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東風飄兮神靈雨

東風飄兮神靈雨

白煙塵什麽意思？楚括一路跑着, 漸漸遠離喧嚣的人群。

因着遠離了篝火，即使奔跑，整個人也逐漸冷下來。周遭半人高的秋草被風吹動，他停下腳步, 扶着一棵樹喘氣。

面紗掉了, 楚括低頭看了看, 腰間的痕跡也已經遮掩不住, 他可不想自己這個樣子被白煙塵看到。夜宴還在繼續，楚括看向下山的小路, 琢磨着要不要先回李家把自己的衣服換回來。

正想着，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楚括回頭看去, 來的是莫尋和他的幾個夥伴。

他下意識皺起眉：“找我有事？”

“楚公子怎麽好像對我很有敵意似的。”莫尋盈盈笑着，幾人上前将人圍住, 道：“你獨自離席，我們怕你寂寞，專門來陪陪你。”

“用不着，別在我這使你們那些小伎倆了。”楚括推開莫尋欲走, 其餘人又圍上來。莫尋冷哼道：“既然你不想要體面，那便罷了, 今日你幾次三番駁了我的面子, 也該付出些代價。”

“呵, 吓死我了。”楚括輕笑, 月色下, 他深刻的輪廓更顯出幾分淩厲, 他挑了挑眉道：“你們想怎樣？”

見狀，莫尋又軟下幾分氣勢, 叫夥伴将備好的酒水拿出來：“我莫尋不會欺負一個外鄉人，你只要喝了我敬的酒，我便算你之前所為都是無意。”

“你明知我不能喝酒。”楚括不接酒杯，莫尋嘴角微勾，又拿出食盒：“那吃點心總成吧？”

食盒中是四塊圓乎乎的糕點，白胖白胖的，看不出什麽異常。見楚括不動也不說話，莫尋道：“你怕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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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自己先拿起糕點咬了一口：“這就是糯米糕，我陪你吃，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就是呀，我也能吃。”

“還不信的話，你随便拿一塊給我吃，真是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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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尋的夥伴們也加入進來，大有今天楚括不吃就不放他走的架勢。

這些小孩太難纏。楚括實在頭疼，只好也拿起一塊，糯米糕捏在指尖軟乎乎顫巍巍的，他皺眉道：“吃完就別再煩我。”

“嗯。”幾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群咋咋呼呼的小屁孩，算了……楚括嘆了口氣，把糯米糕塞進嘴裏。不算太甜，味道還行。

莫尋笑了笑，自顧自開口：“楚公子是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不下廚呢？看你剛剛在篝火前舞刀弄劍就猜得出來，想必‘惠質蘭心’、‘賢良淑德’這些詞語都是與你無關了。”

“你要說什麽？”

“所以楚公子也不知道，糯米糕的制作方法。”莫尋看着楚括漸漸爬上緋紅的臉色，笑道：“取新鮮糯米于高度米酒中浸泡，待其将酒液吸收再研磨成粉、制成糕點……”

另一人樂不可支：“吃一塊糯米糕跟喝了這一杯酒差不多哦！”

楚括眉頭越發緊蹙，轉身欲走，卻踉跄一步跪倒在地。他眼前愈發眩暈，就連幾人的聲音都變得忽遠忽近，朦胧間聽到莫尋調笑：“這就暈了，還真是一點酒都不能沾啊。”有人附和着：“哈哈哈，看他剛才拿着刀那副兇巴巴的樣子，現在呢？”

我的刀……楚括頭昏腦脹地去摸腰間匕首，卻被莫尋搶先一步抽走。他将那匕首放在手中把玩，随後不屑地丢在地上：“什麽破東西，也就你這樣不解風情的男子會天天把這玩意兒帶在身上。”

可惡，掉以輕心了。楚括晃了晃腦袋，眩暈感只是愈發加重，他覺得自己就快要不清醒了，醉眼朦胧中卻忽然看到山路上，白煙塵追出來找尋他的身影。

他眼前一亮，掙紮起身：“白……唔！”幾個少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進半人高的草叢之中。

微風乍起，唯餘細細簌簌的雜音，楚括被押在地上，口不能言，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白煙塵往更遠處找去了。

頭好暈……楚括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那莫尋從發冠上拔下一根羽毛，輕輕搔過楚括的臉，與夥伴們合計：“怎麽處置他？”

“把他扔在這兒算了。”

“要不把他關馬棚裏，臭一臭他。”

“你們傻嗎？就這麽放了，他要是告狀怎麽辦？”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莫尋一時也沒了主意，他看着躺在地上，眼尾酡紅人事不省的楚括，目光被他凹陷的小腹上那一點朱砂吸引，眼光忽然變得惡毒：“那就讓他不敢說，只要他失了貞潔，我看他還敢不敢主動提起！”

“啊？”餘下幾人有些害怕似的：“真要這麽做？”

“快點！”莫尋去推楚括，對衆人道，“把他擡到山腳去，就送給山下那個瞎寡婦！”

楚括迷糊間感覺自己被七手八腳地扶了起來，胳膊架在別人身上，腿軟得走不動路，就被人拖着走。

“白煙塵……”楚括低聲念着。

“哼，還惦記着白姑娘。”莫尋冷聲道，“等過了今晚，你就配不上她了。”

不知聽沒聽到他的話，楚括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人鬼鬼祟祟地拖着比他們還高的男子，彎着腰走小道，着實有些費力，那邊夜宴快要散了，他們也不禁緊張起來。

忽然，拐過一道山路後，迎面撞上一人，只聽那人道：“你們在幹什麽？”

莫尋吓了一跳，幾乎要扔下楚括就跑，待定睛看去，卻松了口氣：“姐。”

莫盼在背人處吹風，她正愁三日後的馴獸之戰，原本以為墊底的周寶珍竟然展現出非凡實力，叫她坐立難安起來。

誰知一回頭看到自家弟弟在幹壞事。

莫盼走上前，捏住楚括下巴擡起他的臉，不禁眉頭一挑：“這是那位劍尊首徒身邊的公子？”

“是他。”莫尋抿抿唇，不打算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莫盼卻神情一沉，琢磨道：“白煙塵是李千語的座上賓，可若是讓她知道李千語對她的人心懷不軌……說不定能在賽前除掉一個勁敵。”

“姐姐，你什麽意思？”莫尋問道。

莫盼擡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輕笑：“做得不錯，接下來就聽我安排。”

流雲追月，繁星漸隐。

白煙塵找不到楚括，漸漸着急起來，她回到篝火旁與池柳彙合，對方也只是搖頭。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楚括能去哪呢？”池柳急得想哭，嘟囔着：“還有顧懸環，她也沒影兒了！”

白煙塵眉頭緊鎖，運起法術，準備追尋楚括的佩刀，卻忽見一人朝自己跑來，衣衫不整，神情慌亂。

是莫尋。

他打斷了白煙塵的動作，驚慌地拉住她的胳膊，嚷嚷道：“不……不好了！”

篝火旁的人都被這一嗓子吸引了視線，莫尋上氣不接下氣，指着山腳處喊道：“李千語她瘋了！借着酒勁想要輕薄于我，我拼命跑回來，可是楚公子他……”

“楚括怎麽了？”白煙塵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莫尋吓了一跳，他沒想到白煙塵臉上還有這般疾言厲色，他本有些怕了，但想到姐姐的叮囑，還是咬牙撒謊，聲音大得能讓在場每個人聽見：“楚公子被她強擄了回去，說是今晚就要了他！”

嘩啦一聲，杯盤墜地，樂湛呆呆地站在篝火前。這一聲似乎驚醒衆人，西境長老尤其震怒，道：“祭司候選者竟然會做出這等腌臜之事？”

有李千語的擁護者，聞言反駁：“不可能！千語大人怎會如此糊塗？”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紛紛吵鬧開來，再看白煙塵，已然直奔山下李府而去，長老喝止衆人道：“我們也去，看個究竟，若李氏女果真如此不堪大用，我便做主廢除她的候選資格！”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趕下山去。

李家大門緊閉，侍衛正兢兢業業地守着，猝然見到這一大幫人，不禁惶惶舉起武器，喝道：“什麽人？竟敢私闖民宅！”

轟！

白煙塵懶得廢話，一揮衣袖，這些侍衛便都被閃到一邊。她走在最前面，長驅直入，徑直來到李千語的卧房。

心中火氣正盛，白煙塵一腳踹開木門，長劍出鞘：“李千語，我的人呢！”

衆目睽睽之下，卧房內的大床上，錦緞被子動了動，鑽出一臉睡意的李千語本人，她發絲未束，只着中衣，茫然看着門口的一大幫人：“怎麽了這是？”

“你還裝！”莫尋搶道：“我親眼看見你擄走了楚公子！楚公子就在這！”他說着猛然掀開鼓鼓囊囊的被子。

驚訝神色在莫尋臉上一閃而過，被子下面空空如也。李千語面寒如霜，一巴掌将莫尋扇倒在地：“放肆！”

李千語起身，看向衆人：“莫名其妙闖入我家、進入我的卧房，我倒想要各位給我一個解釋！”

白煙塵看着李千語的反應，再看伏在地上一臉驚詫的莫尋，被楚括失蹤所沖擊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被利用了。

此時此刻，混在人群中的莫盼失算，心中驚疑；趴在地上的莫尋害怕得直哭；李千語氣得眼底泛紅。

似乎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但祭司紛争白煙塵毫不關心，她當即施展法術去尋楚括的佩刀。

此時，李家家主李緒姍姍來遲，李千語與母親有七八分像，李緒也是一雙狐貍眼，用這雙眼睛看人，總顯出幾分刁鑽。

她意有所指道：“小女被誣陷，各位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不知，是誰最先提起楚公子在我家的呀？”