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至少還有你》

《至少還有你》

喬與念用手背搭了一下程遇的額間, 那裏的溫度比他手上的溫度還高。

她便讓程遇先回房間躺下，等?她下樓拿藥。

喬與念下樓拿了之前買的退燒藥，又在二樓客廳倒了杯溫水。

站在程遇房間門口時, 她卻有些遲疑。

這?是程遇的卧室, 是他的私人?空間, 就這?麽進?去了,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但是又想到，程遇都進?過她的卧室, 還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況且裏面的人?還發着高燒，那她有什麽好忸怩的, 就當做“禮尚往來”好了。

喬與念先敲了幾下程遇的房門，輕喊：“程遇哥，我可以?進?來嗎？”

裏面應聲：“可以?。”

于?是，她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程遇的房間被極簡的灰黑色系包裹着，床頭背景牆的線條壁燈自下而上，将凹凸不平的牆面投射出忽明忽暗的陰影，将整個房間照得半明半昧。

“程遇哥, 你快躺下啊！”

程遇雙手撐着膝蓋，正?坐在床的一角，看見喬與念進?來, 把手從?膝蓋上移開，似乎盡量地提着力氣開口：“其實我自己感覺還好, 也不難受。”

喬與念走過去, 拿起擺放在床頭櫃上的額溫槍對t?準程遇的額頭，兩秒後, 屏幕上顯示38.9℃。

她鎖着眉，把額溫槍抵到程遇眼前：“請問這?是還好？”

說話時, 她的語調溫潤清柔，卻不難察覺出其中的威壓。

程遇眼珠晃動?了幾下，模樣有些心?虛，眼裏還帶了些許流連。

“我真沒事……”

喬與念沒等?程遇說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從?床上扯了起來，随後掀開他被子的一角，偏頭示意他躺下去。

程遇癟癟嘴，看上去不太情願，卻還是依着喬與念的意思躺進?了被子裏。

喬與念：“你上次吃藥是幾點？”

“我……”程遇緊張地抿了抿唇，又緩緩搖了一下頭，“沒吃。”

聽程遇說完，喬與念莫名?有點生?氣，卻頓口無言，只是拆了一顆退燒藥遞給他，輕鎖着眉頭站在他的床邊。

程遇吃完藥，心?虛地擡眸：“你來的時候其實已經退燒了，洗了個澡就感覺沒事了，誰知道又燒起來了。”

喬與念鼻腔無奈地深深嘆出一口氣：“你還洗澡？你這?沒好利索就洗澡，不燒起來才怪。”

“那，我想着你來了，我這?又出了一身汗，你要是嫌棄我怎麽辦……”

喬與念有些無語，眼神所在閃躲：“你一個病人?，我嫌棄你幹嘛，我要是嫌棄你的話……就不來了”

話落，喬與念就看見程遇那雙浸了墨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他臉上那抹清風一般的笑意。

喬與念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讪讪地捏了下自己的耳垂，然後撕開一個退燒貼遞給程遇。

程遇沒接，只将眼尾垂下去，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幫我貼，我看不見。”

“……”

喬與念直接懷疑他是故意的。

程遇卻像是一眼把她的心?事看穿，擡起下巴阖上了雙眼：“那就麻煩你了。”

“……”

喬與念向前移了兩步，在程遇的床頭半蹲下來，用食指撥開了程遇額前的碎發，将退燒貼輕輕地按在他的額頭。

眼看着一冷一熱結合在一起，不料下一秒，程遇驀地睜開了眼，伸出一直手握住喬與念的手腕

“念念。”

此時兩人?的距離不超過二十厘米。

一瞬間，喬與念愣在了那裏，心?裏冒出個念頭：他不會又要說“喜歡你”了吧……

也在那一瞬之間，喬與念的大?腦飛速轉動?，如果程遇再說一次喜歡自己，自己要怎麽辦。

幾乎沒超過一秒，她心?底有了答案：她也喜歡他。

“謝謝你，念念。”

“……”

程遇的手是溫熱的，那股熱流似乎還帶了電，從?喬與念的手腕出發，直達心?髒。

心?髒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全身随之而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

直到看見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喬與念才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站了起來，唇角不受控地抽動?：“不用謝，應該的。”

床頭的線條燈是暖黃色的，燈光所撒到的地方，溫度似乎也在悄然上升。

此時已過十一點，萬籁俱寂。

喬與念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氣氛有些僵持不下。

喬與念不自覺重播着剛剛的場景，才突然想到當下最重要的事——程遇的體溫越來越高了。

她提議陪程遇一起去醫院，程遇堅持說不用折騰，睡一覺就好了。

苦口婆心?勸了半天，程遇仍舊不松口，喬與念轉而問：“你家有醫用酒精嗎？”

程遇：“好像有，你要幹嘛？”

“在哪？我去拿來幫你物理降溫。”

喬與念按照程遇的指引，到一樓醫療箱裏拿來了酒精，用毛巾蘸了酒精擦拭着程遇的手心?和肘窩。

其他穿着衣服的部位她也不方便弄，最後就只剩下脖頸。

“程遇哥，你把衣領拉開一點，我幫你擦一下頸部。”

不知是不是喬與念的錯覺，她這?話才一說完，就看見程遇原本好熱發紅的雙頰變得更紅。

程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拉開了衣領。

喬與念幫他擦着頸部，看見他光滑的脖頸，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程遇哥，你的項鏈找到沒啊？”

“項鏈？”

“嗯，你昨晚睡覺之前不是摸了摸脖子，說你戴了很多年的項鏈不在了，我原本還想着今天去酒吧幫你看看會不會落在那裏了，結果酒吧停業了。”

程遇思索一瞬：“沒丢，之前發瘋取下來了，可能昨晚喝多了就忘了。”而後悠悠笑道，“我明天起來就給它戴上。”

-

喬與念離開程遇家別墅區時，已經過了淩晨三點。

原本程遇說讓她留在家中過夜，但思來想去，喬與念還是覺得不太合适，況且隔天是周一，醫院和劇場有一大?堆事等?着她，還得回家拿資料。

此前她一直守着程遇，可能是吃過藥的關系，他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兩點多，确定程遇體溫降下來以?後，她在程遇床頭放了張留言條，才從?他家離開。

翌日上午，喬與念去到醫院時，并未看到程遇的身影。

鞠華說程遇頭一天告訴她他喝多了，想多休息一下。

聽上去程遇并未将發燒的事告訴鞠華，所以?喬與念便裝作不知情。

周三便是心?理劇正?式演出的時間，喬與念向醫院請了周二和周三的假。

在離開醫院之前，她特別去跟鞠華說了一聲未來兩天不能來醫院，卻被鞠華将她叫住。

喬與念有預感鞠華又要說程遇和她的事，但是這?次相比之前，此刻她心?裏卻沒了抵觸的情緒。

鞠華：“小?念，你後天要忙到什麽時候吶？”

喬與念：“我也不太确定呢奶奶，下午演出完，晚上還有聚餐。”

鞠華眉間透露着隐隐的憂慮：“可是阿遇……”

“程遇哥好像也要來的，他之前跟我說過。”

鞠華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似乎不知道程遇贊助心?理劇的事，喬與念便向她解釋了來龍去脈。

“所以?呀，托程遇哥的福，我們的夥食都變好了呢。”

鞠華欣慰地笑笑：“這?孩子，總是喜歡默默地做些事，一點兒也不張揚，我原本還擔心?他生?日沒人?陪他過，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

“程遇哥生?日？”喬與念訝然。

“是哇！五月二十號，正?好是後天。”

喬與念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卻突然想起之前在程遇家借用他電腦那次，他說過自己的開機密碼是生?日，520。

……居然把這?一茬忘了。

從?醫院去劇場的路上，喬與念的回憶匣子突然被打?開，一些原本早已遺忘的記憶翻湧而出。

在她十六歲那一年，剛剛進?入夏天，正?趕上周末，她便跟随丁鳳萍一起去臨市的老?友家做客，那次鞠華和程遇也在。

奶奶的老?友家在一個景區附近，家裏經營着一個銀器鋪子。

老?人?們在裏屋敘舊，喬與念閑着無趣，便去鋪子裏觀摩工人?制作銀器的過程。

那時候她打?算買點碎銀子，自己制作一件首飾。

碎銀子标價七塊錢一克，她當時換算了一下，如果做成?一個手镯，那至少要幾百塊。

喬與念手頭上沒那麽多錢，又不便管丁鳳萍要，怕她萬一開了口，丁鳳萍詢問錢的用途，被丁鳳萍老?友聽見不願意收她的錢。

于?是她站在櫃臺前喃喃道：“好貴啊！”

“七塊！還貴？”

不知程遇何時站到了她身後。

喬與念一轉頭就看見他，正?滿不在乎地睇着标價牌。

程遇的表情有點欠揍，喬與念覺得不順眼，就反駁回去：“都快趕上我半個月零花錢了，還不貴？”

“不會吧，你姑姑看着不像那麽刻薄的人?啊，半個月只給你七塊錢？”

“……”

程遇的表情更欠揍了。

喬與念朝他翻了個白眼：“滾！別在這?胡亂說我姑姑壞話！”

程遇氣笑了：“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半個月生?活費，怎麽反倒誣賴上我了，”他擡手就在喬與念腦門上彈了個腦嘣，“你可別想甩鍋！”

一陣突如其來的酸痛從?喬與念的額頭蔓延開來，她立馬踮起腳尖反彈了回去：“你自己蠢還怪我，我說的是做一樣首飾的錢，不是一克的錢！”

程遇埋怨道：“那你不直接說清楚。”

喬與念将視線放回櫃臺，努努嘴：“懶得理你。”

程遇也将腦袋湊了過來：“不過，這?也不貴啊，裏面這?些首飾最貴也就一千出頭，這?也算貴？”

喬與念嘴角一歪，瞥他一眼：“那是你這?種公子哥才覺得不貴！”

之後的幾分鐘，喬與念一直在櫃臺周圍晃悠。

她走到哪，程遇就跟到哪，最後她實在嫌煩，便停下來，把雙手往腰間一叉：“你能不能別老?跟着我！”

程遇臉上挂着淺淡的笑意：“要不這?樣，我來買碎銀子，你來做首飾，做一件給我，t?做一件給你，你給我做好看點，就不用給我錢了，你的那一件就當做你的手工費。”

喬與念“切”了一聲：“我為什麽要給你做！”

“因為，”程遇臉上帶了點羞澀，撓了撓頭，“過兩天520是我的生?日，而且今年要高考，就當祝我生?日快樂和高考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