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我後悔沒有讓青島作協的朋友帶我去提前看一看場地。

已經來過一次的我，以為還是一次在獨立書店的小型簽售會，沒想到後來告訴我，因為感興趣的讀者很多，定在了學校的禮堂。

這對于社恐的我，真的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吓。

巴太說要留在訓練場幾天友情替老板帶帶新的馴馬師，我想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我能看出來他對小踏雪的喜愛溢于言表。

接下來三天，我要參加活動，研讨會，也會很忙，于是我們說好了，三天後再見。

我感覺我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了。上一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是我偷偷溜進了大學的禮堂，聽了劉老師的講座，而且，劉老師還抽中了我提的問題。

那也是鼓勵我走上寫作的，一切的開始。

我強迫自己擡起頭，接受臺下幾百雙眼睛的注視，開始不自覺地想要找到當年的自己，那個不敢擡頭的自卑的自己。

“……那麽也謝謝大家對《阿勒泰》這本小說的喜愛，現在我們可以開放給觀衆來提問題。”主持人的聲音在大禮堂回響。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一個幹幹淨淨的女孩子舉手站起來：“您在小說裏的結尾寫，漢族姑娘和那個漂亮的哈薩克少年再也沒有見面，我總覺得，這本書還沒有完結，他們真的就再也沒有見面了嗎？”

我想了想，認真回答她：“對于一個作者來說，從我寫完這本書的那一刻起，這個故事就不再屬于我自己了。我故事的結尾停留在，女孩的心上人因為傷心，愧疚去了遠方。女孩子也帶着愧疚和傷害輾轉很多地方，最終還是回到了家鄉阿勒泰。但我想，他們之後怎麽樣，還會不會再見面，每個讀者都會有自己的解讀，我也鼓勵大家有自己的解讀，擁有屬于你們心中的阿勒泰。”

“李老師。”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孩子站起來，“您在書裏提到的那個哈薩克少年，請問，他在現實中有原型嗎？”

我會心一笑：“當然有了。他是一個高大，漂亮的哈薩克男人，他會騎馬，射箭，還會紮帳篷，切肉。都是一把好手。”

大禮堂有些起哄的熱鬧勁兒：“那老師，您在現實中愛上他了嗎？”

“當然愛啊！”我笑着回答，“他待人真誠善良，對家人有責任，對鄰居熱心照顧，對朋友關心守諾。他笑起來又是那樣好看，誰會不愛他呢！”

氣氛更熱絡了一些。

“老師，你們會結婚嗎？”那個男孩接着大聲問。

我也和大家一起笑了：“通常哈薩克族男人呢，會在拖依 - 也就是舞會上認識哈薩克女孩子，如果兩人互相心生愛慕，就會一起跳舞，然後開始相處，戀愛。順理成章地，他們就會結婚，一起在草原上放牧，轉場，生兒育女。哈薩克族的男人，也許會對漢族女孩子産生好奇，但是在草原上，在牧場上生活的話，大概率，應該會找一個漂亮的哈薩克女孩做他的妻子吧。”

“哦原來是這樣。”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點頭稱是。

“可是老師。”那個怯生生的，戴眼鏡的幹幹淨淨的女孩子又站了起來：“您在書裏也說，現代的生活帶來了變化。草原修了鐵路，公路，轉場不必那麽辛苦了。村裏通了電，好多人家買了洗衣機，家務也輕松不少，甚至還有很多哈薩克族的年輕夫妻去縣城裏打工。有沒有可能，漢族姑娘，和她的戀人，都為對方做出一些改變，開創一種屬于他們兩個的生活方式，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我看着她認真善良的雙眼，突然覺得眼角濕潤起來。她是多麽像年輕，充滿希望，但又不自卑的我啊！不，她比我要閃亮那麽多。

“這位同學，我很喜歡你說的話。”我認真地看着她，“我也和你一樣相信，如果兩個人心裏沒有對方，他們不會相見。這個故事的結尾，在有愛的人眼裏，不是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