都可能是生意上的助力,多認識認識沒有壞處。”阮佑德小聲與女兒嘀咕道。

“可是我不認識那個姚靖,一會會穿幫的。”

“怕什麽,又不是你說認識的,是段顯塵幫你說的,沒事。”

阮佑德,“哎,對了,他為什麽會說你認識姚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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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心可真大,阮檸整個頭大。

“……您別問了,我現在亂的很。”

她現在哪有心情跟阮佑德解釋這些,一會該如何應對她都還沒想好,不會被直接叉出去吧?

跟着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再繞過賞花聽戲的水榭亭臺,不得不承認,姚府的景致實在美極,但阮檸眼下沒法同其他賓客一般安心欣賞,她只想逃。

後來,阮父被請到了一片小竹林邊聽風品茗。

阮檸則被繼續領着往前走,踏入了一進寬敞的院落,庭院開闊,入眼幾十張圓桌依次排開,想來是一會要宴客吃飯的地方。

家厮示意阮檸稍事等候,自己則走向前頭的公子,低聲禀報了兩句。

姚靖詫異擡頭,越過身旁的幾個下人,往阮檸這邊看了一眼。

是一位神清骨秀的姑娘。

以為又是長輩給自己安排來相看,姚靖嘆了口氣,“可我現在哪有時間?”

“大嫂病了,筵席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始,就我和五妹在這忙活,許多東西都還沒定下來,你讓她先等等吧。”

姚靖說完揮退家厮,又埋頭去看丫鬟遞過來的貴客名錄,愁眉不展。

自己好像……直接被忽略了?

但并沒有被趕出去,阮檸生出僥幸,真如他爹所說,混過去了!

見衆人忙的焦頭爛額,沒功夫關注自己,阮檸猶豫片刻,找了個角落坐下,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只要她從一數到一百還無人管她,她就悄咪咪溜出去與阮父彙合。

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

阮檸雙手疊放在裙擺上緊張地扣着手指,馬上就能走掉了。

這時候一個少女從外頭突然跑了進來,進門便喊:“三哥,鄧少卿方才着人傳話,說是大理寺臨時有急事要走,還有周閣老、曹将軍本來說是不來的,眼下又都帶着家眷到了前廳。”

姚靖一聽頭都要炸,“怎麽總是變化不定?這樣桌次又要調整,到底要人如何安排?”

姚五娘也着急,“是呀,以前有大嫂的時候,也沒覺得筵席有這樣難辦。”

姚靖簡直一肚子苦水,本來這種宴客之事就應該由當家主母操辦,但家裏人見他年近三十還不成親,催又催不動,恰好大嫂又趕在這個節骨眼生病,父母便想出這樣的辦法逼迫他。

姚尚書親自拍板,自己的壽宴前廳由其他兒媳婦準備,酒席就交給自己這個三兒子,誰都不許插手,好叫他知道一個男子的家中若沒女主人操持,有多手忙腳亂。

姚靖起先也很硬氣,他覺得自己科舉做文章都不在話下,辦場酒席還能難倒他?

然而事實證明,術業确實有專攻。

五妹妹還是看他忙亂偷偷趕來幫忙,但她顯然也沒什麽經驗。

姚靖頭疼的厲害。

恰在此時,阮檸正好數到一百,她按捺住欣喜悄咪咪站起身,摸着牆角往庭院外走去。

“姑娘,你幫家裏辦過筵席嗎?這種情況有沒有什麽好的法子?”

眼看就差最後一步,姚靖突然從後面叫住了她。

功虧一篑!

早知道就不數到什麽一百了,數到五十不也行嗎?

阮檸懊惱回頭,入眼卻是姚靖抓耳撓腮的模樣。

他好像,真的很不在行的樣子……

阮檸在心裏做了會鬥争,“我也許……會一點點?”

姚靖,“那姑娘能否幫忙過來一起看看?”

阮檸遲疑片刻,走了過去,看到他手中密密麻麻的賓客名單,參照以往工作中舉辦大型活動的經驗,她坦言:“我辦過是辦過,但未必符合姚公子的要求。”

畢竟一個是古代,一個是現代呀,許多禮儀都有不同。

姚靖卻道:“沒關系,但說無妨。”

阮檸膽子大了些,“嗯……筵席即将開始,首先要做的是将最重要的貴賓挑選出來,确定好他們的順序和位次,也就是主桌名單。”

姚靖,“嗯,這個我已經準備好了。”

阮檸點頭,

“其次是輔桌t,也就是比較重要的賓客。姚公子,我看您名單桌次都已排好,這時候就不建議因為一兩個人不來而調整桌次,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

“一桌有一、兩個不來的就直接撤掉椅子和碗筷,讓大家坐寬敞些,除非不來的多了,我們再實行并桌。”

阮檸語調和緩、條理清晰,姚五娘聽着聽着,也湊到近前。

“最後就是不算重要的賓客,這裏就沒必要浪費太多的精力,散客來了便在劃分出來的區域從前往後就坐,坐滿一桌再開下一桌,這樣最簡單易操作。”

姚靖聽完思索須臾,下了決斷,“就按你說的辦,現在确實這個法子最實用。”

阮檸見建議被采納,有了點信心,“姚公子,請問今日來祝壽最重要的賓客是哪位呢?”

“是三皇子,今上為表對父親的重視,特委派皇子前來祝壽。”

阮檸“皇子親臨,很多官員想必要過來敬酒,但一般貴客到訪,主家萬沒有讓他喝醉的道理。”

姚靖,“是啊,這個我也想到了,但這麽多人我如何控制的過來呢?總不能一個一個的找人看着吧。”

“或許可以試試這樣。”阮檸點着桌次名單。

“我看您每一桌裏都安排了一位姚家男子陪客,其實可以通過他們控制賓客。”

“然後就是看三皇子的意願,他若是願意與賓客同樂,便可由姚家男子組織一桌一桌按順序依次前去敬酒,切忌單獨行事。至于皇子之後想要與誰多說兩句,多喝幾杯,那便由他自由決斷。”

“若是皇子沒有這個意願,各桌的姚家男子便要提前告訴客人,皇子待會還有公務在身,不便過度飲酒,這樣大家自然就不會去敬酒了。”

“最後就是皇子的酒水,若是皇子不勝酒力又礙于面子推脫不開,酒中或許可以摻一些水。”

一口氣将自己的意見說完,阮檸白嫩的臉上漾起一絲腼腆,“不過這都是我的個人見解,不知道可符合姚府的規矩,姚公子可以酌情參考。”

梨渦淺笑,拂過一抹含蓄的妩媚,姚靖竟看愣了神,片刻後才道:“不,姑娘說的極是。”

阮檸的話讓他茅塞頓開,姚靖很快召集起姚府衆人分頭行事,方才還混亂打結的思路終于捋順,此刻忙活起來也有了幹勁。

阖府上下重要的宴請,出了差錯是丢了整個姚府的臉面。

姚父姚母雖話放得狠,卻不會真正為難兒子。因而當姚母帶着幾個兒媳進入庭院準備善後時,卻見一向書生氣的老三已将一應事務安排妥當。

姚母不放心,又一一問詢了一遍,姚靖皆可對答。

姚母直到此刻才驚異不已,“老三如今行事竟這般麻利周到了?”

一應女眷紛紛跟着贊嘆詫異,只有姚五娘偷偷瞥了眼在不起眼處幫忙的阮檸,她哥這次能叫人刮目相看,那是有田螺姑娘從旁相幫。

不過這女郎倒眼生的很,以往從沒見過,是哪家的閨秀呢?

姚五娘想着忙完這一陣就去問問,然而再一轉眼,那女郎已經不見了蹤影。

佳肴上案,瓊漿盈樽。

阮檸見有賓客入席,便自行離開了庭院去與阮佑德彙合。

然而行至二人分離的竹林,阮檸卻怎麽也尋不到阮父的蹤影,此時許多人都已去往筵席,四周空蕩蕩的。

阮檸沿着小徑往深處行去,走了幾步隐約聽到前頭有人聲,以為是阮佑德,不由加快了步伐。

“聽聞又有一個離京舉子在滄陽失蹤?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三個了。”一個男子沉聲道。

另一把熟悉清冽的嗓音,“是,滄陽皆以遇野獸襲擊定案,但此事或有蹊跷,我已安排了監察禦史核查。”

“是該查個明白!就算最後真的是野獸也得抓緊捕獲,不能一直這麽糊弄下去。”

阮父不在這裏,而且這兩人明顯在讨論正事,其中一個還很有可能是那瘟神,阮檸蹙眉,怎麽又遇到他!

只聽那男子道:

“算了,今日是舅舅的壽辰,咱們不談這個。顯塵,聽聞今日來了許多朝臣家的女兒,你應該知道母親赴宴不止是為了看望舅舅,還有給你物色正妻的打算。”

段顯塵不說話了,顯然對這個話題極不感興趣,過了許久才慢悠悠道:“讓她別費勁了。”

“怎麽是費勁呢?顯塵,你也二十有三了,聽兄長一句勸,男女之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堪。你總要嘗試先與女子接觸,其實……那事很快樂的,你試了一次就會想要有第二次、第三次……”

段顯塵打斷,“你是你,我是我。”

“顯塵,你老實告訴我。”

男子躊躇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若是有,這種事切不可諱疾忌醫!”

段顯塵這回徹底涼了調子,“你覺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

二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這一瞬,阮檸卻只能用她瞪圓的杏眸來表露內心的驚濤駭浪,天吶,她都聽到了什麽!

難言之隐?諱疾忌醫?那是什麽意思?

冷傲清貴如段顯塵,沒想到竟然白瞎了一副寬肩窄腰大長腿,不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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