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正式追妻篇

正式追妻篇

牧場一年裏總有半年沒有電，奶奶看的電視裏播放的節目，也大多都要落後內地一年半載的。

我看到大話西游的時候，應該已經很晚了，但我可太喜歡了。原來孫悟空，還可以有這樣的解讀，原來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創造屬于自己的故事。這不是剛好和我的阿勒泰的故事不謀而合嗎？

高勇看不懂這個版本的孫悟空，可他纏着我講給他聽，還和村子裏的小孩子一起，纏着我寫出來，哪怕亂編都無所謂 - 只要是精彩的故事。

于是我寫呀寫呀，寫孫悟空的夢想和不甘，寫孫悟空的苦難和友情。我自動略過了愛情的部分 - 畢竟，高勇別克和他的哈薩克族的夥伴們，還只是小學生呢！

當我自私地把孫悟空在光環之下的另一面，平平坦坦地攤開在我的筆記本上後，我發現，原來他也是一個掙紮着，痛苦着，渴望着的靈魂啊！

我們誰不是窮其一生尋找着愛與認可呢？

可以說，我是用寫作，完成了對所有神聖角色的祛魅。

就像我的那本阿勒泰的小說的結尾一樣。我本覺得，就讓一切停留在那句話就好，讓每個人心中留一些遺憾，留一些念想。

但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小小的種子在心裏萌了芽。連我自己都開始産生了好奇心，我筆下那個羞澀，懵懂的哈薩克少年，和他的心上人，後來見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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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蘭回娘家了，托肯和朝戈帶着葉爾達那和娜迪拉回來看蘇力坦。但是庫蘭和托肯兩個人在遠處交頭接耳的，好像在刻意避開我。

“你看她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陰謀？”我用胳膊頂了頂巴太。

我們坐在我的基地，巴太勤勤懇懇地抄寫着英文單詞。自從他發現我一天中總是有半天要坐在這個秘密基地寫寫畫畫的，他就固定把羊群都趕到這裏來。

附近的草都快要被啃禿了。

“哦？”巴太匆匆擡頭看了一眼，對我說：“在說生孩子的事情吧。”

我張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問巴太：“你是怎麽知道的？”

“阿要叔跟我爸爸說的時候我在呢。”巴太頭也不擡地回答。

生孩子的事情有什麽好說的？我充滿疑惑。

“你想知道？”巴太擡頭看看我，表情似笑非笑。

“我不想知道。”我說。

托肯來小賣部找媽媽，把媽媽拉出門去竊竊私語。

我用胳膊支在櫃臺的玻璃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門外的她們，轉頭問奶奶：“奶奶，你說她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怎麽好像說話都在避開我呢？”

奶奶說：“嗐，你都是大人了，還能有啥犯得上避着你的。”

媽媽回來了，看了看我，進屋裏拉着奶奶竊竊私語。

奶奶也看了看我，說：“秀兒啊！你去鄰居家借點鹽回來！”

“奶奶！我們家就是開小賣部，我幹嘛要到別人家借鹽啊！”

我拿着一包瓜子不情不願地走出門。路過阿要叔家門口，庫蘭正在晾衣服。

“文秀！” 庫蘭笑着對我打招呼，招手讓我過去。

她是不是要和我分享秘密了？我屁颠屁颠地跑過去。

“文秀，送給你，這是莫合比提從南京帶來的雨花石呢。”庫蘭從屋裏拿出一塊漂亮的石頭遞給我。莫合比提和庫蘭結婚後，跟着一個漢族的卡車師傅當和貨運司機，天南海北的，哪裏都去過，經常給庫蘭帶回來一些新鮮的玩意兒。

“謝謝你庫蘭。”我拿起雨花石在手心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真好看啊！

“庫蘭，托肯回巴太家了，中午你不過去吃飯嗎？”我問。

“不去了。”庫蘭有些羞赧地笑着對我說，“莫合比提昨天走了，去廣東了。我今天剛回來，要陪媽媽說話呢。”

我拿着那包瓜子，路過村主任家門口。

“李文秀。”村主任在院子裏看到我，招呼我過來，一邊慢慢地挪到栅欄旁邊。

我來到栅欄的另一邊，乖乖地看着村主任，等他說話。

“李文秀。”村主任慢條斯理地說，“國家政策發展了，不鼓勵晚婚晚育了。”

“好事。”我拍拍手說，手裏的瓜子晃蕩來晃蕩去，影響了我附和的速度。

“李文秀，你和巴太也都二十多歲了，就算是晚婚晚育，年齡也都到啦。”村主任接着說。

我問：“村主任，是國家給你下了什麽任務嗎？”

村主任不滿地瞪了我一下：“哎～呀，小姑娘，瞎說話，我哪裏有什麽任務呀。整個薩伊洪布拉克，隔壁的克什洪布拉克，連縣城裏，所有哈薩克族都知道你和巴太是一對的嘛。你們早點結婚，我們就少操些心嘛。”

我終于來到蘇力坦家門口的羊圈，托肯正在指揮巴太給羊擠奶。

“也教教我吧。”我把瓜子挂在羊圈圍欄上，撸起袖子就要進去。

“哦喂，李文秀！”巴太用胳膊擋住我，“這種活你幹不了的。你先進去，先進去。”

可我實在是很想把巴太支走，我看了看葉爾達那抱着小羊坐在旁邊，眼巴巴等着的眼神，對巴太說：“葉爾達那是不是等你教他騎馬等很久了？沒關系，你帶他去，我有話要和托肯說。”

巴太看了看托肯，托肯擡擡頭：“去吧。你去吧。”

葉爾達那開心地跳起來，放下小羊就來拉巴太。巴太想要擡手摸我的肩膀，突然又定住，不好意思地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解開厚厚的圍裙遞給我，帶着葉爾達那走出去。

“文秀，外國有那種自動吸奶的東西呢她們說。”托肯看看我，有些替我委屈，“你是寫字的，你不是幹活的，擠□□累的，你不要學了。”

“我相信有一天，我們一定能用上那種工具的。”我笑着對托肯說，一邊系上圍裙，“但我也得知道，奶是怎麽擠的，這樣以後我才會用工具，對吧？”

托肯還是不肯教我，只是擦擦手拉着我幫她準備午飯。

“托肯，你和庫蘭是不是有什麽秘密？庫蘭都告訴我了。”我氣定神閑地對托肯說。

“啥？你都還沒結婚，庫蘭跟你說這個幹什麽。”托肯有些不滿，“我說的嘛他們不會是有毛病的都怪莫合比提去跑大車，他們一年到頭也沒有幾天在一起的嘛，怎麽生孩子的嘛。”可是她的語無倫次暴露了她的慌張。

哎，這個話題果然沒什麽意思。我端着肉就要離開，被托肯一把拽住：“文秀，你可不要擔心你和巴太呀。你們天天黏在一起的，想要孩子就有孩子的。巴太從小身體好的，你也好的，你可不要擔心巴太呀。你知道了嘛？”

我和朝戈一起嗑瓜子，他湊近我悄悄說：“我和托肯，要有孩子了。”說完，自己忍不住嘿嘿笑。

“啊。好事呀朝戈，恭喜你！”我的聲音稍微大了些，蘇力坦在大鋪上抱着娜迪拉認字，擡頭看了看我們。

巴太帶着葉爾達那走進來，一看到我就開始笑。

朝戈看看巴太，又看看我，說：“我們少數民族嘛，可以多生幾個。”

葉爾達那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我抓了一把瓜子給他。

他對我說：“文秀，叔叔愛你，我也愛你。”開開心心開始磕起瓜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