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沒擦幹淨

沒擦幹淨

門外陷入的一種不約而同的沉默, 這時候一道驚雷當天劃過,将所有人的臉都照得亮了一亮,阮檸覺得, 氣氛莫名詭異。

阮卓這個時候費勁擠到前排,沖段顯塵猛然t夾了下眼, 然後又喜滋滋望了眼姑母, 欣賞她們一大家子的奇幻表情。

姑母望了那馬車好半天,像是确認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 最後才轉過頭來看向弟弟,“佑德, 你,你不是說……”

沒有的事嗎?

怎麽現在人都跟到她們家門口來了?

阮佑德比他姐姐還要無助, 他大姐好歹能問他, 問題是他問誰去?

問阮檸?可阮檸這樣子不是明顯也不知道麽。

餘光瞥見阮卓的抽筋似的眨眼方式, 段顯塵大致明白眼下境況,不好多言, 便直接命乘風掀開車簾。

“上車吧。”男子如是說道。

雙眸穿過人群,直直對準阮檸。

真是來找她的?會不會也太湊巧了一些?

望向姑母一大家子,阮檸牽強扯起嘴角。

段顯塵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 就跟故意跟她姑母唱反調作對似的, 多少有點刺激長輩。

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阮檸也不好拒絕他, 免得叫段顯塵下不來臺。

幹巴巴“哦”了一聲,思來想去,阮檸還是提裙登上了段顯塵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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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佑德望着女兒的背影, 這,這男未婚女未嫁的, 怕是不大好吧!

連忙回頭安排好夫人和阮晴坐上自家的馬車上,阮佑德緊随其後跟上阮檸。

“段大人,不介意擠一擠吧?”

段顯塵,“請便。”

阮卓這個時候也屁颠屁颠跟過來,“段大人,那我可不可以……”

拍了把阮卓的肩膀,一種無形默契似在兩個男子之間傳遞,阮卓瞬間睜了睜眼睛,猶如受到莫大的鼓舞,一蹬腿,也爬上了馬車。

莫名在那一拍中,阮卓品出了點段顯塵對自己的欣賞。

空氣濕悶,大雨将至。

天幕中積蓄已久的雨水終于在一聲響徹雲霄的雷聲後,毫無保留地傾瀉了下來。

馬車內的氣氛一如外頭的天氣,潮濕凝滞。

阮佑德全身不動,唯有兩只眼睛不停瞟動,在女兒和段顯塵之間來回打轉。

不對勁,很不對勁!

阮檸不是瞎子,自然感受到了父親的警惕和探究,想了想,還是決定率先打破沉默。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突然過來?”阮檸微微側過身子,看向段顯塵。

男子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說阮卓通風報信顯然不合适,若是說“湊巧路過”……

他已嘗試過這句話的威力,不可能重蹈覆轍。

因而段顯塵選擇換了個話題,也是他确實想要告訴阮檸的。

“我近期會出趟遠門。”

出遠門?

那出去便是,幹嘛大老遠跑來跟她說這個,她還能不讓他去不成?

阮檸心中如是想,但畢竟父親和弟弟都在場,她不好太過随意,只問道:“去哪裏?”

“江州。”

……江州?

江州!!!

這兩個字一出,阮檸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大腦自動浮現出夢中周頌安對原主所說的話——江州,江州就是段顯塵最後的身死之處,他葬身于一場毫無預兆的泥石流。

“去那裏做什麽?”

“朝廷決定在江州新修水利,但一直推進不順,所以命我前去督辦。”

“那要去多久?”

“說不準。快的話幾個月,慢的話……”說到這眉心微蹙,段顯塵似是發現了阮檸的情緒變化,欲言又止。

“慢的話多久?”阮檸又問了他一遍。

“一、兩年。”

最後的一絲僥幸被打破,阮檸突然覺得胸口發沉,她總是以為時間還早時間還早,沒想到這一日竟來的這麽快。

她知道這次督辦不會順利,段顯塵至少要在那裏待上大半年。

可待多久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他會永遠的留在那裏!

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消沉下來,阮檸過了許久都沒有說話,轉頭默默掀開車簾,她任由傾斜的雨點拍打進來。

眼下的心情如同這天氣一般陰霾密布,她混亂的厲害。

此時不僅是段顯塵,連阮佑德、阮卓都發現了阮檸的不對勁,以為女兒只是單純因為段顯塵要走而難過,阮佑德伸手替女兒将車簾掩上。

“檸兒,小心吹風。”

回頭看了眼父親,女子心不在焉點了下頭。

“阮檸。”段顯塵這個時候也叫住她,聲音下意識地放輕,“怎麽了?”

沒想到阮檸對他的離開反應這麽大,其實段顯塵已經想好了,如果她需要,他中途是可以抽空回來的。

阮檸杏眸認真,直截了當看向段顯塵,“那可不可以不去?”

喉頭一哽,男子望着此刻面色異常嚴肅的女子,“……皇命難違。”

“我知道了。”

阮檸沒有再說什麽,指尖暗暗握緊了坐下的軟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在這裏,皇權至高無上,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能叫段顯塵因為她而違抗聖旨?

索性……應該還有些時間,他并不是一去就會有事,按照既定軌跡,事故會發生在明年的冬季。

盯着車廂內的一隅怔怔出神,阮檸不停在腦中思考着對策。

有沒有可能将段顯塵弄病了去不成?

亦或是到時候直接告訴他會有危險?

阮檸還沒有想好,因此更煩躁的厲害。

注意到女子的反常和放在凳椅上微微發白的指節,段顯塵心中莫名一緊,一行無話,男子只無聲注視着她。

馬車一路在雨中疾行,等到了阮府門口,在阮檸即将下車之際段顯塵叫住了她。

“阮檸。”

阮佑德、阮卓見二人這般情狀,這時候誰都沒有再不識趣地留下,阮卓還特意跑去門房将裏頭的家厮叫出來,算是給了二人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屋檐之下,大雨如不間斷的珠子般砸落,激起陣陣水花。

段顯塵踩着雨聲,幾步走到阮檸的面前,停下。

垂眸看向女子,他又低聲問了一遍,“怎麽了?”

阮檸卻不看他,只望着漫天的滂沱大雨,“沒什麽。”

“我要走,所以你不高興?”

“反正我高不高興你都會走,還有什麽好問的?”

那就是不高興了。

胸腔內湧上一股陌生的柔軟,段顯塵伸手碰碰她的臉頰,“為什麽會不高興?”

阮檸撥開他的手,她不喜歡段顯塵這樣對自己,這樣總感覺他是在逗弄一個小朋友,一點都沒把她當作個同齡人來看。

她現在在認真思考問題。

“阮檸,說話。”見她不答,段顯塵又走近了一步。

阮檸敷衍他,“你走了,我再惹事闖禍遭人刁難就沒人幫我收拾爛攤子了,我當然不高興。”

“就為了這個?”

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好笑,段顯塵低頭看向女子的眼睛。

“對啊,不然還能為了什麽?”阮檸又一次躲開他的視線,不願看他。

其實還有……

還有她不想當寡婦了,也不想讓段顯塵永遠躺在異鄉冰冷的泥土裏。

可阮檸不知道怎麽開口,現在想來,她當初如意算盤打得開心不已,計劃着守寡後坐享榮華富貴。

可事到臨頭,知道段顯塵可能真的會從這個世上消失,她真的不想當寡婦了。

她可以不嫁給他,但他不能死。

“我會抽空回來,要是真有什麽棘手的事,可以先去找高準,亦或者去我府上找母親也可以,她很喜歡你,一定會幫你。”

阮檸沒管他後面說的那些,只擡頭問段顯塵,“怎麽抽空?”

“過節那裏停工的時候,我會回來。”

或者你有需要,我也會回來。

然而後半句尚未說出口,阮檸已經急急發問,“那春節呢?春節會回來嗎?”

段顯塵:“會。”

得到段顯塵肯定的回答,阮檸稍稍放下心來,那件事發生在春節之後,她到時候一定要想辦法拖住他。

實在不行就直接告訴他有危險也行。

思及此心情稍微緩解了一些,不過想到段顯塵會離開,她還是有點說不上來的沮喪。

她一沮喪,就見不得段顯塵現在還能笑得出來。

能出遠門,他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那行,你放心去吧。”不知怎麽突然想到今日見到的可愛寶寶,阮檸随口瞎編,“到時候我孩子出生了,請你去喝滿月酒。”

眉頭緊緊皺起,段顯塵:“你說什麽?”

“我說,到時候我生小寶寶了你回來要記得包個大紅包。”

段顯塵逼近一步,言語間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和誰生寶寶?”

“那我怎麽知道?”阮檸繼續口無遮攔,“這一兩年變化大了去了,搞不好我就和姚靖……”

這個時候不想在她口中聽到其t他男人的名字,段顯塵眼眸微眯,單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逼她看向自己。

“你再說一遍。”

阮檸又不怕他,剛想給他再說點更刺激的,段顯塵就像是預判到她會如何,拇指倏然按在了少女的嘴唇之上。

段顯塵的本意,是阻止她說話。

然而那溫軟的觸感叫他流連,男子的目光寸寸下移,漸漸落在她飽滿的、濕潤的唇,眸光漸深,鬼使神差之下,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繼而像是覺得還不夠,他又突然加重了力道,用拇指緩緩揉弄着那柔軟嫣紅的唇瓣,以及溢出來的絲絲濕潤。

男子的神情認真而專注,專注到阮檸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他在幹什麽!

!!!

“段顯塵你幹嘛?”

用力推了他胸膛一把,阮檸脖子拼命後仰,滿面戒備地望着他。

男子薄唇低聲,“有東西沒擦幹淨。”

騙人!她在姑母家吃完飯明明擦嘴了。

阮檸觑着他,“有本事你摸着良心再說一遍。”

段顯塵一本正經,手托着阮檸的後腦勺将她重新掰了回來,“是沒擦幹淨。”

真的?

由于段顯塵的表情實在太過自然,阮檸對剛才自己的感覺甚至産生了質疑,剛才他覺得段顯塵就像一只盯着獵物的豹,張口就能把她這只可憐的小兔給吞下去。

“……那,那現在擦幹淨了沒有?”

遲疑了半晌,畢竟有他不行事的印象在前,阮檸還是選擇相信他。

眼角眉梢都透着隐隐的笑意,段顯塵最後一次用指腹抹過少女的唇,繼而才煞有介事捧着她的臉左右端詳了一陣。

“嗯,現在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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