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送禮失敗

送禮失敗

等阮檸返身回府, 段顯塵也登上馬車,行至半途才發現那對青玉手镯還在身上,方才竟忘了給她。

不得不承認, 阮檸的低落也影響到了他,段顯塵很少忘事, 但阮檸似乎輕而易舉就能左右他的情緒。

外頭的大雨已然停歇, 撩開簾幔蹙眉望着匆匆掠過的街景,段顯塵沉吟不語。

指節一下一下叩在桌面, 眼看就快要到段府之時,男子倏然掀起眼簾, 薄唇出聲。

“乘風,掉頭。”

該送給她的東西, 還是應該盡快給她。

段顯塵去而複返, 阮檸一大家子始料未及, 阮佑德忙跟着家厮去門口迎接,又吩咐丫鬟快回房中喊小姐過來, 方才沒有将段顯塵請進來已經失了禮數,這一次不可能再叫他站在門外。

但抛開別的不說,段顯塵, 眼下來的其實有些不是時候。

今日下午是他二女兒說親對象上門的日子。

阮檸的婚事不順, 妹妹阮晴的婚事倒進展迅速,她只比阮檸小了一歲半, 也是到了該說人家的時候。

這位後生也是個商戶之子,只不過家中生意并沒有阮家做的那樣大,目前是個正在準備鄉試的秀才, 聽說書也讀的很不錯,很有望在下一次鄉試中舉。

之前媒人已經問過兩邊的意思, 雙方均有意向進一步看看,今日,是那後生從外地游學回來,特意要帶上些土特産來登門拜訪。

想到這阮佑德兩根粗粗的眉毛擰起,到時候乍然見到段顯塵,可別給那後生吓出個好歹來。

聽到小丫鬟通傳的時候,阮檸正在屋中想着江州之事,不知道段顯塵為什麽突然又回來,她起身跟着碧螺去了前廳。

廳堂之內,阮佑德有意将段顯塵請到主位去坐,段顯塵擡手謝絕,轉身坐在了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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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他只是想把手镯交給阮檸,但不知道門房如何通傳,眼下鬧得如此興師動衆。

不過,他隐隐有一種感覺,阮夫人似乎不是很願意見到他。

此時阮佑德與夫人分立主位兩側,阮佑德正囑咐下人給段顯塵倒茶端果點,生怕有哪裏招待不周,阮夫人在一旁默默站着,只在段顯塵步入廳堂之時起身與他打了聲招呼。

全然不見之前寺廟偶遇時的熱情。

阮卓聽到風聲也急急趕了過來,一見段顯塵,就想着給他捧場。

阮佑德,“家裏已經許久未來過貴客,招待不周,還請段大人多多擔待。”

阮卓立馬附和,“是是,段大人您多擔待。”

“前些日子不是來過一個,你們怎麽都忘了?”

這個時候一直未說話的阮夫人突然開口,神色自若平靜,就像是在唠家常。

“中秋的時候,杜監生來過。”

短短十個字,猶如平地乍起波瀾,阮佑德與阮卓聽完皆是一懵,頃刻間均不知如何接話。

拿起茶盞的手微頓,段顯塵不動聲色淺啜一口,望向阮夫人。

不知道母親為何突然哪壺不開提哪壺,阮卓趕緊接腔,“哎母親,他算哪門子貴客。”

其實,自杜茗上次夠義氣幫了自己一把,阮卓已沒有那麽讨厭他。

但,姐夫他還是想選段顯塵。

阮夫人卻看向兒子,語氣宛如稀疏平常的讨論,“怎麽不算?他年紀輕輕已是舉人,将來也定不會差。”

如果說第一句話尚且可以理解為阮夫人無意說漏了嘴,那麽這一句,無疑是在坐實一件事——沈氏是在故意說給段顯塵聽。

亦或者說,相比起段顯塵與女兒走得近,她似乎更傾向于杜茗。

阮佑德餘光瞟向段顯塵,見他已然放下了茶盞,面上辨不出喜怒,惴惴不安之餘,又看向夫人和兒子,暗嘆了口氣。

他當然明白夫人心中所想,她是認為段顯塵與檸兒身份懸殊太大,而且段顯塵性格冷肅說一不二,她是覺得女兒跟了他會吃虧。

而且嫁到那樣的高門大戶裏,到時候檸兒即便是吃虧了,他們很可能想幫都幫不上忙。

何況他們還更怕段顯塵只是一時興起,與阮檸并沒有做長久的打算。

但杜茗就不一樣了,他沉靜內斂,家庭背景簡單,以後不存在什麽婆媳矛盾。阮檸與他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互補,窮人家出生的孩子自己苦過,可能也更會懂得疼人。

作為父母,若是想要女兒日後過得開心無憂,确實會更傾向于杜茗。

但,夫人這話說得實在有些明顯。

先不論檸兒到底如何想,段顯塵他們一家子可得罪不起!

給夫人使了個眼色,阮佑德想趕緊換個話題将這一篇揭過去,不料這時候卻聽沈氏直接問段顯塵道:“段大人,想必您也認識杜監生吧?不知道段大人覺得杜監生如何呢?”

阮佑德艱難咽了口口水,他夫人是生怕人聽不懂嗎?這樣問是不是太直白了?

他聽了整個人都後怕。

段顯塵唇線微抿,垂下的眉眼叫人瞧不出情緒。須臾之後,男子一颔首道:“伯母說的是,杜監生确實前途不可限量。”

男子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悅的跡象,阮佑德仔細觀察了半晌,突然覺得,段顯塵好像真的比原先好說話了許多。

阮檸走進來的時候,正聽見段顯塵最後一個話音落地,這幾個人在一起還聊起來了?

不過一見阮檸走近,幾人卻都不約而同結束了這個話題。

莫名其妙望過父母、弟弟和段顯塵,總覺得他們像是背着自己在談論什麽,可怎麽自己一進來,他們就不說了?

不好問父母,她便走到段顯塵身側的椅子中坐下,“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段顯塵無事一般笑了笑:“沒什麽。”

真的?

但她怎麽覺得氣氛莫名有一絲絲緊繃?

不過既然問不出來,阮檸便也沒再糾結。

“你怎麽又回來了?”她随即換了個話題。

段顯塵:“有件東西忘記交給你。”

“什麽東西?”

側眸看了一眼阮母的方向,段顯塵想要回答一會再說,然而尚未開口,這時候門房突然來通報,說是許公子已到達門外。

阮佑德看了一眼段顯塵,貴客在此,他并不好貿然請人進來。

阮檸看出父親的顧慮,微微向家厮一揮手,“那便快請進來吧,不要叫許公子久等了。”

在衆人等待許公子的間隙,阮檸湊過去向段顯塵解釋了許公子是何許人也。

明白這是阮檸妹妹的私事,自己留在此處并不合适,段顯塵起身告辭。

“我在外面等你。”臨走之時,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阮檸如是說道。

“那你要不要到偏房去等?”

阮檸實在對這個新妹夫好奇的很,所以不想錯失機會見上一面,但因此把段顯塵趕去外頭,她心裏又很過意不去。

段顯塵卻不甚在意地一搖頭,“不了,就在外面。”

說完這句話,段顯塵向兩位長輩示意,繼而長腿一邁跨出了門檻。

恰在此時,家厮正巧将許公子領了過來,在與那t許公子錯身而過之際,他突然認出段顯塵,詫異般叫了聲,“段大人?”

自從廳堂中走出後,段顯塵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淡漠然,聽見對方叫自己,便只敷衍的一點頭算作回應。

但這卻似乎已夠那許公子高興半天。

“真的是段顯塵!”只見他驚喜非常,很快又回過頭去望着段顯塵離開的方向,繼而自言自語道:“他竟然沖我點頭了?!”

阮府一家人将許公子的反應看在眼裏,一時皆有些靜默,這時候阮卓悄悄湊到阮檸耳邊,“阿姐,你說我二姐夫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阮檸,“怎麽說?”

話裏話外不無試探,阮卓觑着姐姐,“運氣好的話,他和段大人搞不好還能成為連襟吧?”

側眼一瞥,阮檸雙目無情“沒事做就回房中讀書去,我的事你少打聽。”

*

待到終于滿足好奇心,見到了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許公子,阮檸想到段顯塵還在外頭等着自己,便尋了個由頭偷偷溜了出去。

走出門外熟門熟路登上馬車,阮檸望向正翻看卷宗的男子,手掌朝前一伸,“什麽東西要給我,拿出來吧。”

見到來人便已放下案冊,段顯塵從懷中拿出青玉錦盒,含笑緩緩推至女子面前。

阮檸拿起來,打開,杏眸倏然怔了一怔,很快又推了回去,“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男子注視着她,“沒有多貴重。阮檸,收下。”

“不要。”

說着又悄咪咪瞥了那青玉錦盒一眼。

嗯……阮檸想,如果段顯塵再說三遍的話,那她也不是不可以可以勉為其難收下。

大不了還他一個一樣貴重的。

然而男子接下來的話,卻打破了阮檸的設想。

“是母親叫我帶給你的。”

見阮檸拒絕,段顯塵只好搬出母親,希望她能不要再推辭。

聽完他的話後,阮檸明顯一愣,繼而像是怄氣一般,把錦盒更往段顯塵那邊用力推了推。

“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原來果真不是他想送,是段夫人想送。

就說他哪來這方面天賦,還曉得給女子送禮物了?

阮檸啊阮檸,女子在心中無限唏噓,你差點又自作多情一次!

段顯塵不明白女子心中的彎彎繞繞,只沒想到阮檸對這雙青玉手镯會如此抗拒,腦中又不由自主想起阮母方才的話,段顯塵不知怎麽,也逐漸沉寂了下來。

馬車內,一時無話。

“……如果是杜茗,你會收下嗎?”良久之後,他突然問道。

阮檸蹙眉,“什麽?”

這與杜茗又有什麽相關?

段顯塵問完似也覺得自己可笑,繼而改口,“沒什麽。”

這個時候似乎是發現了男子的低沉,阮檸想到他即将遠赴江州,是生是死還前途未仆,現在計較這些也确實很沒有必要。

因而女子重新看向他,“等明年春天吧。”

“明年春天你回來,親手給我,我就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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