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發生争執

發生争執

阮檸相看人家, 只提了兩個要求,一不要世家公子,二不要正在準備科舉的讀書人。

她不想要再遇到段顯塵或者周頌安這樣的人, 她想要務實一些。

她就是一個普通富商人家的女兒,為什麽一定要做官太太呢?

做個尋常百姓其實也挺好的。

沒過多久, 紅娘那邊來了音訊, 說是給阮檸物色了一個官府衙役,名喚嚴虎, 是家中長子,目前在京衛衙門之中當差。

幾日之後, 紅娘領了嚴虎一家上門,嚴虎的父母仗着自己家幾代人都在官府中做小吏, 還頗有幾分拿喬的意味, 對阮檸這種京城富賈之家, 似乎是又羨慕,又有些自持身份。

不過嚴虎本人倒是老實本分, 身體強健長得也算五官端正,看見阮檸之後一張剛毅的臉立馬憋得通紅,每次将視線挪開, 沒過一會, 又悄悄望向阮檸。

待到嚴虎一家走後,阮佑德覺得女兒必定不會滿意, 畢竟她之前熟稔的都是段顯塵、杜茗、周頌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姚靖,這裏頭随便一個人拉出來, 都要比嚴虎強得多。

阮佑德:“檸兒,要不咱們再看一看?”

沈氏:“是啊, 也不必急于一時。”

沈氏覺得嚴虎這孩子倒還尚可,但他的家人,看起來并不是很好相與。

畢竟成親不單單是嫁給一個人,也是嫁到另一個家族。

阮檸卻平靜道:“我覺得挺好的,就再繼續了解看看吧。”

阮佑德與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檸兒似乎要求降低了許多,他們總覺得這個嚴虎有點配不上女兒。

但阮檸不這麽想,她覺得嚴虎這樣一眼就能看清楚他在想什麽的,不用每天猜來猜去,相處起來應該也會輕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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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不想動腦子去猜別人的心思。

之前,是她眼光太高了。

自嚴虎知道阮檸那邊願意與他繼續接觸,整個人都神采奕奕,幹活也比平時還要有力氣,快下值的時候另外幾個衙役喊他一起去喝酒,他想都沒想就拒絕。

“今日下午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誤。”

嚴虎與阮檸相約在了路邊的一家馄饨攤,阮檸帶着小丫鬟提前到達,碧螺看着四周實在算不得清靜的環境,有些遲疑。

“小姐,你和嚴公子就約在這裏?”

“嗯。”

碧螺皺眉,“可是約在這,也太不拿人當回事了吧。”

阮檸撿了一張桌子坐下,沖小丫鬟招招手,“嚴虎看起來不大寬裕,再說就是吃飯,約在哪裏不是吃呢?”

“有時候路邊的東西才更美味,你不覺得嗎?”阮檸笑看着她。

碧螺,“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小姐你何必要這麽委屈自己?你看前幾日段大人他為了見你,還在京城最大的酒樓最大的雅室……”

“碧螺。”阮檸斂了笑意打斷她。

小丫鬟這時候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滿面愧疚,“小姐,對不起。”

段顯塵缺錢嗎?很顯然,不缺。

一個酒樓一個雅室對他而言只是吩咐一聲的事。

這種人哪怕他對你渾金如土,可能也只是一時興起,就像突然覺得小貓小狗可愛那般簡單。

他真正稀缺的,是時間。

那他肯為自己花時間嗎?

也很顯然,并沒有。

那還有什麽好提及的呢?

她這段時間都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了。

沒過一會,嚴虎氣喘籲籲地趕來,懷中還抱着一個食盒。

“檸姑娘,對不住,我為了做這個來晚了。”

将食盒獻寶一般交到阮檸手中,嚴虎道:“這個是我在家中給你熬的甜湯,你一會嘗嘗合不合口味?”

阮檸有些驚異,“嚴大哥你還會做飯?”

“嗯,我是家中老大,自小什麽都要幫襯。”嚴虎說到這有些緊張地搓搓手,“做的不好你別嫌棄啊。。”

阮檸打開嘗了一口,随即笑道:“味道很好。”

嚴虎一見阮檸笑了,很快也跟着傻樂起來,“你喜歡吃我就沒白忙活。”

二人相處融洽,嚴虎很快又點了幾碗馄饨并烤餅,分給了阮檸與碧螺。

與此同時,高準随段顯塵策馬從城外辦差歸來,他前幾日便聽姚五娘說了阮檸在相看人家之事,今晨更是知道,阮檸與那男子約在了前頭的街市上見面。

高準覺得怎麽也應該提醒一下段顯塵,但他又不好直說,免得觸黴頭。

畢竟這幾日段顯塵好像試圖去找過阮檸,但應該,吃了閉門羹。

看他這兩日戾氣愈發濃重就能揣摩出端倪。

高準,“大人,眼下倒是有些餓了,不若我們到前頭的街市上先買點東西墊墊肚子。”

段顯塵本不欲同行,就在原地等高準,但一想到阮檸有時候也會來此處,遂沒說什麽,點頭前往。

二人沒走幾步,就真的見到了阮檸。

只不過,彼時她的對面還坐着一個人,正殷勤地給阮檸擦桌子遞碗筷,那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檸,時不時還會因為太過害羞而撓撓頭,在一張英武的臉上做出一副情窦初開的模樣。

看起來,十分憨。

但阮檸似乎并未覺得不适,甚至在他遞馄饨過來的時候,還微笑着伸手接了一下,二人意外指尖相觸。

段顯塵眯起眼睛,額角一跳。

很快那英武漢子像是被燙到一般收回手指,羞中帶嬌地将阮檸又望了望,阮檸倒跟沒事人一般,低頭吃起了馄饨。

段顯塵盯了半晌,臉色黑裏透青,“那人是誰?”

高準:“不清楚。”

段顯t塵:“就吃這家。”

高準:“……”

二人走了過去,特意挑了阮檸旁邊的桌子坐下,眼睛盯着阮檸與那漢子,段顯塵音色沉沉:“店家,兩碗馄饨。”

此聲一出,小丫鬟率先轉過頭來,一眼就見到與此地格格不入的男子,低頭咬了口餅,悄悄往阮檸那邊挪了挪腳步。

但她現下牢牢記得小姐不喜歡提起段顯塵,所以小丫鬟最終扭回頭,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高準,“……”

阮檸當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但她不想理會,她覺得段顯塵這人有病。

高準見段顯塵臉色愈發難看,但又一副硬憋着不好發作的樣子,作為下屬,分憂般替他開口道:“今日真是湊巧,阮……”

“檸姑娘,你會不會覺得這裏有點吵?”

然而高準剛起了一個打招呼的頭,嚴虎已經緊跟着出聲,他已經注意到了,隔壁兩個男子總是盯着阮檸,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陌生男子盯着女子一直看的?

而且阮檸微微皺起的眉頭他也瞧見了,檸姑娘長得漂亮就是會遇到這種煩擾,他可得把她照顧好。

“吵的話我們要不要換個位置?”嚴虎用健壯的身軀把隔壁二人的視線擋住了一半,生怕阮檸被人觊觎。

阮檸擡起頭,“好。”

她正好也不想坐在這裏。

很快幾人起身便張羅着換桌,阮檸正要端起面前的碗,嚴虎連忙阻止,“哎,你放那別燙着,你過去坐就好了,這些粗活我來幹。”

阮檸覺得嚴虎其實挺體貼的,點了點頭,“那便多謝嚴大哥了。”

嚴大哥?

段顯塵剛接過店家遞過來的湯匙,聽見着一聲“嚴大哥”,又重新将湯匙放回了馄饨湯裏。

此時二人雖然搬遠了些,但馄饨攤總共就那麽大,說話之聲依然能夠聽見。

只聽嚴虎不大自信道:“檸姑娘,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也沒怎麽認真讀過書,你會不會覺得我有時候太粗陋?”

阮檸:“不會。”

嚴虎有些高興,“真的啊?”

阮檸能感覺到嚴虎的真誠,“嗯。有句話叫‘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我能看出來,嚴大哥應該是一個善良細心的人。”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嚴虎聽完認真在嘴裏咀嚼了一遍,心中如流過一陣暖流,繼而興奮擡起一雙濃眉,“檸姑娘,你真好。”

一下子被嚴虎直白的視線盯得有些不大自在,阮檸笑了笑,低下頭,“先吃飯吧。”

二人說話間,這時候突然起了一陣妖風,連帶着将馄饨攤上的遮陽布都吹得嘩嘩作響,夏季的暴雨說來就來,眼看就像是要變天。

溫度也連帶着驟降了下來。

阮檸今日嫌熱穿得不多,被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冷,下意識便撫了撫胳膊。

嚴虎看到了阮檸的舉動,正發愁自己沒帶合适的東西給阮檸擋風,這時候有人已經從馬上利落取回一件披風,撐開來無比自然地攏在阮檸雙肩。

段顯塵站在阮檸身側,眼神傲慢,根本沒有把嚴虎放在眼裏,仿佛他和阮檸才應該是一對璧人。

嚴虎終于意識到阮檸與此人應該是是認識的。

“檸姑娘,你……”

那股木質香味随風飄入鼻尖,阮檸屏住了呼吸,她現在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味道,更不喜歡段顯塵這樣似是而非的舉動。

這樣不清不楚耗下去有意義嗎?

就當是未看見身側之人,阮檸第一時間扯下了那件披風,折好随手放在桌角。

“嚴大哥,馄饨很好吃,但眼看就要變天了,咱們還是下次再見吧。”

阮檸向嚴虎道別。

“哦。”嚴虎又看了一眼段顯塵,發現阮檸似乎并不想理他,稍稍放下些心,繼而又防備起此人。

“那我送送你。”他怕他走了以後,這人會繼續對阮檸糾纏不休。

“不用了,你我都沒帶雨具,你也趕緊回去吧。”

拒絕了嚴虎的好意,阮檸帶着碧螺離開,轉身之時卻發現還有個人在旁邊,她頭也沒擡,退後一步繞了出去。

待到正準備踏上馬車,手腕又被人從後面握住,阮檸回頭,看向男子。

“為什麽要勉強自己?”段顯塵問她。

阮檸看了眼被大風吹得呼呼作響的簾幔,“段大人,快要下雨了,我不想淋雨。”

段顯塵卻不松手,又問了一遍“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你覺得勉強就是勉強嗎?”

阮檸嘆了口氣,“所以啊,你其實只考慮了自己,我已經說了我不想淋雨,我也會冷,但你還是要将我留下來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阮檸看着他,“段大人,如果不是在審問,我是不是也有不回答的權力?”

“阮檸……”

“段大人。”女子打斷他,舉起了被男子握住的手腕,“現在可以放開了嗎?我想回家。”

阮檸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沖他發脾氣耍無賴,她很理性的在與段顯塵說話,理性到沒什麽感情。

段顯塵下意識松開了手。

他突然覺得阮檸距離自己很遠。

“多謝段大人體恤。”

女子頭也不回,帶着小丫鬟乘上馬車快速離去。

*

第二日,阮檸去了青雲齋。

恰好今日杜茗也在,二人便與老師傅一道,将近來的賬款都核對了一遍,結果很令人滿意,利潤又增加了三成。

臨近中午時分,阮檸正準備與店內幾分輪換着吃飯,這個時候,門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陰影,緊接着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

杜茗率先看見來人,橫跨一步,站在了阮檸的身前。

阮檸跟着望過去,柳眉一蹙,繼而拍拍杜茗,沖他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杜茗為什麽像是猜出了她與段顯塵之間發生的事,不過女子還是用眼神告訴杜茗,沒關系的,她可以應對。

昨日在馬車上她已經想過了,與其逃避不見,不如就将他當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

段顯塵這個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望向女子,開門見山,“阮檸,我有話要對你說。”

阮檸沉默了一會,“你說。”

“出去說。”段顯塵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赅,繼而又像是想到昨日女子說他不考慮人的言語,緊接着又加了三個字,“可以嗎?”

阮檸跟着段顯塵走出了青雲齋。

她倒想聽聽,他還有什麽要跟她說的。

阮檸與男子在無人的後巷停下腳步。

段顯塵:“你要注意提防嚴虎,嚴虎的父母爛賭城性,家中欠債頗多,嚴虎的月例也基本上都被拿去填補家中的窟窿。”

阮檸不可思議,“你查嚴虎?”

段顯塵望着女子,“我是怕你上當受騙。”

“那你查完了,現在滿意了?”

一種不可遏制的怒意突然從心底迸發,他來,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遇人不淑。

可是,她也想要維持最起碼的體面啊。

誰都可以告訴她嚴虎這件事,但段顯塵不能。

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

你看,不僅段顯塵不喜歡你,連嚴虎接近你,也不是出自真心。

阮檸上前一步,質問段顯塵:“你覺得他是沖着我的錢來的,所以想要告訴我,他同我接觸,就是為了讓我幫他們家還清賭債,是不是?”

段顯塵尚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你就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覺得我不值得被愛,不值得被人溫柔以待,你就是告訴我,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你在拒絕我之後,又帶給我這樣的難堪。

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不願意給人保留。

“阮檸,那種人……為什麽值得你如此生氣?”

望着突然沖自己橫眉冷對的少女,段顯塵不理解。

嚴虎配不上阮檸。

阮檸為什麽要為了嚴虎,如此悲傷?

阮檸卻突然問他,“那種人,是什麽人?”

段顯塵沉默不語,他發現自己現在說什麽錯什麽。與其激怒她,不如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阮檸:“他是衙役,我是商戶之女,高高在上的段大人,你說的那種人,包括我嗎?”

段顯塵蹙眉,“阮檸,你為什麽要一直曲解我的意思?”

他所謂的那種人,是對阮檸有所隐瞞之人。

并不是在指身份懸殊。

“因為你真的……”女子哽咽了一下,扭過頭,吞下心頭那股難堪酸澀,“很令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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