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考慮清楚

考慮清楚

阮檸回到了家中, 知道謊言遲早會被拆穿,她索性沒有再相瞞,和盤托出告訴了父母近幾個月的去向。

不過, 她沒有說她照看的是淑榮的孩子,而是保持與段顯塵一致的說辭, 告訴父母她替段顯塵看孩子去了。

阮佑德知道後驚得一屁股坐回圈椅中, 伸手指着阮檸抖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女兒這是被段顯塵給迷得神魂颠倒了啊,上趕着給人家當後媽去。

這, 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氏看起來比阮佑德冷靜,捂了捂胸口, 支走所有下人,她嚴肅着表情問了阮檸:“那這段時間, 段顯塵可有欺負你?”

阮檸:“沒有。”

“清白……可還在?”

回想起近段時日與段顯塵的相處種種, 阮檸不知道母親指的清白是守住底線, 還是親親抱抱也算,因而不大确定道:“還在吧?”

“什麽叫還在吧?”阮佑德聽得差點心梗, 一拍扶手,“在,還是不在?說老實話!”

“在, 在的。”

沈氏:“你們兩朝夕相處這麽長期間, 就什麽都沒發生?”

阮檸面色微紅,避重就輕, “反正清白還在。”

聽女兒如此一說,阮佑德和沈氏心中也都有了數,萬幸萬幸, 阮檸好歹沒傻到什麽都交付出去,不然萬一那段顯塵不認賬, 女兒可不是要吃了大虧!

夫妻兩個心疼女兒歸心疼女兒,但阮檸這次實在膽大包天,二人一商量,允許今日阮檸回屋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就罰她去祠堂中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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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阮檸明白父母的苦心,老老實實跪在祠堂之中,可是剛跪了兩個時辰就覺得腰酸背痛,膝蓋也麻的厲害,一想到還有三個白日要熬,簡直度日如年。

不過快到午飯的時候,便有下人小跑過來通傳,說是老爺夫人請小姐去前廳一趟。

阮檸聽後心中一喜,覺得父親母親果然心軟,才只跪了半日就舍不得她繼續了。

借着下人的幫扶站了起來,揉了好半天膝蓋,阮檸才活動着腿腳朝前廳走去。

但走着走着,她發現家中似乎是來了重要的賓客,每一個路過之人都謹小慎微,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放輕了。

當進門看到昨日才見的男子此刻便坐于自己家中,上首的父母二人正襟危坐,雙方正交談着什麽,阮檸心中一緊,他怎麽來了?

走進去後恭敬叫了聲父親母親,見二老仍對自己板着臉,阮檸委委屈屈,朝段顯塵那邊走了過去。

邊走還邊撇嘴,腿跪疼了呢。

接收到阮檸的信號,段顯塵起身想要查看阮檸怎麽了,眼看自家女兒就要在男子面前将嘴撇得能挂一個油壺,就跟告狀似的,阮佑德猛然咳嗽一聲,一指另外一頭。

“檸兒,你往哪邊走?到這邊來坐。”

“哦。”

阮檸磨磨蹭蹭,調轉方向,走到了段顯塵對面坐下。

坐下來後她也不老實,時不時就往段顯塵那邊暼上兩眼,還給人家做鬼臉。

段顯塵呢,就沖着他女兒笑,阮佑德這輩子都不知道段顯塵還會笑。

作為長輩,阮佑德實在想出言訓斥兩聲,當他們兩個做父母的不存在嗎?

眉目傳情!

但坐在那裏的偏偏又是段顯塵,阮佑德沒這個膽。

最後憋了半晌,阮佑德憤然長嘆一聲,“唉,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阮檸聽後立即抿住嘴唇,雙手擺好放在膝上,乖巧轉頭,不跟段顯塵玩了。

段顯塵:“伯父伯母,我已決定要娶阮檸為妻,眼下便是在等她的答複。阮檸天性活潑爛漫,很多事錯都在我,若是要責怪也由我承擔,還望二老不要對阮檸過多苛責。”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別再讓阮檸跪祠堂了呗?

聽聽,聽聽,他們自己的女兒,如今都管不得了。

阮佑德悵然若失之間,又覺得段顯塵對女兒好像還真算是關心喜愛,整個人很矛盾,既怕阮檸嫁過去當後媽受委屈,又心潮起伏地想,那可是段家啊!

最後,他只問出了最關心的一句話,“正妻啊?”

段顯塵點頭,“是,正妻。”

阮佑德聽完與夫人對視一眼,統一了心中所想,“那便随檸兒的心意吧。”

事已至此,他們也不好做那棒打鴛鴦的壞人。

眼看就要到飯點,阮家父母出于客t套邀請段顯塵留下來一起吃飯,明白自己留下來二老不會自在,正欲推脫,這時候又有下人來報,說是國子監的杜監生到訪。

拒絕的話,咽回口中,段顯塵看了阮檸一眼。

乍一聽到杜茗,阮家人皆是一頓,其實這段期間杜茗已經來過兩趟阮府詢問阮檸歸期,這一次選在中午,大概是聽說了她已經歸家,便急急趕了過來。

眼看年輕的男子已經繞過影壁快步而來,段顯塵不動聲色,握住了身側少女的手。

阮檸慌亂之下,暗暗掙脫。

幹嘛呀,這時候突然來牽她。

察覺女子想要抽離,男子掃了眼女子,沖她一挑眉。

……

阮檸此時心緒複雜的厲害,直接拍開段顯塵,将手拿了回來。

其實她在回來之後,是沒準備去見杜茗的。

該怎麽,面對杜茗呢?

阮檸在遇到有些問題之時會有點鴕鳥性格,何況今日段顯塵也在,情況就更複雜了。

不過,遲早是要說清楚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今日這個時機合不合适,因為杜茗很快就要春闱了,現在說會不會影響到他?

在她之前的設想中,她其實是想躲杜茗躲到他春闱結束,再将自己考慮好的結果告訴他。

但阮檸沒想到,杜茗會這麽快找上門。

在年輕男子走過來的短短時間裏,阮檸想了許多。

而杜茗的眼中,此時只有阮檸一人。

當看見女子正站在不遠處望向自己,杜茗眼眸中都亮起了光,“阮檸,你回來了!”

他又加快了腳步。

“嗯。”少女看向不斷靠近自己的男子,抿了抿唇,默默點了下頭。

此時像是終于發現阮檸的不自然,杜茗視線一轉,這才注意到此處不止有阮家之人,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

段顯塵。

男女二人并肩而立,他們靠的是那樣近,近到輕輕挨着,沒有隔閡。

杜茗眸光一動,擡眼去看那男子。

段顯塵此刻也看着他,好整以暇,帶着慣有的冷意。

兩個男子,無聲對峙。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此時別說阮檸了,連阮佑德都能感受到這種窒息感,他閉了閉眼,試圖打破僵局,“诶?杜監生你來的正巧,吃過飯了沒有?要不然在家中一起吃個便飯吧?”

杜茗禮貌點頭:“那便多謝伯父了。”

阮佑德又去看段顯塵:“那……段大人呢?”

他剛才還沒答複去還是留。

段顯塵:“伯父無需如此客氣,叫我顯塵便可。”

阮佑德:“……”

更窒息了。

一群人在阮佑德的撮合下全部于紅木飯桌前落座,段顯塵被請于上首,男子拒絕,自然而然坐于阮檸身側。

期間其實男女并沒什麽明顯的互動,但不知為何,明眼人都能看出那種默契熟稔感,這其中,自然包括杜茗。

阮檸夾菜,衣袖差點掠過菜湯,段顯塵順手替她撩起。

吃到了一道辣菜,阮檸嘶溜嘶溜要去喝水,期間拿錯杯子喝了段顯塵的,二人發現後卻都沒什麽反應,甚至之後,段顯塵還照常用那杯子喝了幾口水。

這些細節,杜茗都看在眼裏,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在這場寂靜無聲的午飯終于收尾之時,杜茗放下筷子,垂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繼而擡起頭,看向對面的女子。

他的眼中,也只有對面的女子。

“阮檸,你現在有時間嗎?我能否耽誤一會?”

聽見杜茗的話,阮檸攥了下裙擺複又松開,盡量保持微笑道:“不耽誤的,杜茗你跟我來。”

阮檸領着杜茗去了水榭涼亭,阮卓這時候湊到段顯塵身邊,很是狗腿道:“姐夫,咱們要不要也跟過去看看?”

段顯塵:“不用了。”

他尊重阮檸,也相信阮檸能夠處理好。

涼亭之內。

杜茗望着一汪池水默不作聲,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要問阮檸,為什麽不辭而別?為什麽離開之前還好好的,回來之後就什麽都變了?

但真當阮檸站在自己面前,杜茗竟然發現自己不敢問也不敢開口,他害怕從阮檸口中知道答案。

因而他只是望着池水,望着那池水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如同自己的內心,一潭死水。

等了許久都不見杜茗說話,阮檸看出了男子的惆悵憂郁,可,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局面,再拖下去,對誰都不會好。

因而阮檸鼓起勇氣,對男子說了一句,“杜茗,對不起。”

男子心中絞痛,回過頭來。

“我一定會金榜題名的。”

他像個孩子一樣,跟阮檸保證,他不會比段顯塵差的。

阮檸:“我知道。”

杜茗:“那為什麽不能等一等?”

好歹等到春闱,等到結果出來。

阮檸低下頭,“對不起。”

在她誤服了藥,與段顯塵有了那夜的事之後,她就知道,她和杜茗不可能了。

這樣對杜茗也不公平,不是嗎?

杜茗忍住喉頭那股艱澀,顫抖着聲音:“你都考慮好了?”

阮檸:“嗯。”

“……我知道了。”

杜茗沒再說什麽,也什麽都說不出口,他繞過阮檸,準備離去。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出生到現在沒怎麽哭過,因為他知道即便他哭也不會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有糖吃,但此刻,卻眼中酸澀的厲害。

阮檸,不要他了。

一想到這個結果,他便痛徹心扉,痛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生活中突然到訪的那束光好似只是僥幸所得,終究,還是要離他而去。

他還是那個不被偏愛之人。

兩行清淚不知不覺順着眼眶滑落,杜茗不敢回頭,也不想阮檸看到他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努力深吸了口氣,待到稍有平複,杜茗停下腳步,對阮檸說了最後一句話。

單薄的脊背背對着女子,他說,“姐姐,若是受到委屈随時回頭,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姐姐。

杜茗叫她姐姐了,他以前不論阮檸怎麽糾正,從來不願意叫他一聲姐姐。

此時也終于明白“姐姐”含義,阮檸同樣紅了眼眶,她覺得虧欠,覺得傷害。

“不要等,不值得。杜茗,你會看到更好的風景。”

男子聽完沒有說話,兀自擡步,孤身一人離去。

看不到了……姐姐。

他在心裏,這樣回答阮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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